这名为“背叛”的最后一课,终于尘埃落定。
眼眸里的光芒消失之前,他睨着天空的颜色,仿佛回到了六年之前。
也是这样的初冬之日,也是这样的飞雪之时。
走投无路的靖王李锦,缓缓从这里走过,交还虎符,失去了一切。
却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跪在他的院子中,披着一身雪衣,好似一尊冰冷的石像。
“求严大人,教我尸语术。”
数九寒冬,鹅毛大的雪花,将整个京城覆盖上厚厚的白。
严诏不语,背手而立。
许久,才嘲讽道:“以为学点验尸的皮毛,就能为太子翻案?靖王殿下难道天真如三岁孩童?”
他本以为李锦会就此放弃,却见他用几乎冻僵了的身子,缓缓叩首在地。
“求严大人,教我如何能为哥哥翻案!”
那便是一切的开始,像是不能逃脱的命运一样,自那一日起,严诏便在身后,注视着李锦的一切。
认可着他的雄心壮志,规划着他的宏图伟业,在他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指引他走下去。
“第一,要活下去。”
“第二,要有自己的一张网。”
“第三,要得民心。”
六扇门的仵作房,一缕檀香,青烟袅袅。
严诏说:“待靖王殿下得了民心的那一日,殿下便出师了。”
无数长夜,他教他驾驭权谋之术的那些日子,如戏班子的走马灯,一闪而过。
不论春秋,他为他讲述制衡之法的那些时间,如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成河。
他由能听到,宫墙外,无数人山呼如浪的声音。
他由能看到,大殿里,百官折服,一一下跪的影子。
六年,李锦长大了。
六年,严诏老去了。
他这一生,忠于一人,只为了天下太平。
他这一世,跟随一人,只为护大魏安康。
太累。
他笑起。
终于可以睡了。
此时此刻,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太子,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
他没有抬头,只淡淡的询了一句:“解决了么?”
书案对面,连水卸下肩头的长弓,拱手道:“解决了。”
太子提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一边点头,一边慵懒的说:“下一个是谁,心中有数么?”
连水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应了一声是。
说完,便转身推门出去了。
大雪纷纷扬扬,太子的书房里炭火燃的正旺。
他一笔一划的抄着经书,落在笔下,却全都变成了一个死字。
第246章 这仇,我要亲手报
严诏的死,像是一记重拳,锤在大魏皇帝李义的心口上。
他坐在上书房里,听到消息的时候,血气上涌,只觉两眼一黑,一个踉跄,瘫坐在龙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注视着殿外飞扬的大雪,始终面无表情。
这个早已见惯了生死,习惯了别离的大魏帝王,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严诏背手而立,睨着漫天大雪,一如当年的模样。
他双唇微颤,许久,终还是拿起一旁的奏折,只清清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李义不能乱,即便胸腔里翻滚着无尽的憎恶与痛苦,也要一如往昔。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儿子已经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在嘉德门外,在皇城之中,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死曾与他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