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将李锦的心情压得格外沉重。
院子里,屋檐下,一片微朦。就像是李锦选择的这条道路一般,模糊不明,看不到方向。
而金舒,就像是他在这片迷宫中,唯一的指路光芒。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严诏的任何一个问题,唰地甩开扇子,格外严肃地往验尸房走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严诏的神情,更是沉得可怕。
他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吐出来两个字:“犟驴!”
验尸房里,金舒全神贯注,任由屋外小雨淅淅,她丝毫不受打扰。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仅剩等待伸张的正义,仅剩不能言说的冤屈。
仿佛时间停滞,与世隔绝,甚至李锦站在她身后许久,她都未曾发觉。
她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林茹雪的身体里。
不出金舒所料,从口腔开始,整个食管,一直到胃部,均被水银严重灼伤,胃部残留的水银量,足足有小半杯酒盏。
而枕部的钝器伤,将头发剔除之后,呈现出多次打击才会形成的裂纹,颅骨上,印有几个边缘不清的,角度不大的凹陷,层叠在一起。
最后,根据肺部的情况来看,最终是因为溺水窒息而死。
金舒站在那,瞧着眼前一切,沉默了许久。
她这一言不发,有些奇怪的样子,引得李锦有些疑惑。
他上前两步,刚想开口,却见大仵作严诏,从屋外大跨步地走来,带好手套,系上面巾,二话不说就俯身查看起来。
手指,脚趾,关节,指甲盖,五官,伤痕……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
半晌,严诏抬眉,瞧着眉头紧锁的金舒,指了指眼前的林姑娘,冷冰冰地说:“讲。”
“死亡时间在昨夜亥时至子时,枕部遭受钝器重击,颅骨骨折成星芒状,创角较钝,创缘不整齐,表皮脱落,出血严重。死后呈趴着的姿势,因此头面部有大面积的青紫色尸斑。”
金舒不慌不忙,有理有据:“根据口腔灼伤和牙龈汞线,解剖后发现胃内容物残留有大量水银,食管灼伤严重。肺部积水,口鼻处含泥沙。”
她顿了顿:“综上,最终致死原因是,溺水窒息死亡。”
严诏听完,微微眯眼。
不得了。
亲眼见识了一番,确实要对这瘦小的女子刮目相看。
他睨了一眼李锦,只见他脸上挂着一股得意洋洋的笑意,仿佛在说:小场面,不必震撼。
这表情,惹得严诏更是想要刁难一下,探一探这姑娘的低了!
他直起腰,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臭脸,睨着金舒:“依你之见,是何物造成的颅骨骨折,案件的性质又当如何定性?”
第44章 方向的灯塔
严诏的提问十分刁钻,寻常仵作几乎无法回答。
他双目炯炯,盯着金舒的面颊。
只见她脱口而出:“枕部伤痕,推测为鹅蛋型的坚硬物体,类似……”
抬手,在胸前比了碗口大的一个圆形:“类似这么大的石头,最接近当前这个呈现。”
“而案件性质,我目前认为仇杀,劫财,都有可能,甚至还有可能是两拨人前后下手。”
她说这些的时候,指了指林茹雪左手手腕的位置。
那里腕骨之下,小臂的曲线有一块轻微的凹陷。
“劫财的判断源于此处,这里原本应该有个东西,但被拿走了。看痕迹的位置和宽窄,大约是个拇指粗的镯子。”
听完她说的话,严诏撑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她身后,已经笑得跟花一样灿烂的李锦,喉结上下一滚,鼻腔里出了一口气。
“倒是有两把刷子。”他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就是距离顶级,还差了那么一节。”
原本,这话是说给李锦听的,结果金舒双手一叠,拱手弯腰:“小人有一事不明,希望大仵作能指点一二。”
严诏看着她这般模样,捋着胡子,嘴里蹦出来一个字:“说。”
“方才我说,仇杀和劫财两种可能都有,是因为小人确实有个不熟悉的问题。”她抿了抿嘴,“小人无法判定,是头部先遭受攻击,还是先被灌下水银的。”
这问题,倒是让严诏也愣了一下,他睨着面前的林姑娘,深思几许,忽然明白了金舒疑惑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