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齐悦第二次给他输送灵力了。
不过这次他身体出现异样，在感知到灵力汩汩而来时，他体内正在横冲直撞的魔息，倏然间在紫府汇成一道旋涡。
几乎是毁灭性的吸力，顺着齐悦攥着顾折乌的那只手蛮横霸道地汲取！
齐悦哪里受得了，奇经八脉在那瞬间都被这股吸力抽得快要扭曲了，她触电一般，
她惊得浑身一震，用力甩手，竟甩不掉，惊声低呼：“顾折乌！”
*
顾折乌正陷在一片梦魇里。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无数次：是阴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他容身的稻草堆里爬满了蜈蚣、蝎子、老鼠、蜘蛛，还有人和动物的腐肉、枯骨。
满地的蛆虫。
他饿极了，就吃那些腐肉，啃那些枯骨。
他得保持体力。
因为地窖被打开的狭窄天顶处，不定时会有人往下投放凶兽和喂了毒的发狂药人。
不论是凶兽、还是药人，它们眼里只有攻击和杀戮。
不是它们死，就是他死。
每杀赢十次，就会有绳子投下来接他去见一次母亲。
起初，他搏命拼杀是为了见母亲，他想她，惦念她，地窖冰寒，他多想他也能像小时候见过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般，被她拥抱在怀里。
他多想啊……
从他记事起，他怀揣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母亲能够抱抱他。
可是自始至终，他的母亲都没有抱过他。
从信念、降低成热望、再降低成搏杀胜利的嘉奖、再降低成微弱的希冀、再降低成幻想……
他终于麻木了，不再奢望了。
直到母亲双眼通红掐着他的脖子，银牙咬碎，恨声犹如冰锥刺穿他的胸膛：“你把我的一切都夺去了……你这个……怪物……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真恨不得从来没有怀过你，你和你那恶心的父亲一样，都是个怪物！”
他胸口滞闷，连呼吸都不愿意了。
其实她真要想他死，不过一句话。他也挺希望从没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她想要他死，他甚至不会脏了她的手。
黑暗里一声一声的“怪物”，像蜂拥而来的无数野兽，争相抢食着他。
“怪物……”
在十岁时，是母亲的声音。
在十五岁时，是师姐的声音。
他浑身冷汗，所有深埋在泥沼里的梦魇蜂涌如潮，像毒蛇的芯子把他裹缠在黏腻的悲伤里。
他在野兽环伺的黑暗地窖里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赢了，又如何……
“顾折乌你还好吧？”
地窖上忽然投下来一星残光。
这一次来的不是凶兽，不是药人。
一个彩衣少女娇笑着在地窖的残光下扬起脸，眸子里盈满水汽。
她的脸月亮般皎洁稚嫩，她招招手，声音甜腻：“顾折乌你还好吧？”
“顾折乌。”
“顾折乌你别死呀。”
她走过来，身上发着萤火的微光，成为地窖里唯一的色彩。
地窖里的少年锁在湿寒的角落，抱着膝盖冷冷地望着她。
她踩着地上的腐肉，驱散了满地的毒虫、老鼠，在他身边蹲下去，甜腻的声音就灌满了少年的耳朵：“顾折乌，我来抱你了。”
少年失温已久的身躯，被温软的触觉包裹，就像是裹了一小床被阳光暴晒过的薄褥。
“顾折乌，你死了，我怎么活呀。”
少年愣愣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只被人提住了后颈的猫儿。
猝不及防地……
地窖里暗无天日，是活生生的炼狱。
可那片刻，少年的眼角闪过一丝水光。
他忽然想要活下去了。
“顾折乌……”
“顾折乌……”
那甜腻的声音忽然变得气息紊乱、痛苦。
顾折乌的意识一瞬清明。
清醒的那刻，他只觉一股柔和却脆弱的灵力飞蛾扑火般朝着他的体内狂涌而来。
急促、杂乱、毫无章法，丢盔弃甲般。
不好……
他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睁开眼，齐悦痛苦的神色直接映入他的视线。
他只觉心脏狠狠跳动了下，他几乎是硬生生切断齐悦的灵力和他体内魔息之间的联系。
旋流反噬，浑身经脉撕裂般难受。
但齐悦那边，却瞬间得以解脱。
顾折乌眸色晦暗，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逡巡过齐悦全身，似乎在确认什么，见齐悦脸色惨白，眼眶红红的，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
顾折乌喉头一滚，他手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蜷了蜷。
眼前的少女和梦境的少女重叠，他声音暗哑得厉害：“可有伤着哪儿么？”
◎最新评论：
【啊这，，，】
【女主性格我好爱】
【总算要开始喜欢女儿了，哈哈哈哈，不错，留这个男的再观察几天，暂时不从男德班劝退】
【作者大大，之前不是说原书里的齐悦被顾折乌抓起来折磨的时候都有大乘境的修为了嘛？这一章又说水火灵根只能止步筑基，相冲突啦！还是说原书里的齐悦后期也被安排了金手指？这里先码住，我再往后看看～】
【这身世也太惨了】
【小顾好可怜5555555】
【好看！】
【
【撒花】
【呜呜】
【我get不到顾折乌get的点，头大】
【大大快更】
-完-
第20章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齐悦被吓得不轻，即便顾折乌醒了，她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待确认自己灵池好好的，灵力也没有被榨净，她松了口气。
见顾折乌撇过头不再看她，她极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自己恐怕又被嫌弃了。
还真是无敌清高！
刚才顾折乌对她无意识的掠夺，就像是《笑傲江湖》上的吸星大法，把齐悦魂都吓飞了，此时他醒了，齐悦就想趁机报复报复他，捞点系统爽度值，补偿她的精神损失和灵力损失。
“我伤着心了。”齐悦拿捏话术。
顾折乌想了想，老实道：“心脉？”
齐悦顺着他的理解力给他挖坑：“还有脑袋。灵力也被你掏空了。”
顾折乌刚才看她的时候，就是在确认这一点，看自己有没有误伤她。
他得到的判断是：收手及时，被触发的吞噬之力刚激发苗头，就被他直接掐断；至于齐悦这边，因他收手，也得到及时止损，灵力有损是真的，掏空真的不至于。
若说因此伤及心脉，倒也有可能，不过伤到脑子就扯远了……
顾折乌挑了挑眉，面对附加的碰瓷，他默然片刻：“师姐受累了，我要怎么补偿你。”
齐悦扯东扯西就是在给顾折乌挖坑呢，她要趁火打劫，捞点好处。
在她印象里，顾折乌这个人说话挺算话的。他是个反派，而她是恶毒女配，以后她要造作的时候海了去了，她打定了主意趁机敲诈一枚免死金牌。
以防哪天因踩了他的雷而过早地死于非命。
比如上次她要打许凤瑶，顾折乌的利剑就看准她脖子戳了过来，要不是许凤瑶拦着，他真能一剑把她捅死。
齐悦要求得委婉，她朝顾折乌挪了挪：“说什么赔不赔的，多见外！要不是师弟，我们在那头女鬼扑上来的时候就死透了！师弟，我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
顾折乌没有说话，可是眼角余光忍不住朝齐悦肩膀上扫了扫。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她肩膀上的伤，胡乱包扎过，但又散了，似乎浸了水，有些溃烂。
听了齐悦的话，顾折乌没有表态。
齐悦拿胳膊肘撞了撞他，肩膀的伤痕被扯动，渗出血迹。
顾折乌睫毛一动，轻声应道：“嗯。”
“嗯什么？算不算？”
顾折乌从她肩膀上挪开视线：“算吧。”
“算什么吧，我是问你，算不算生死与共过？”齐悦刨根问底，咬文嚼字。
顾折乌点头：“算。”
齐悦得到满意答案，这才罢休，下一秒，她撑着脸跟到顾折乌的眼前蹲下，白嫩嫩茸乎乎的脸就凑在了顾折乌的脑门边：“看在我们生死与共，还为彼此负过伤的份上，师弟，你欠我个人情呗？”
顾折乌微微蹙眉：“我不喜欢欠人。”
“没事，欠吧！师姐不是人，好不好嘛。”
齐悦的声音甜腻得过份，温热的吐息撒在顾折乌侧着的半边脸上，痒痒的。
顾折乌下意识转过脸，就近距离地对上齐悦的明眸皓齿。
她笑眼盈盈地，顾折乌发现她嘴角两侧分别有一个虎牙，尖尖的，小小的。
顾折乌呼吸一滞——
她怎么敢离他这么近的。
在他走火入魔时，她还……
他是个怪物，难道她看不懂么？
他心头又浮现出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但他清醒之后总觉得那是个错觉，混在昏迷时的那场梦魇里。
他分不太清。
似乎是因为还有些虚弱的缘故，他总有些听不进耳边的话，意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夺去了。
所以他对齐悦的话置若罔闻，他几乎是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不怕我吗？”
齐悦被问愣了，她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不怕呀！”
顾折乌手指微微蜷起，他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片刻，落在河那边埋头洗涤的许凤瑶身上，短促地一瞥，便收回了视线。
他的眸光晦暗不明：“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啥？”齐悦顺着顾折乌刚才的目光看了看，以为他在说许凤瑶。
毕竟他总是无时无刻关注着他的亲亲大师姐。
她有些心虚：“看到了呀，你说她啊……她她她，我刚才要照顾你嘛，所以就央她去给你洗衣服了。”
使唤他亲亲师姐，他会不会不开心呀！
但齐悦又觉得，他其实心底应该会高兴？
毕竟在原著里，许凤瑶在他面前霁月光风矜贵无比，要是能亲手为他洗洗衣服，他不得珍而重之地把那身衣服悍在身上穿到包浆？
不过她想错了，顾折乌竟都没有。
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皱了皱眉，重新强调：“不是说她，我是说——”
顾折乌凝视着眼前的齐悦，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破绽：“我走火入魔的时候。”
他顿了顿：“我的样子，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他眸子里隐隐蛰伏着危险的暗沉。
齐悦听了两手一拍，往后倒退一步。
顾折乌唇角一抿，心道她果然还是怕的。
这才对吧。
这才是正常反应吧。
怎么会有人会看到了残忍丑陋肮脏的他以后，还会想要靠近呢。
齐悦不过是玩心太重，想要趁机从他这里捞点什么，才会这么扯皮。
至于当时她冲上来抱着自己说的那通胡话，不过是怕极了口不择言吧。
他微微阖了阖眸，心底有什么东西正要释然。
却忽然听见齐悦两手鼓动，波涛汹涌的鼓掌声在空气里连番炸响！
她甜得过份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你是说那头狮子啊！它可真帅！”
齐悦朝他竖起大拇指，又用两手扒拉着空气划拉了个圈，她眼睛水润润地闪着光：“有这么大呢，可真威风！”
顾折乌：“……”
齐悦又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顾折乌，你是不是不想被人知道你有一头威风的大狮子啊！”
顾折乌坐在地上，抬了眼去望她。
月光倾洒在天地间，在此时明若微昼。
她亭亭玉立地站着，一只手举了起来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她的手举起来，就露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她的声音被风拂过来：“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
顾折乌鸦羽般的睫毛垂下。
他忽然轻轻嗤笑了一声。
齐悦又蹲下了，问他：“那这样我算不算在替你保守秘密？”
顾折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算。”
齐悦又开始故态复萌，她继续蹲下扯住了顾折乌的袖子：“顾折乌，那你答应人家，答应欠人家一个人情嘛！”
她造作了一会儿，本想系统为她加分，奈何一番人设崩下来，竟然弄巧成拙，系统倒扣了她十分。
此时不得不又开始凹起人设，提了语气威逼利诱：“倘若你不想我在叶山居的案子上较真，捅出你的大师姐，你就答应我！”
顾折乌长久地望着她没说话。
差点把齐悦吓怂了。
就在齐悦偃旗息鼓，打算放弃，正要用凶巴巴的语气说出迂回的怂话时。
顾折乌抬眸：“齐悦，我在和元神兽厮杀时，共触发了七道防护符。”
他盯着齐悦看了会儿：“你给我的？”
齐悦小鸡啄米般点头。
顾折乌这才撇开视线，沉声道：“嗯，我欠你一个人情。”
正在这时，远处的许凤瑶抱着洗净的衣服，小跑了过来。
齐悦一看，头都快炸了。
她让她在那边拢火，是为了烤顾折乌的衣服，不是让她照明的。
洗了衣服不去烤，湿哒哒地淌着水呢，抱过来给大家拧汤喝么？
顾折乌在这儿，齐悦也不好说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