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要在绮月宗外找时间和顾折乌谈谈的,等回去了,怕是更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心里焦虑间,竟听得齐悦赢了!
叶问水不服。
下一题,是考验双方对三千宗传世诗文的熟练度,叶问水出了飞花令,结果齐悦因为不熟悉这个世界的传世诗文,很快败阵。
见齐悦输了,许凤瑶心里松了口气。
最后一题了,许凤瑶比齐悦还紧张。
只闻陆远芳道:“这最后一题,诸位既然剑拔弩张,不如题目就以“战”、或“生死”为名,择一而作。我们不做血肉杀伐,只做文上交锋,我们当战时必不苟且,但刀尖不该向着联盟自家人,战则分死生,大家也可以借以思考死生之事,各抒胸臆。贵宗各请出一人,出诗文一首。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在传唤观望台上,最德高望重的四位大儒过来,和我一起,为大家评定。”
众人皆应。
不多时,大儒齐至。
皆是三千宗巅峰榜前十宗门的矜贵长老。
时间一到,但闻叶问水胸有成竹含笑吟诵:“风从青萍起,雨从混沌生;风雨携杀气,代我斩纷争!”
秋水剑宗的弟子们,顿时肃然起敬,互相点头鼓掌。
叶问水不屑地望了齐悦一眼:“我的诗,名为《坤宁城遇绮月一辩》。”
陆远芳也点了点头,望了望身后的大儒们,只见大儒神色平淡,礼节性地也点了点头。
一位大儒不苟言笑地点评道:“可。以风雨斩纷争,有杀气,无血腥,倒的确符合君子之争。在诗意上,属实可敬。”
陆远芳对齐悦比了个请。
他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心下颇有些惴惴。
他既有期待,却又害怕失望。
他这一出文斗,几乎是为博齐悦一诗,为她量身而造。
只有痴于诗境如身后几位大儒、如陆衡者,才能体会陆远芳爱诗之情。
齐悦早已经做好准备,她朝着叶问水狗屁的自傲神情冷哼一声,心里又开始对着老祖宗诗仙李太白鞠躬作揖叫爸爸,心内暗暗道:“前辈!冒犯了!被逼无奈,又要做一次小偷了!等得了机会,一定给您烧十坛好酒!”
她清了清嗓子,颇为装模作样地朝众人扫了一眼,拿捏着语气,缓缓低吟:“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她故意断句。
只见陆远芳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身后的大儒们,竟然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
但是,单凭两句,意境有之,却没有立意。
只能说不错。
大儒们望向齐悦,似乎在告诉她继续。
齐悦微微一叹,惺惺作态,仰首望着遥远的天际,以一种和年纪不符的沧桑,沉声道:“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1]
一瞬间,大儒们屏气凝神,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
陆远芳也是心神一颤。
似乎所有的意识都被这最后一句攫取。
一位大儒上前一步,眸子微缩,他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重复道:“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同悲……万古尘……”
轰然一声,连叶问水的脑子都炸开一道白光。
他听到了什么?
修仙者,正是因为不愿归尘,不愿归尘!才妄想逆天而行,长生久视啊!
但是,千万年来,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归尘!能够成为不死的蝼蚁!
有多少人?
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此句一出,在场所有人!不仅叶问水沉默了,整个秋水剑宗都沉默了。
连顾折乌,都沉默了,若有所思地望着齐悦,眸子里暗涌幽寂。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第三更虽迟但到!
备注:[1],为引用偶像诗仙李太白的诗句!
◎最新评论:
【
【这篇文不简单呐~有意思】
【封面好评哈哈哈哈哈】
【等更】
【哈哈哈哈哈哈】
【ohhhhhhh!三更!海豹鼓掌!
古诗引用太牛匹了!我特意去百度了解了一下,发现这首诗其实还有后半段!并且后半段在意思上似乎也有转折,据百度上所说:虽获长生,但过着寂寞孤独的生活,没有什么欢乐可言;这首诗深刻地揭示出封建浮荣的虚幻。所以我个人的理解是,没说出来的后半段包含了齐悦自己的人生观,以及对三千宗虚荣做派的嘲讽。
妙啊,作者大大是怎么想到这么合适的古诗的!特别是这首诗只截取一半,意思就大相径庭(当然也可能是后半段诗里的神话典故和修真界的神话对不上,所以才没用)但总之我觉得实在是高啊!】
-完-
第54章
◎下药◎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徐徐低吟而来:“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皆肃然恭谨地循声望去。
果见一道骨仙风的青衣老者,单手负后分花拂柳而来,他脸上,有深深的茫然之色,似乎是迷惑,又似乎是参透什么之后,却觉无能为力的空虚、迷茫。
周围有大儒也默声随他附和着:“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那青衣老者,正是天恒君陆衡。
他在囚牛山秘境没有探出什么,出境后得知相关众人都已回来,便来客院寻找被错认成“谢千寻”的齐悦聊聊。
不料,一进来,就听见这样一首直击他天灵盖的诗文。
他困扰元婴期大圆满的瓶颈很久很久了,直到这首诗文入了耳,便如同一声闷雷在识海里翻涌。伴随着起伏的心潮,他只觉困扰瓶颈的壁垒,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
失神片刻。
陆衡垂眸望向齐悦:“这首诗,又叫什么名字?”
齐悦万万没想到,这次不经意间的装哔,竟然宿命般地又在人家陆大儒面前秀了一波!
她兴奋地觉得不真实!
她忽然察觉,许凤瑶此刻也是立在一旁的,她更觉不真实了,照理说,有许凤瑶在的地方,她的运道应该很差才对!她一时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能寄希望于,难道玄学破了?
她灵光飞转,讨巧地道:“道尊您好,晚辈原本还在苦思冥想起名字,但一见了您,这名字又有了!”
陆衡眸光和软:“哦?”
齐悦躬身道:“它的名字,叫——《入坤宁城赠天恒君》!晚辈自从知道道尊之后,便拿道尊当做万世师表、我道楷模,只希望有一天能够像您一样,不断问鼎大道,堪破世间混沌,一朝粉碎死生之困,得脱道心藩篱,问鼎天阙!”
大儒们皱起眉头,啊,这……这马屁拍得,也太突然了吧!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真的好意思么!
不过……
这烂泥一样的宗门里边,怎么能把她培养出这么好的文采啊!这马屁拍得看似潦草,实则精妙绝伦!明明大家心照不宣她就是在拍马屁,可是竟然文采斐然又诚心诚意得让人心底舒服极了!
叶问水嘴巴张得能塞个灯笼进去,他皱眉思忖,怎么会有人把溜须拍马的本事演绎得这么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啊!
就连陆远芳都忍不住噗嗤一笑。这首诗,她在创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瞧见个天恒君的人影……真是,逮谁送谁啊。
他转眼望向天恒君,眸子里有些崇敬,只道,这样一首惊才绝艳的好诗,冠他父亲的名姓,倒也堪配,放眼世间,若冠以他人名姓才算辱没好诗。
再回头望齐悦,眸子里的欣赏更甚,还掺杂了许多好奇、以及隐隐约约的心猿意马。
陆衡闭眼叹道:“你赠本座如此好诗,本座不能白白相受,这样吧,本座给你一枚道盟的客卿令牌,日后,你的身份如同道盟贵客,坤宁城范围内,除了禁地以外的任何地方,你持令牌皆可随意莅临!即便是来见本尊,也不需提前通传行九门拜请的大礼——”
他睁开眼睛,神色慈和地看着齐悦道:“可持之,直寻本座。见令牌者,会为你传唤接引使,带你来见本座。”
身后的大儒们,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就连叶问水都呆了,轻声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加上这一枚,持有该令牌者,还没超过三个人吧……而且这令牌,在三千宗任一宗门出示,也都有些作用和助益……这也太赚了吧……”
他忍不住到陆衡面前献宝似地,恭声道:“道尊,我也有诗赠您!”
陆衡看着他慈和地道:“哦?”
叶问水振声把自己作的诗文吟咏出来,还当场改了个名字,也改成《赠天恒君》,眼巴巴地望着陆衡。
可是陆衡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松动,只是礼貌地笑了笑道:“不错。远芳啊,回头带这位秋水宗的小友到本座藏书阁,任意挑选一本本座的藏书回赠。”
陆远芳以拳掩唇笑道:“是。”
于是,三局两胜,胜负直接揭晓。
叶问水需得向齐悦低头道歉。
他声音小小地,以为意思意思就好,哪知道齐悦竟然当着天恒君和所有大儒的面,皱眉道:“风太大,我听不清。”
叶问水又道了一次歉。
齐悦听不清。
一来一往,叶问水直直道歉了五次,第五次,简直是嚎出来的!
即便刚才对齐悦的诗文的确心悦诚服,可是真的不服齐悦这个人。自尊严重受挫,带着弟子们灰溜溜地拜别诸位大佬回了房间。
齐云琛笑得满地打滚。
陆衡心下对齐悦的那首诗文,还有一些见解想要交流,以及他本就要来传召齐悦和陆远芳一起到他的私府就囚牛山一事一叙,不过,出于对一个女修的尊重和保护,便连同她的长辈齐盛一起叫上了。
客院里,丢了丑的秋水剑宗各个大门紧闭。
只剩下齐云琛、顾折乌、许凤瑶三人。许凤瑶心里又开心,又忐忑。
顾折乌打算回房休息,走到交叉口,犹豫了。
是到自己的房间,还是到齐悦的房间?上次乌龙事件,两人好像又回到了绮月宗时在一个洞府的心照不宣。
现在,他却又到自己的房间,会让齐悦觉得自己在耍她么?
犹豫片刻,还是有些心虚地朝着齐悦的房间去了。
齐云琛挑眉看顾折乌往齐悦房间去了,他嘴上骂了顾折乌一句:“你倒是会投机取巧。”
嘴上骂着,嘴角却像是老姨母般勾起一个弧度。
顾折乌耳根一红,没搭理他。
齐云琛伸手到他面前:“齐悦不在,好无聊,给点钱,我要去逛市集!”
顾折乌沉声道:“我的灵石也都输光了。”
齐云琛道:“靠,没用的东西!”
许凤瑶巴不得他一逛不回,这样她就有机会和顾折乌独处了,她连忙从灵石袋取出一千下品灵石给齐云琛:“我……我有……”
齐云琛接了灵石,看了她一眼,想到从前对她挺差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便一改平时冷硬的声音,道:“谢了,我会还你的。”
摇头晃脑大大咧咧地出了院门。
许凤瑶迫不及待地去追顾折乌,不料顾折乌已经进了门,见她也要进,道了句:“休息了。”
便关了门。
许凤瑶大为受伤。
她思来想去,闭起眼睛敛起苦涩的泪潮,双手有些发颤。
她心道:没办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最冒险的办法了,顾折乌,都是你逼我的……
她到集市上,花了大价钱买到了高阶的迷魂散、软骨散、封功散……什么乱七八糟、不致命但能让人失去行动力的、但凡能买到的这些高阶毒散,她都买了一遍!
她心里七上八下,她也忐忑,也恐惧。
可是她没有别的路子唤回顾折乌了。在她心里,顾折乌对她好过,就一定还是有情份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吧?
她觉得在这些时日里死死压抑的心潮、愤恨、委屈、嫉妒,全部借着这个由头爆发了,“未来魔尊身边人”的身份就像是滚烫的诱饵,那么攥夺人心,又那么危险,她不孤注一掷,哪还有希望?
一切准备妥当,她又找高阶炼丹师,把她买的丹药、毒粉等全部熔炼成一颗。
那炼丹师眯着眸子鄙夷地望着她:“你是合欢宗的?这药性极大,若是掌握不好,会死人的,我熔炼过的毒丹无数,即便有些人用来毒杀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没你这么阴损。你好好想想,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许凤瑶哪听得进去。
她又在炼丹师这买了一颗药效最强的催/情/药,要炼丹师嘲讽之意更甚:“连这种药都选最极端的……也不怕伤了对方身体,怎的,是只打算快活一次,就让人家做花下亡魂?”
许凤瑶咬咬牙道:“他……太强,普通药性怕是对他无用……”
“啧,难怪人们常说,最毒妇人心。”
许凤瑶就买了这些高阶丹药,竟然把陆远芳给她的那袋下品灵石全花光了!粗略估算一下,大概十万下品灵石。
这些药可真贵啊,效果一定很好吧……
回到客院的时候,天将黑未黑。
秋水宗的弟子们似乎也下山玩了,齐盛齐悦和齐云琛也都还没有回来。
许凤瑶舒了口气,忙不迭地进了小厨房。
不多时,提着一个食盒走出来,食盒里有一碟冒着热气的桃花酥,还有一小坛酒,她在小坛边放了两个精致的杯盏。
她的心砰砰跳着,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心里也怕,但是更怕有一天真的失去曾经唾手可得的顾折乌,再也找不回了。她心道,许凤瑶,你要争气啊,你不像齐悦那么讨人喜欢,可以有亲人撑腰,你孤单单一个人在世界上,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勇于争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