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中闷笑:“哪里还小?殿下莫不是睡糊涂了?待过了明年腊月二十八,殿下可就要及笄了。”
宁妍暗啐,杜公公也知道她还没及笄,对自己也下得了手,当真是只禽兽。
杜锦中观她面色便知有异, 习惯性地眯起长眸,只用一只手搂着她,另一手空出来摸上她白皙的小脸:“殿下在想什么?”
宁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一颤,眼珠子一转便对他露出个甜蜜蜜的笑来:“没想什么啊。”
杜锦中可不是能轻易被她糊弄得了的人,冷哼一声,微微使力掐了掐她脸上又白又软的嫩肉:“哦?殿下可知道,每逢殿下对奴才说谎,便会笑得比三月春光还要灿烂些。”
宁妍面色一僵,一丝尴尬浮上心头,悻悻地拨开他的手:“你想多了。”又暗搓搓地嘀咕了一句:“老狐狸精。”听到了还装作没听见,故意等着拆穿她么?
果真不是一般的讨嫌。
“奴才若是老狐狸精,那殿下又是什么?小狐狸精?”
宁妍脸上一热,什么鬼,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羞恼地瞪他:“你再胡说八道就回你的缉事厂去!”
杜锦中心知偶尔逗逗她是情趣,一旦过头惹怒了小祖宗,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遂收起玩笑的面孔,换回原先阴冷刻板的表情来。
“殿下莫气,奴才还得带殿下去护国寺安神祈福,眼下不能回东厂。”
变脸之王,非他莫属。
宁妍挑挑眉:“你同我母后说过了?”大清早就见绿芽儿在这儿,这厮铁定先去了一趟坤宁宫,只是不知道他又是如何让母后娘娘松口的。
杜锦中颔首:“奴才来长宁宫之前确实先去了趟皇后娘娘处,只奴才恐殿下不高兴我没有第一个来寻殿下,先前便瞒下了此事未提。”
宁妍朝床顶翻了个俏皮的白眼:“谁不高兴了?”嘴角的笑意却压抑不住地朝两边飞。
杜锦中知她素来看着是个胆大的,实则脸皮比谁都薄,也不拆穿她,见她桃花眼里带着些许小得意,自己的心也不由得一阵舒畅。
“母后她怎么会同意让你带我出去?”宁妍见杜锦中不搭腔,终究是忍不住自己先问了出来。不怪她满腹疑惑,主要是她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母后娘娘对杜公公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坏。
也不知道杜公公过去都做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
杜锦中却忽地默了一瞬,宁妍正纳闷呢,方才听他道:“护国寺的方丈同奴才交好。”
“哦,原来如此。”宁妍点点头,那这就说得通了,想来那护国寺定然是香火鼎盛之地,说不定还有许多人去烧香拜佛求符,有了杜锦中这条人情线,想必会比旁人轻松得多。
杜锦中又道:“嗯,确是如此。”说着稍稍松开宁妍,伸手在怀里掏弄了一阵,摸出一串金丝楠阴沉木佛珠来。
“这串佛珠便是护国寺的方丈了然大师赠与奴才的。”
宁妍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串佛珠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便知不是俗物。亦能发现这手串必是时常被人捏在手中盘耍,佛珠外表才获得了这层莹润的光。
她好奇地伸出食指在一颗木珠上点了点:“挺漂亮的,看来那护国寺的方丈还有几分真本事。”
又问杜锦中:“这手串你戴了许多年吧?”
杜锦中点点头:“约摸五年有余了。”
宁妍小声道:“怪不得。”
杜锦中却又道:“不过也不顶事儿,左右是个装饰的玩意儿罢了。”
宁妍疑惑地看他:“为何这么说?”这佛珠既然是那方丈送的,想来定然开过光,虽然不至于真到保平安的地步,但是料想它怎么也沦落不到一个“装饰品”的位置上去。
“了然大师亲自开光的佛珠虽在奴才手上待了五六年,可我那东缉事厂里年年月月的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宁妍狐疑地对上他的眼:“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东厂自然不是什么干净祥和的地方,即便他手里有佛珠,这该死的人不也依旧会被处死么?
等等,杜公公的表情好似不太对头。
杜锦中斜斜地吊起一边嘴角,眸中忽地闪现邪佞的笑意:“奴才这些年手上沾染的罪孽和血腥之气,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一串小小的金丝楠阴沉木佛珠所能轻易压下的。”
这话末尾的语气不是反问,可那威力对宁妍来说胜似反问好几重。
他他他、他方才说的这几句话,若是没记错,分明是自己几个月前抄经书的时候对静云那丫头说过的!
记忆涌入脑海中,宁妍立时便焉了,心里头那个虚哟,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杜锦中的手,将那串佛珠压在两人交合的掌心里,期期艾艾道:“那个……那话我不是故意说的……”
声音却在杜锦中好似没有温度的眸光下越来越低,羞恼与尴尬,还混合着些许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宁妍在脸变红之后又迅速眼圈变红。
她那个时候又不喜欢他,摆什么脸子啊?谁让他在长宁宫安插眼线偷听她说话了,活该。
小手在他掌心处颤巍巍地动了动,便要收回去。杜锦中眼疾手快将宁妍的手一把握住,宁妍立刻用力欲抽出来,杜锦中看着小姑娘低垂着的头,伸手捏住她两边的颊肉,将她一张小脸抬起来,却冷不丁撞见一张梨花带雨面,眼角处一片绯红,小嘴也高高嘟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