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妍眼珠一转,房里还剩下个明雀, 直挺挺地立在那儿。
她懒洋洋地从桌上的果盘里摸了个澄黄的梨, 又搁到桌面, 五指张开朝外一旋, 那梨子便在桌面飞速转动起来。
室内一片安静。
宁妍眼皮一掀,没有任何预兆便将桌上的梨扔了出去,直直飞向明雀的面门。
明雀双眼瞬间睁大,又极快恢复正常,出手如电将黄色的东西接住,脚下不曾挪动分毫。
宁妍眼神都没赏她一个, 明雀心知有异,也不敢贸然出声,只恭恭敬敬又将梨子送回果盘中。
待她走到近前来了,宁妍极快瞄了她一眼,面色如常不见异样,眼下已能确认,明雀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公主,茶水来了!”
一主一婢正各怀鬼胎之时,碧竹端着托盘回屋了。
碧竹道:“公主先喝茶吧,奴婢方才去小厨房同翠珏说过了,公主若是饿了,随时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宁妍深深睨了她一眼。
碧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公主,可是奴婢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宁妍:“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的话似乎太多了,面面俱到,这不符合你坤宁宫大宫女孤傲的人设。
反倒同静云有些相似了。
宁妍盯着深色的茶水发呆,碧竹人在曹营心在汉这她早就知道,事事想压人一头这她也知道。总是跑回坤宁宫打小报告的人,叫她如何放心用呢?
许久之前还说想培养自己的心腹,如今两个贴身大宫女背后都有自己的主子。得亏她一开始没有轻举妄动,否则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宁妍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怜,说不定这长宁宫就没有一个背景清清白白的人。
静云好像总是胆小怕事,却也逮着机会就往她跟前凑。若不是宁妍实在不喜她畏缩的模样,说不定早已将她放进屋内伺候。
小厨房是块重地,宁妍对翠珏和欢欢等人也谈不上真正的熟悉。
还有倒夜香的如意等人。
宁妍同长宁宫的宫人们之间所存在的情谊,好似只停留在组建舞蹈队的那段时日。现在回想起来,也好像只是一场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在那之后,她大部分时候都窝在自己宫中不出门,也没见有宫人来请她撑腰——或许是长宁宫同歌舞坊斗舞时她放的狠话起了作用,抑或是没人敢真的请她撑腰。
所谓团结与凝聚力,真成了少不更事的热血上头。毕竟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这条横亘在二者之间的鸿沟根本无法逾越。
她不是真正的“主子”,她只懂吃喝玩乐,不会御下。
平常她是刻意疏忽,然而明雀的事确确实实给她敲响了个警钟。
宁妍悲哀地发现,自己即便想打听自个儿手下人的来历,也无从下手。无人可用,无人敢信。
明雀是杜锦中的棋子,不是她的心腹。
真可怜。宁妍苦笑,看来自己真的无路可退,只能紧紧攀附住杜公公这条大腿了。
*
东缉事厂。
昭狱。
“督主。”
光线昏暗的内室中,清风身着黑色夜行服,单膝跪在杜锦中跟前。
“从即刻开始,你不用跟在本督左右了。”
阴冷的声线让人头皮发紧。
清风不解:“督主?”他是哪儿做错了吗?为何督主突然下此命令?
杜锦中:“本督命令你,自今日起到长宁宫暗中保护大公主殿下。”
清风皱眉,杜锦中却补充道:“不得违抗。”
他只得应声道:“是。”
身为督主的贴身暗卫,他对督主同大公主殿下之间的事自然比谁都清楚。可他本以为督主不过是玩玩而已,毕竟大公主的名声实在臭不可闻,即便督主真想娶一位夫人,也不应当是此种刁蛮任性,只知吃喝玩乐的女人。
只有温柔娴淑的女子才能成为督主的贤内助!
清风明白杜锦中的手段,当然不敢把真正的心里话说出来。被督主厌弃,调离贴身暗卫的位置只是小事,若是……被使些血腥的惩罚手段,没人能够熬过去。
他只能盼着那位大公主能够日渐长进些,方能配得上他们督主。
杜锦中冷眼瞧着清风退下了,右手在座椅扶手上按了一下,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