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得太近了,阮飞雪觉得自己的空气都不够呼吸了。
下周的月考,她只要把握好分寸,让出第一名的位置就行,没有必要继续留在38班吧?
再考一次这么少的分数,不仅老师会找她去思想教育,被周娟知道了,即使她不关心她的成绩是好是坏,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今天的气温一定很高,否则他们的脸不会这么红。
“我也很高兴,同桌。”
承受着来自老师和周娟的双重压力,阮飞雪在38班又待了一个月才回了一班。在一班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风中很快送来了过年的气息。
04年的春节,阮飞雪过得就没有去年的顺心了。九中放寒假前,周娟就通知过她,必须和他们一起回河西村。
在坐大巴回去的路上,阮伟志一直发脾气不想回家,在他以往回老家次数不多的印象里,那就是个又穷又脏的山沟沟,不仅没网吧,还经常断电,想打个游戏必须得去镇上和县城里。
看着对面座位上,周娟好声好气地哄着阮伟志,阮飞雪心里叹气。
阮伟志哪里知道,他的两个姐姐打小就在被他嫌弃不已的河西村生活了十几年,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该多难受。
在老家的阮飞花已经收拾好了楼下的屋子,给周娟三人住,一家人表面平静地过了几天,终于在小年前爆发了争吵。
当时阮飞花做好了午饭,阮家父子俩端着饭碗在院子里晒太阳,两姐妹就在堂厅里边吃边聊。
周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迈进院子大门,照例先骂了她们两句,说是她们没良心,不叫她吃饭,然后就状若无意地通知,明天,邵家的人会来家里相亲。
“相亲?!”
阮飞雪懵了一下,她本来想解释,她叫过阮伟志去找周娟回来吃饭,阮伟志答应得好好的,吃饭时还跟她说周娟一会就会回来吃饭,看来他是阳奉阴违了。
她现在虚岁不过17岁,都还没成年。虽然乡下的女孩子相亲早,结婚也早,但不包括还在读书的人,那就是给阮飞花相亲的了?
阮飞花“啪”的一声放下碗筷,神态透出不耐,语气也没有刚才和阮飞雪聊天时的轻快。
“你都给我相亲一年了,这都快过年了,就不能安生一点?”
所以阮飞花上次去海市,是因为周娟叫她过去相亲的?
“臭丫头,我这大老远回来是为了谁?你说你不想在海市找人,行,我在老家给你找人相看,你还敢不乐意?”
“呵!”阮飞花脸上露出一种嘲讽的笑意,看看门外院子里,阮建生已经放了碗筷,沉默地抽着烟。
“你们为什么回来还要我说破吗?真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也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找的来啊,就这个邵家的人,还指望他们能给你们多少彩礼钱吗?”
“邵家人怎么不好了?县城有房,家里还有这么大的果园,他家的小子还在县政府工作,只怕人家还看不上你呢?我告诉你,你这个不孝女,你要是不想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相亲!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不听她的话,便是不孝吗?
阮飞雪不是不赞同相亲这种方式,毕竟父母之言,媒妁之礼,古已有之,有时候相亲也能促成一门美好姻缘,像隔壁的蔡阿婆,不就是当中间人促成了好几对夫妻吗。
但就是古人也不能无视子女的意愿,强人所难啊!
阮飞花已经跑出去了,周娟刚想迁怒阮飞雪,被她清冷的眸子吓住了。
阮飞雪的一双杏眼生得好看,向来是水润润又灵气十足,讨人欢喜,此时注视周娟时却令她无端地心虚恐惧。
心思不正的人,在完全的纯粹无暇的心灵面前,总是显得没有底气,自惭形愧的。
“阿娘,你们这次回来莫不是为了阿姐的果园吧?”
阮飞雪不是没想过周娟他们回老家的原因,她天性聪慧,心窍玲珑,心思一转,也能想到几分,只是因为是亲人,便不愿意多揣测,将他们往坏了想。
财帛动人心,常年不愿意回家的人,突然间不辞辛劳地赶回家,只怕是家里有所求吧。
“什么叫你阿姐的果园?!”周娟明显底气不足,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要霸占女儿的东西。
“她一个丫头片子挣来的东西、钱哪样不应该是家里的,告诉你们,以后这都是要留给你们小弟的,你别碍事!”
“难道阿娘不知道阿姐打理果园有多辛苦吗?”
不等周娟回答,阮飞雪径直走出堂厅,对着院子里的阮建生问道:“阿爸,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阮建生低着头抽烟,不说话不甚强壮的身体蹲在地上显得十分懦弱。
阮伟志咋咋呼呼地跳起来表态:“你们挣的钱都是我的,阿娘说了,养大你们两个丫头就是为了帮衬我的。”
阮飞雪细细打量了一圈这个陌生的小弟,他被周娟养得十分敦实,正是15岁的叛逆青春期,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之处,神态却是让她心寒的冷漠刻薄。
阮飞雪遽然心生悲哀,遍体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