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大雨,来的着实不是时候。
那年纪过半百的梁清文脸上一下就变了,倏然站起身来,“完了,这雨若继续下,河水很快就会上涨,到时候泡着尸体的水会流过咱们的万亩良田。”甚至还会从城里横穿而过。
众人一听他这提醒,也忧心忡忡地朝沈羡之看去,显然这些天的相处,已经俨然将沈羡之当做主心骨了,哪怕知晓她是个女人。
“咱们该怎么办才好?”李常州岳家是开生药铺子的,每逢那雨季,河水暴涨的时候,总是有不少人因为喝生水而闹肚子,甚至还有个别的痢疾发生。听岳丈说,那都是因为河里沟里的水跟那些不干净的水混在一处,又流到了井里,将水弄脏了,所以大家才生病的。
往日里也没什么叫李常州觉得脏的,不过是浇灌庄稼的粪水罢了。
可如今满河里都堆满了腐烂的尸体,到时候这些尸水到处横流,只怕就不只是简单的拉肚子那么简单了。
“为今之计,赶紧趁着河水未涨,将河水引到一处,人畜皆不可饮用,四周撒上厚厚的生石灰,或者现在就阻止人员打捞尸体,马上烧掉。”反正现在埋是不行的了,只怕雨水浸入地里,最后和尸体融合,又称为饮用的地下水从井里出来。
她面前摆放着的是从衙门里书房中摘来的本地堪舆图,上面将良州大小河道清楚地标准出来。
有一处在山里偏僻些的深潭,她怀疑是有地下河或是地下湖,她甚至那地下河是莫家农庄底下流过的那条河的下游。
再有此处离良州城有一定的距离,应该影响不到。
这当然也不是个很好的处理方法,但是为今之计,沈羡之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而且打捞尸体,就算是打捞上来了,现在都湿漉漉的,烧费劲就算了,哪里还一口气能弄那么多柴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水还没到城里之前,赶紧改河道。
其他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切都迫在眉睫,只能如此了。
也幸好这个时候大家也才算是从死里逃生,知道这活着的可贵,所以组织改河道,反而没花多大的功夫,就将老百姓们给组织起来了。
人多力量大,硬是顶着大雨开辟出一条河道。
不过这也多亏了这良州良好的地理环境位置,要是在往襄州城靠近些,到那龙凤峰脚下,开辟河道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没个十年八载的,半尺的小缺口都不见得能挖出来。
然只是将河水引到一处,却远远不行的,还要继续封城,严禁外人入城,各村庄也亦是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在外四处给村民老百姓们交代各事宜的沈羡之一行人,最后反而不能再进城了。
当然,良州城的老百姓也不是没有良心,是愿意让他们进城的,更愿意提供一处僻静小院给他们住。
但沈羡之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打算进城。
面对高月的疑惑,她只一脸平静地解释道:“这种时候,不出事就罢了,若是出了事,此前咱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更何况他们也有足够的干粮,根本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所以便回到了莫家农庄里,打算在这里待一阵子,若是大雨过后几天,一切都稳定,没有发什么异常,就启程去去竹州。
鹿修澜的意见,既然良州这边问题解决了,莫家的人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折身回西南才是要紧事情。
他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沈羡之身体里的蛊虫问题。
只是沈羡之有蛊母在手,反而没那么多担心。
但让沈羡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一直所担心因为流往他们良州城的河流里堆满了腐尸,会引发病疫,所以关注着良州。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别处先发生了病疫。
而且还是云湖对面的北岸。
云湖上的尸体的确不少,周边城池和岛上的居民们也一直在打捞,但云湖水活的,一直流转着,有属于本身的一套新陈代谢,所以她没担心。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北岸的城池里,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了病疫,患者几乎都是发热之后发生痢疾,然后不过两三天便没气了。
偏偏两位皇子都已经到了南岸,那边的官员见此,也只能第一时间弃城而逃。有能力的人家也想办法离开。
留下来苦苦挣扎等死的,便只有最底层的老百姓们。
“北岸那边暂时无主事者,五皇子不愿意返回,六皇子回去了,如今只有这五皇子在雍城。不过只怕他在雍城也待不了多久。”毕竟听说那些辛辛苦苦从这边过去的老百姓,发现北岸那边出现了病疫,便又马不停蹄朝南岸折回来。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夏侯翼应该会往竹州和琅城方向而去。
至于良州,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了,谁都知道这河里堆满了尸体,如今下了大雨,这河水会穿城而过。
污水所过之地,只怕生命难存,谁还会赶趟子一样来送死?
可是沈羡之听到这话后,却是打算立即起身,“我须得去拦住夏侯翼。”现在的李落塔几乎是按照自己的话,为了获得民心而处处宽待老百姓,不管李落塔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现在他所过之地,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如果夏侯翼去了,只怕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夏侯翼就算是手无寸铁,身后无军队,可也正是这样,难免他会用离间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