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也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就垂眸将目光转向沉睡的风露。但只是这短短一眼,风霆就能清晰感到,一丝凉意缓缓沁入心底。
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呢,就像是将自己心身完全裸露,整个剖开供人展览一般,不存在丝毫的遮掩与隐瞒。
玄天宗内拥有特殊血脉的弟子不算少,拥有妖瞳的徐姓修士他也曾见过数位,但妖瞳与风四的眼眸完全没得比。他看穿了一切,最可怕的是,他看穿的可能是你自己都不曾知晓的一切。
过了许久,风霆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恢复,而风四用来蒙眼的布条早已重新系好。
风霆说话时的声音都不怎么自然,“师兄?”
“你怎么看的?”风四反问道。
“若是露露不曾入千仞峰,他们的谋划或许真能成功。”提及此,风霆语气里满是愤懑,“竟以此等手段控制门下弟子,二宗缘何能成为南洲首屈一指的大宗门?”
风四情绪很平静,他再度发问道,“具体来说,对这种做法怎么看?”
“看露露就能知道,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存在。”
风霆望向风露的眼神十分温柔,“露露很坚强,没有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生出心障。”
“这种做法想来也培养不出什么优秀的弟子!”
虽然他武断地下了定论,但风四也没有反驳他的论点,只是低声说道,“小七如今的表现也不是那么坚强。”
“她很关心宗门。”风霆当然是了解风露的,他也是同样关心宗门的。
“玄天宗强盛了太久,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横在天玄界所有宗门头顶。功绩被刻意淡化,看得到的只有横行无忌独断专行的行径。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隐藏在暗处的敌意,成芳真君说得也没错,总会犯众怒的。”
“露露说不定想着若是她接手了南洲二宗,那么至少千年内二宗都会是宗门最坚定的盟友。”
“没可能,断干净了。”
风四突兀地打断风霆的长篇大论,摆摆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风霆只得依言离去,他是隐晦知晓四师兄天赋能力的,这句便算是风四给出的肯定回答了。
他们离开后,风四喃喃出声道:
“时也、运也、命也。”
“……何其相似。”
风露的遭遇与那两位何其相似。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风扬风飖兄妹二人和大师兄风鸿,在暮色降临前先后回到千仞峰几位弟子分到的院落。
“有你们大师兄出马,一切事宜自然是都谈妥了。”
没有外人在场时,风鸿不甚在意地解下面具,他的眼眸也是幽深不见底的黑色,面上漆黑魔纹诡谲妖异,但并不叫人觉得畏惧。
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在亲近之人面前,他的言行举止向来随意。只见他将银色面具随手抛开,抱怨道,“原先很少出来应酬,竟然没发觉这面具的不合理之处。”
“口鼻处只留有那么一道缝隙,一整日都喝不上一口水。”
说话时,茶盏中的水液被操控着腾空而起,精准落入风鸿的口中。说实在的,这场面当真有些搞笑,但他的俏皮举动也只是令燕和光眉眼染上笑意,风扬与风飖二人都是沉默的。
风鸿坐直了身体,认真询问道,“你们二人,沟通的结果如何?”
“不太好。”
风扬与风飖虽面容稚嫩,但平日里的表现并不幼稚,但此时两人就像是真正的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蜷缩在座椅上,面容沮丧,嗓音酸涩。
神识探查下,兄妹二人的气息萎靡,也不太乐意控制周身散逸的阴气了,任由其肆虐横穿,惹得房门上法阵微微发亮。
风鸿也像是在包容小孩子闹脾气一般,语调十分温和,“可以跟师兄详细说说吗?”
“当然了,”风扬嘟囔道,“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那人情绪很奇怪,还是一直在避左右而言他。”
风飖眉间紧蹙,补充道,“最后他将我们赶回来,说——”
“明天,你们就能知道想知道的。”
她将释空说这句话时的语调、重音和停顿也都尽量还原了出来,不知为何,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风飖一直都感到心神不定。
风飖轻飘飘落在地面上,不安地来回踱步,她轻声抱怨道,“不行,为什么非得拖到明天,我们怎么就真的乖乖听话,就这么回来了?”
风鸿摸着下巴,随口提议道,“那,现在再去问问?”
恰在此时,他们四人都清晰感知到周围环境灵力骤然激荡。窗外突兀地响起轰鸣雷声。
毋庸置疑,有修士在渡劫。
四人来到房间外,当即辨认出雷劫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