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掌灯人——柠檬喵
时间:2022-03-31 08:58:54

  没办法,先前孟挽之求过她们。她让她们找个合适的时机杀死她,这个合适的时机包含许多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必须得在成予面前,且要死得绝、死得透,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的那种,可离虽然觉得这要求十分诡异,可既然答应了,总得实现。
  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成予在,刺客在,还有许许多多的禁军,说不定待会儿皇上也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且孟挽之已经身负重伤,这时施点法术送她去死,属实再适合不过。
  但朔光很犹豫。可离问她在犹豫什么。
  在朔光回答以前,她以为,她也像她一样生了恻隐之心,同情成予。
  可当朔光回答以后,她知道,她想多了。
  “要是这时候孟挽之死了,成予得恨透了皇上吧?”朔光说。
  今日之计,是皇上设的,让成予进宫,也是皇上邀的,在成予得到的讯息里,孟挽之也是被皇上抓的,这种时候孟挽之出事,甭管跟皇上有没有关系,他都一定会迁怒皇上,这点毋庸置疑。
  “对啊!有什么问题?”可离有些费解。
  “他要是恨透了皇上,下半辈子,他与皇上的情谊就断了!”
  可离听到这儿,懂了:“你还在想着,你百八十年前许给皇上的那一诺?”
  “对啊!”朔光说,“成予现在好不容易感受到孟挽之的情义,紧接着就得知她的死讯,他对皇上的恨,搞不好会加倍!”
  “……”可离有几分无语,“朔光大人,劳驾问您一句,是您的承诺重要,还是双魂背后的秘密重要?你现在不动手,不怕往后戌菱闹出更大的祸事来么?”
  “这两件事哪能——”
  “嗖——”朔光话将出口,忽地有数箭从他们背后射来,正好穿着她们的身体过。他们虽是神仙,不会为凡间兵器所伤,可这突然的攻击还是将两人吓了一跳。朔光循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宗庙四周的宫殿上,零星埋伏着十多个弓箭手,右边最高的那座楼顶,还站着个戌菱。
  箭如雨落下,成予要将孟挽之带到廊檐下,孟挽之抓着刺客不肯放,拼命把成予往边上推,成予拗不过她,只好拦在她身前抵挡箭雨,那刺客也会寻时机,趁孟挽之与成予纠缠之时,忽地出手,将孟挽之打倒在地,孟挽之想去追,可等她起身,刺客早没了踪影。
  箭雨适时停下,看得出,这一波攻击,纯粹是为了救那个刺客。
  “挽之——”成予拉住孟挽之,让她不要再管那个刺客。
  “可是没有他,待会儿皇上来了,你就说不清了!”孟挽之还要去追。
  “没事的,挽之!”成予说,“有没有他,我都不会有事!”
  孟挽之很不解,这时外面响起声音,两人循声看去,正好看到禁军列队而来。他们来的很是时候,孟挽之受伤,成予带剑,本该清静圣洁的宗庙之中,又是箭又是血,可谓一片狼藉。朔光几乎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情节,皇上驾临,说郑成侯亵渎先祖,意欲谋反云云,反正有多严重说多严重,最好让成予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然而,这预想的情节没有发生,因为下一瞬,孟挽之忽然大叫:“成予,小心!”说着,用力一推,将成予推开数步,紧接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孟挽之自己来不及躲,得亏成予反应快,顺势将她往前一带,她才堪堪躲开箭锋。
  箭来的方向,是戌菱在的位置,箭落的地点,是刚刚成予站的地方。
  ——戌菱还是要成予死!她望着孟挽之和成予,颇有些玩味地一笑。
  皇上这时来了,他身边跟着仟月,也不知她是何时进的宫,也不知皇上为何愿带她来。皇上与仟月越过禁军,走到宗庙前。他看着宗庙里的情形,问:“发生何事?”
  禁军也未看到全程,只说方才来时,孟挽之已经重伤,他们唯独看到有人朝成予射来一箭。皇上怒极,令禁军去查。立刻有一队禁军朝戌菱所在处去。暂时还看不出,皇上这怒是真心还是假意。
  成予这时眼里自然没有皇上,他将孟挽之拉回怀里,说:“你怎么样?”
  孟挽之摇头,说:“我没事!”
  成予将她身上检查一番,看到那么多伤,有些心疼。他说:“我带你走!”
  孟挽之明知他们走不了,可她还是说:“好!”
  两人相互搀扶着朝外走去,眼看就要到门口,可离有些急了:“朔光,再不出手就没时间了!”
  朔光还是很犹豫:“再等等看!”
  可离暴怒:“还等什么呀?难不成你想等戌菱杀了成予么?”
  朔光想了一想,说:“好吧,动手吧!”
  可离闻言,正要出手,哪想,她耳旁又飞过去一箭。
  可离有些错愕,问朔光:“你速度这么快的?”
  朔光摊手:“不是我!”
  两人回望身后,只见戌菱张着弓,搭着箭,箭锋向着成予,想来,这第二箭,也还是她射的。底下孟挽之与成予二人都听到声音,但这时箭已离得很近了,箭的落点预计在两人中间,两人来不及思考,几乎同时喊出一声“小心!”,然后用力一推,相互将对方推开数步。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力道不小,尤其孟挽之身已有伤,连连踉跄数步,尚不能站稳。这时戌菱又射出第三箭,原本她是要射成予的,可临出手,她稍稍调整了下角度,那箭便直朝孟挽之飞去。
  这一箭与上一箭隔得近,又来得急,孟挽之将躲过一劫,来不及进行下一步反应,于是当她察觉时,箭已到她身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箭射进她心口,穿着她心过。她甚至都没机会叫出声,就已吐出浓烈的一口血。孟挽之极度震惊,可这时的她,已经无能为力。
  对面成予亦堪堪站稳,见孟挽之中箭,他嘶声大喊:“挽之!”
  然后飞奔过去,将她接住。孟挽之仰躺着倒在成予怀里,看向戌菱的方向。
  戌菱收起弓,放下箭,对孟挽之说:“今日我要的,是你的命!”
  说完,一笑,一跃离开那座高楼。
  朔光蹙起眉,可离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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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她们都以为,戌菱筹谋许久,为的仅是成予一命。
  所以她命孟挽之来杀他,发现孟挽之杀不了以后,又让她助皇上设计于他,成予命大,皇上心软,华岩山一事虽让成予受了些伤,却到底全身而退。于是她又费心游说皇上,献的计策都是要陷成予于死境,就连刚刚,她一共射了三箭,前面的两箭也都是冲的成予。
  谁能想到,先前这许多,竟全都是障眼法。
  “挽之……挽之……你忍忍……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成予从未这么慌乱过。
  他想替孟挽之捂住伤口,可穿了心以后,血涌得急,流的猛,他把手覆上去,反而让血沾了满手,浸了满身,孟挽之赫然已成为个血人。
  “没用的……成予……没用的……”孟挽之说,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为什么戌菱的目标,会是她。
  “不会的……不会的!”成予几乎要哭出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成予说着要将她抱起,孟挽之握住他手,说:“成予……你别……别这样……我活不了了!”
  成予又如何不知?可他还是在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凡人都喜欢自欺欺人,尤其是在面临生离死别的时候,就更喜欢说些谁都不信的假话。成予是习武之人,他比谁都清楚,利器穿心,纵有通天之术,也是回天乏术。他只是不相信,不相信他会真的失去孟挽之,而已。
  孟挽之当然不会没事,相反,她甚至连话都没说出来几句。成予眼看着她吐字如丝,眼看着她气息渐弱,他的泪,便也越流越多,孟挽之想替他拭去眼角泪,却反而沾了他一脸血。她说:“成予……我多希望……你是在……在为我难过!”
  成予握住她手,说不出话来。
  孟挽之又说:“有……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告诉你!”
  成予说:“你说……”
  孟挽之道:“我不是孟挽之……你的孟……孟挽之……早在四……四年前就死了!”
  “你胡说!”成予低吼,“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好过一些么?你妄想!”
  “是真……真的!”孟挽之说,“我没有骗你……我……我叫子……”
  这最后一句话,孟挽之没能说出来,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成予怀中,死得透,死得绝,神仙也救不回的那种,倒也算合了她意。成予看她咽了气,不肯信:“挽之……挽之……你醒醒!”
  孟挽之当然不会回应,他又说:“挽之,你别吓我,你睁开眼,你看看我!”
  孟挽之依然没有反应,成予这时才似乎意识到她死了,她将脸埋在她颈间,如注的眼泪像她的血流得一样汹涌。
  宗庙里面是生死别离,宗庙外围却是冷眼旁观,外面那一众人里,骇然者有之,心酸者有之,淡漠者亦有之。只有仟月和皇上能够设身处地,仟月见成予这样,小声唤着“成予哥哥”,眼泪亦不停地流,皇上见成予这样,心中有愧,有疚,他暗暗握紧了拳,说:“传朕令,戌菱刺杀郑成侯,其罪当诛,即刻捉拿归案!”
  又一队禁军领命离去,但这些,成予已浑不在意了。他抱着孟挽之的尸体哭诉了很久,到孟挽之的身体泛了凉,到天边的日头偏了西,他才终于想起,孟挽之已经死了,需要入土为安。他踉跄起身,将孟挽之抱起,跌跌撞撞地往外去。仟月抹一把泪,低唤:“成予哥哥!”
  成予恍然未闻,径直朝皇上走去。仟月约莫以为他要对皇上不利,冲他摇头:“成予哥哥,不要!”
  成予仍旧未闻,他走到皇上面前,驻足看他片刻,然后绕开他,朝阶梯走去。皇上没发话,禁军不敢阻拦,让出条路来。成予抱着孟挽之往前,经由皇上身边时,皇上唤了句:“成予!”
  成予顿住脚步,皇上说:“她的死,朕会给你一个公道!”
  成予嘲讽一笑:“人都已经死了,还要什么公道?”
  皇上无话可说,毕竟,孟挽之的死,他难辞其咎。
  成予这时又开口了,他说:“皇兄,你知道,我为何给自己取名成予么?”
  “……”皇上说不上话,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适合。
  “成之一字,是我告诉自己,势必要助皇兄功成,予之一字,是我警醒自己,待皇兄要甘愿予我一生,我自以为,我做到了!”低眉看孟挽之一眼,又说,“挽之也做到了,我与挽之,当无半分对不起你!”
  “成予,我……”皇上这时不自称“朕”了,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直敬重皇兄!”成予继续说,“因我从小无母,父皇不喜,这浩浩深宫之中,唯皇兄肯予我几分温情。我记得,明妃的簪子掉了,断了,我捡起来,明妃说是我弄坏的,要我拿命去赔,是皇兄救了我,我还记得,二皇兄和七皇兄打架,都受了伤,父皇问起,他们不敢认,都说是我弄的,父皇震怒,也是皇兄你说出真相,又救了我一回,还有杨妃、五皇兄、林大人,那时我无依无靠,这些后妃皇子和朝臣,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要我命,是皇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这些我都记得,所以我对自己说,往后皇兄就是我的命,皇兄想要的东西,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帮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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