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掌灯人——柠檬喵
时间:2022-03-31 08:58:54

  太子借着醉意,与她说,到底相识一场,别前总该见上一面。
  灵桑是想避嫌,可他太子的身份压着,她也情非得已。
  于是两人在后院园林里信步,太子酒气迷蒙,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灵桑听不出重点,只以为他醉了,说:“时辰不早了,太子早些回去歇息!”
  她转身要回,可太子拉住她胳膊,一顺势,竟将她带入了怀里。
  九宸见着的就是这一幕,在九宸眼中,那一刻的她与太子当真是情意绵绵花前月下。
  九宸没有靠近,也未让人搅扰,他默然回到灵桑卧室,等她回屋。她回去了,可她绝口不提太子的事,她大约觉得那时误会已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却不知,九宸一直希望她能主动说起。那一夜九宸细心照料看着她入睡,可他自己却一夜未曾合眼。
  要说,这种情况下,九宸纵是怀疑她,也情有可原,毕竟在九宸看来,她的心里从来只有太子。她曾设想过入主东宫,亦曾设想过母仪天下,还与他开玩笑说,等她做了皇后,她就让太子封他个官做做。九宸对这戏言记忆尤深,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信她。
  他说:“灵桑是我的妻子,纵然她爱慕太子,她也不可能做负我之事!”
  他母亲劝他,说他这妻子死性不改,还做着飞上枝头的春秋大梦,他严词阻止,说母亲若真不喜灵桑,便回京城休养,免得留在此处,无端气坏了身子,他母亲于是再不敢说一句;庄里下人说,少夫人攀龙附凤,一心纠缠太子,不过是看庄主身无功名,他听闻以后,只道山中野兽少食,若有人再乱嚼舌根,就丢进山里权当做善事,下人们从此亦不敢再提。九宸不是凶残暴虐的性子,但在这件事上,他未留一分商量的余地。
  你说,若他知道,他这样全心全意护着的妻子,竟然怀疑他为保名节而杀了她,他会怎样?
  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他是灵桑迫不得已的选择,他可以接受,可他,也是会难过的啊!
  “你总说他不信你,可你,又几时相信过他?”朔光说。
  风如归从不知九宸在她身后所行之时,一时有些惶然。
  “他既然信我,为何太子走后,他从不肯见我?”
  “他不是不肯见你!”朔光说,“太子走时,他已收到消息,他父亲在异地出事,他作为家中独子,必然要去主事,那次事故尤其严重,他可能怕你会跟着忧心,伤了身子,才未与你说起。他离庄以后,时时记着你的生产之期,想着不管怎样,都要提前些回来,亲眼见着孩子出生。他也确实做到了,只不过,他没想到你会早产,更未想到,当他快马加鞭赶回山庄,看到的却是你高悬梁上的尸体……”
  “既然他问心无愧,为何要与我父亲说,我是难产而死?”
  “这个问题,恐怕,你得自己去问他了!”
  朔光示意她往右边看,风如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风雪满天,那里梅染山头,簌簌风声之中,稀稀落落听得几声“小姐!小姐——”
  ——那是九宸的声音。
  想来,是风如归方才突然离开山庄,又许久不回,九宸担心她出事,亲自寻来了。
  风如归看着那片空旷,眼中骤然涌起了伤,想来,她亦觉愧对九宸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以物忆事的本事,怎么来的?”朔光问。
  风如归这时已很痴然,仍回:“万花祠主人给的!”
  “这东西不属于凡人!”朔光道,“你若想活,便将它还我!”
  “我也本不想要,只是——”风如归又要跪下,朔光将她拦了,“我想亲眼看看,太子是如何杀的我……”风如归咬了咬牙,“我不甘心!”
  风如归属实是贪心不足了,就方才一番对话,她给朔光提了多少个要求了?要是可离在,约莫已气得将她给收了,不过,谁叫朔光是个善良的老神仙呢?对这些可怜人,她总抱着恻隐之心,因此,欣然应下,不光应下,她还告诉她,能让她看到直接死因的,唯有她生前用过的一套茶具,其中最重要的,是她最后用的那个杯子。
  远处九宸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朔光匿去身形,说:“我不取你性命,但往后你是死是活,命往何方,就全看你自己造化了!哦对了,我还得提醒你,人各有命,可能,你贪了今生,就没了来世!”
  朔光话落,九宸正好露出身形。那里有个山坡,于是风如归率先看到的是一把伞,旋即是九宸的脸,接着是他的手,他的身,直到看到他整个人。他们不是久别重逢,他们明明今日还见过,可这时的风如归看着九宸,却像经别数年,历尽艰辛才终于得见。风那样狂,雪那样猛,周遭赤红的梅花开得那样热烈,风如归驻足于雪山梅林,像是要用这一眼,看尽一生。九宸也看到了她,那一声未喊出的“小姐”散在风里,望向她的眼光,深长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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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如归和九宸和解了◎
  九宸快步过来, 他可能出庄也出得急,只带了一把伞,他将伞撑过风如归头顶,说:“小姐若要赏梅, 应等雪停了再来!”说着, 他伸手去为她拂雪, 可大约想到她先前躲过两回,在靠近她肩头的时候, 他手顿了一顿。
  风如归当然没躲,他于是替她将肩上花雪拂去。风如归方才是得着戌菱的消息, 一时情急, 未来得及穿斗篷,这时,她已冻得唇齿发白。等雪清得差不多了, 九宸将自己穿的厚貉脱下,披在她身上,又细细清理她发上碎雪。
  风如归缩着身子, 声音在抖:“你是特意来寻我?”
  九宸以为她冷,侧身站在风来的一面:“小姐是客, 我当然关怀小姐安危!”
  风如归站在那处没有动,九宸说:“小姐,天冷,回庄吧?”
  风如归抬起眼, 说:“我不是客, 我是灵桑!”
  九宸愣住, 但他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震惊, 他单望着她, 十分平静。
  “你不相信?”风如归问。
  九宸摇头,说:“我早知道!”
  这回换风如归惊讶了。
  九宸说:“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你是灵桑,只不过,我那时亲眼见着你死,今时重逢,我不敢认!”
  “既然不敢认,便是觉得死而复生的猜测过于荒唐,却为何还肯信?”
  “因为是你!”九宸说,“若是旁人,纵然有再多相似处,我也只会以为是巧合,可是你,我就宁可相信,这是奇迹!”
  九宸所言不假,在风如归来庄上一段时日后,某一个雪天,他曾带人去开过灵桑的棺,当时跟着去的下人十分恐慌,唯恐惊扰灵桑遗体,令她不得安眠。九宸当然也很担心,可他态度很坚决,下人问他为何不让夫人安息,他说,他只是要证一件事情。下人们不得已只好开挖,挖出棺木来,是九宸亲自跳进去揭开了盖。三年过去,棺中当剩一堆白骨,可棺盖揭开,里头却只有些陪葬的饰品,哪里还有什么遗体?
  当时朔光不知九宸埋的只是幻影,还以为是有人挖出了灵桑尸体,如今想来,大约是幻影入墓,其任务便算完成,因此才消失不见。下人们见棺中无人,吓得魂飞了三分,九宸倒分外冷静,他单沐雪望着棺木,清清冷道出两字:“果然!”
  约莫从那时起,他已认定风如归就是灵桑,故而才会与灵宸说,风如归就是他娘,他娘从画里回来了,只是他娘离开太久,还不识得他。灵宸也懂事,直说要好好孝敬娘,莫要把娘吓跑了。是因此,灵宸才会突然肯跟她亲近,且她说什么,他都肯听。九宸心觉,她既然回来,必然是舍不下灵宸的。他那时并不知风如归要做什么,他单知,她想做的事,他不能阻,他唯有在一旁助她,等她得偿所愿,总有一日,她会肯认他。
  “你就不怕,我根本没打算认你么?”风如归说。
  “怕啊!”九宸说,“我特别怕,我还怕某天一睁眼,你又不见了!这些日子,我在你身边,不敢靠近,不敢远离,近了我怕你觉得我轻浮,怪我未将你放在心上,远了我怕守不住你,更怕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他轻叹,“灵桑,三年前,我不是有意要离开山庄的,我父亲在外遭人暗杀,几乎送掉性命,他不敢对外公开,他怕那时的我,没本事接下整个岳家,我也不敢告诉你,我怕你心急,伤了自己——灵桑,我错了,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你原谅我,好么?”
  风如归已然眼中噙泪,方才朔光单说他父亲出事,却未说他父亲到底出了何事,离国岳家,虽从无人入仕,但其商业版图遍布全国,甚至触及到临近的云国和南国,就连朝廷军需,也很大一部分来自他们,其主事之位自然常为他人染指。那次暗杀以后,九宸父亲虽然侥幸捡回一命,但从此落下顽疾只能卧床,九宸还太年轻,他虽是岳家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可单凭他,根本镇不住那些手握重要资源的老人,一旦这些人有异心,岳家百年家业将毁于一旦。为此,他父亲至今不敢公开自己伤重的真相,对外只说孩子大了,他该退了,可事实却是,他一直躲在一处偏远静辟的庄园里养伤,偶尔有人不安分了,他才出来露露面,镇镇场。
  “你父亲出事,你去处理本是应该!”风如归别开眼,想把眼泪逼回去,“你又没错,何须道歉?”
  “不,我错了!”九宸说,“我不该留下误会来不及解开就匆匆离开,我更不该,让你独自面对生产,你那时候已经十分委屈,可我竟然还让你胡思乱想——我没有保护好你!”
  风如归这时忍不住了,她流出泪来:“你既知问题症结在何处,为何我死以后,你不与我爹说出实情,非要说我是难产而死?你知不知道,你若不撒这个谎,今日的许多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对不起,灵桑,对不起!”九宸看她落泪,慌了。他手忙脚乱要帮她抹泪,她打开他手,不让他靠近。九宸说:“我原本是打算据实已告,可岳父他听闻你死讯,对我颇有怨责,我知他怪我本是应该,可以岳父那样雷霆的性子,我怕他知道实情,会对我们家族出手。那时父亲刚刚出事,叔伯们闻得风声已经蠢蠢欲动,你又身死,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岳父了!”
  “你没有力气应付他,就可以骗他,是么?”到这时,风如归的心结大约已解了,她虽说的是怪责的话,可语气里已完全没有怪责的意思。
  “不是!”九宸低眸,“事关于你,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有所欺瞒!”
  风如归默了一默,说:“我爹他性子确实很急,那种情况,也不能怪你!”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要散在风里,但九宸听清了。他嘴角漾上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那簪是前几日他们在祁阳城,首饰店老板送与风如归的,只不过才刚出门,就摔成了两截。他把簪递到她面前,问:“这簪,你还要么?”
  那簪已被首饰店的掌柜修好,用纤细的金丝缠绕,虽不似独玉时那样典雅,却因其巧手,反而多出许多贵气。风如归本来已不打算与他置气了,可她看到那簪,想到那日祁阳城里的事,无端又来了气性:“不要!”
  九宸有些怅然:“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风如归说:“你既早知我是灵桑,我都说了我没钱了,你却连支簪都不肯送我!”
  九宸把簪往前递了一递:“我这不是送你了么?”
  “这是店家送的!”
  “那店是我的!”
  风如归噎住。
  那日城中一行,九宸说是要去门店视察,风如归只看到他与自己闲逛,殊不知,这祁阳城中虽商户林立,却十有六七都是九宸家中产业,他在闲逛之时,已将该查的店全查了。离国百城,每一城中都或多或少有着九宸的铺面,祁阳城里还算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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