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虽然是你的,你却也未亲自送!”风如归多少有些尴尬。
九宸叹口气,说:“我是想亲自送你,可我恍惚觉得,你在因从前之事怨我,我怕我送,你不肯要!”
风如归愣住,她从未说出她对九宸的怨责,她甚至以为,她一直隐藏得很好,她把对九宸的猜疑变作疏离,努力让自己扮做风如归以客居的姿态,可九宸待她何其在意?任凭她如何伪装,她的情绪,他都尽收眼底。她想到在祁阳城的那个夜里,她怕雷,半夜未眠,但九宸房中整夜燃灯,迷迷糊糊时还听到他那边有开关门的声音,想来,他该一夜未曾合眼。
终究,是她错怪了九宸。
她低下眸,靠近他一些:“你帮我戴上!”
九宸闻言,先是惊,后是喜,旋即靠近她几分,仔细将簪插在她发间。
风雪尤大,梅开愈盛,方才被朔光打落的花瓣已经埋进雪地,偶尔见着星星点点的红色,风一吹,又没了。风如归走在前头,九宸问她要去何处,她头也不回,说:“回家!”九宸于是立刻跟在她身侧,替她将山风阻隔在外,说:“好,我们回家!”
那两人愈渐远去,逐渐地看不清人影,冬日的山谷何其空旷,雪色映照的红梅何其艳丽,广阔天幕下,除那两串脚印,再无半点生灵存在的痕迹,很快,连那两串脚印也被雪掩去。云山收回目光,她方才一直坐在一棵巨树枝丫上,朔光在风如归面前隐去身形以后,也出现在了她身边,两人一起看到了风如归与九宸和解的全程。
“朔光!”云山说,“有一件事,我很困惑!”
“你说!”
“我在想,你是不是不知道,人间有一个词,叫富可敌国?”
“知道啊!”
“那你又是否知道,人间还有一个词,叫拥兵自重?”
“知道啊!”
“既然都知道,那你可知,太子为何要毁灵桑声名,最后还取了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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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6章
◎朔光她做了错事◎
“当然!”朔光说, “九宸是离国富商之首,其财力几乎能与国库匹敌,而灵桑父亲身为节度使,手中有兵, 原本这两人都为皇上效力, 纵是谁有异心, 也尚在掌握之中,可九宸与灵桑成婚之后, 这两人就连成了一体,一个有钱, 一个有势, 但凡他二人合谋,皇权将岌岌可危。太子当然不愿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污蔑灵桑不检, 九宸身为男子,必定会对灵桑不满,随后, 再命人除去灵桑,嫁祸给九宸。如此一来, 九宸怪责灵桑为妻不贞,灵桑父亲怪责九宸枉顾女儿性命,两人相互怨责,纵是翁婿, 也联不起手来!”
“嗯!”云山点头, 表示认可, “所以, 你知道为何, 戌菱甘为奴婢,也要帮风如归查清当年死因了么?”
“戌菱帮助风如归,应是想让风如归查出太子杀她——”说到这儿,朔光愣住了,“风如归要是知道杀她的是太子,那九宸和她父亲不就都知道了?他二人若知晓真相,岂不是——”朔光眼神一紧,“会向朝廷宣战?”
风如归虽然未死,可她是机缘巧合为万花祠主人所救,此一回她能侥幸逃生,下一回却不会这么幸运。太子杀过她一回,保不准不会有第二回 。九宸这般深情待她,她父亲又是远近闻名的暴虐将军,两人焉能将她置于险境?
若不想让她身处险地,唯一的方式便是复仇太子。
可太子是一朝储君啊,他们要向太子动手,必然得与朝廷刀兵相向。
战火一旦起,离国必然大乱,戌菱口口声声是要护风如归周全,可她的目的,还是要挖出往事,并以此为契机,让离国陷入动荡之中——万花祠终究还是要天下大乱,风如归的侥幸逃生,竟也是他们苦心下的一步棋。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云山说,“明明风如归还未查清真相,甚至以为自己当真是自杀,你只要将她那以物忆事的本事收了,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死因,这离国之祸,便算是解了!你可倒好,不光没有藏,反而一股脑地全告诉她了,还贴心地替她将能力保留,让她能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谁看到自己死时的惨状,会不恨的呀?她要恨了,你说九宸和她爹……会怎样?”
九宸富可敌国,风如归父亲拥兵自重。
一个有钱,一个有兵,朔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直觉天昏地暗!
“你为何不提醒我?”
“我看你说得起劲,不忍心打扰!”
“可你不是很清楚后果么?”
“对啊!”云山说,“可……与我何干?”
“……”朔光在她面前,被风吹得无比凌乱。
朔光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她口口声声说要阻止万花祠,到头来,她全成了帮凶。她无比颓丧,想着可能这种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大事实在不适合她,遂以要向冥帝汇报为由,要回冥府。云山问她,风如归那不属于凡人的本事不打算收么,她说不收了不收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云山又问,风如归说万花祠在南国死亡谷,她不打算去查么,她说不查了不查了,谁爱查谁去查吧。她说完就奔往冥府,云山太知道她口是心非的毛病,知道她的本意是要她去,她叹口气,在她身后喊:“我可只帮你顶一阵子,这活是你揽的!”
朔光很快回到冥府,她回想起自己干的蠢事,禁不住长吁短叹,然可离不在,云山也不在,她叹来叹去,觉得无人倾诉只会越叹越惆怅。于是动身前往冥宫。
冥帝还在刻木头,且,还在刻上回刻的那个木头,朔光在人间跑了一回,觉得他这木头刻了几年,但仔细想想,左右好似也不过两三天时间。她出现在堂下椅子上,几乎瘫在上头。冥帝许是有了上回的惊吓,此回很淡定。
他瞧都没瞧一眼她,就说:“朔光大人来找我,是有何吩咐?”
朔光仰头望着冥宫宫顶,说:“我干了件蠢事!”
冥帝细细雕着木头人偶的脖颈,说:“说来听听!”
朔光遂将风如归与灵宸一事与他道来,而后认真剖析了自己蠢的方方面面,首先,风如归寿数已尽,她完全没必要发善心留她一命,其次,她就算留她一命,也没必要因为她放走戌菱,最后,就算她真要放走戌菱,也大可不必清楚说出三年前风如归的真正死因,她要如何死,命数早定,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对,是多此数举!
朔光恨不能捶胸顿足,然冥帝听完,只回了个:“哦!”
朔光扭头看向他:“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冥帝说:“意思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朔光很诧异:“一个早该死的人,现在还在人世晃荡,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啊!”冥帝把木雕上的木头屑吹了一吹,“命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那些自诩神仙的人定的,说什么要顺应天道,维持三界平衡,但那些个神仙又几时等同天道了?他们只不过比凡人多了些法术,对世界的理解比凡人更深了一层,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风如归说的其实没错,虽然在我们给她的命里,她在三年前就应该被离国太子所杀,但她侥幸为他人救了,这就本应该是她应得的机遇,只不过这个机遇是天意给的,而这个天意,连天上那些神仙都未能提前堪破!”
冥帝是冥府之主,理当比谁都要维护冥府的规则,但这位冥帝,思路与常人从来不太一样,因此,朔光听着这番言论,竟也觉得还好。
“放风如归或许没错,可她的死因呢?她的死关乎离国安危,万花祠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在她身上下功夫,可我……竟还当了帮凶!”
“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
“怎么说?”
“你觉得,单看风如归的一生,三年前,她该死么?”
朔光摇头。
“那九宸呢?九宸应该少年丧妻么?”
朔光还是摇头。(丽
“倘若当年,当真是因他二人间有了嫌隙,风如归自杀也就自杀了,总归这是他二人间的因果,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当年的灵桑之死,本是一起冤案,冤案昭雪,何错之有?”
朔光已经被他说服了,只不过她仍担心:“可这一起冤案,关乎的是离国国运,影响的是离国数以千万的百姓,一旦战火起,离国必定大乱!”
冥帝听到此,手里的动作停住了,他将刻刀和那个半成品木偶放下,一本正经地望向朔光:“朔光大人,斗胆问一句,千万人的命是命,她风如归的命就不是命么?千万人的冤是冤,她风如归的冤就不算冤了么?因为隐瞒一个风如归的冤情,便可以让离国太平,风如归就应该含冤终生,一世不知真相几何,对么?”
朔光语塞,冥帝一笑,重又拿起刻刀:“用一个人,换一万个人,听起来好值!”
朔光原未想这许多,然冥帝这一番话,却让她不得不细细思量。是啊,一个人,换一万个人,已经很值了,更何况,风如归换的是离国无数个一万人,无论怎么想,隐瞒掉当年的事情都是最合适的做法。可从风如归角度出发,这对她当真公平么?当年她平白遭太子陷害,背了数月“水性杨花”的骂名,后来因此身死,不乏有人说她是畏罪自杀,可她何曾做错过一件事,伤害过一个人?太子忌惮她父亲,忌惮她丈夫,那是太子的过错,凭什么让她用命来扛呢?人们需要天下长安,所以风如归就该死去,九宸就该无妻,灵宸就该没有母亲,她三人,便不是那万千百姓中的其中之一了么?
朔光叹口气:“我好像,还不如你活得清楚了!”
冥帝笑说:“倒也不是,你只是做仙人太久,习惯了这套既定的法则!”
朔光道:“你是说,我和天上那些人,已经一样了么?”
冥帝全神贯注看着他手中的木偶,但求生欲还是很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朔光看过去,他手中那个木偶虽然还未成型,但分明已看得出模样,那是可离,是插着腰鼓着嘴扬言要将他冥宫拆了的可离。朔光作势扬手,冥帝立刻停住雕刻动作,将那木偶用术法罩住,朔光用那扬起的手捋了捋头发,笑了一笑。
冥帝有些尴尬:“我都快雕完了,你别给我又炸了!”
朔光道:“我没打算炸,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冥帝小心将那偶护在手中,说:“其实你会告诉风如归真相,是因为九宸对吧?”
“因为九宸什么?”
“因为见不得九宸付出,却得不到回报!”
朔光没有回话。
“想来,初陌也当和九宸一样,也这样对你付出过!”
一听初陌的名字,朔光又扬起了手。
“别别别!”冥帝一看,慌了,“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提他了还不行么?”
朔光却只伸了伸双臂,望回黑黢黢的宫顶。初陌么?以前,初陌待她,当真也是这样全心全意地付出的,她帮助风如归解开莫须有的误会,好似也当真是因为心疼九宸,只是,初陌与九宸当真相似么?若相似,为何这么些年了,他从不曾回来?九宸却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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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女主当年太渣了吧!现在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