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掌灯人——柠檬喵
时间:2022-03-31 08:58:54

  天帝脸色已很不好了:“上神若有教诲,我愿闻其详!”
  “不必了!”朔光说,“天帝只需知道,可离所为,是我授意,她杀的人,也都是我指的,天帝若觉逆了天规,尽管派人来抓我便是!至于其他的,多说无益!”
  朔光说完便要走,天帝说:“上神贵为上神,当不为天规所囿,可上神如此徇私,是要置天下于何处?置众生,又于何处?”
  朔光顿住脚步:“天帝口口声声天下众生,可你又几时真正在意过天下众生?你单知如今人世看起来太平,却不知其中早已凶险暗涌,你单知可离行杀戮之实,却不知她所杀之人,本是在祸乱世间!人世有一句话,山高皇帝远,你便似人间的皇帝一般,高居九重天,便不知你治下的凡世,在历经怎样的苦难!”
  朔光径自离去,这时佘弥已不敢再拦了,朔光行至他身侧,亦未看他一眼。
  天帝待朔光自然是不满的,对于她这个上神,天上这些自诩正义的神仙,从来都很抵触。
  从前天下未定,三界未分之时,朔光曾是全世界追杀的对象,她为了活命,生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妖,修炼成了谁都降不住的上神,当然那时还没有上神的概念,人们只知,再与她为敌,世间将永无宁日。是因此,那些神仙才愿意和解,并以“苍生”“万民”做筹码,几乎逼着她止战。她从来未想祸及他人,那场浩劫也确实持续太久了,当时的世界满目疮痍,遍地都是尸骨,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一点生机。为了救世,为了苍生,她不得不放下仇恨,接受那些神仙提出的,让她共治天下的建议。
  可她,又几时对天下感兴趣?他们给了她最高的地位,最大的权力,说什么往后三界唯她是尊,她就是王,若当时她应了,如今高居九重天的应该是她。她当然是不愿与他们为伍的,故而只要了个上神的名号,从此隐匿世间再不管天上之事。她后来知道,当时配得上上神之名的,仅有七人,她走以后,另六人亦隐的隐,散的散,如今也不知还剩几人,她极少上天,可她之名,一定是七位上神里最为响亮的,无他,单因她声名不好,令众仙为惧罢了。
  朔光走出天门,回眸看了一眼,天宫是真雄伟啊,那样高的楼阁,被云气所绕,根本看不到顶,楼阁外满溢着霞光,汉白玉般的天柱笔直矗立,它们身上雕刻的仙兽几乎要展翅而出,龙腾凤舞,如今被视作吉兆。朔光抬头望天,只见天宫上头的云层忽然间混在一起,原本七彩的颜色霎时全变成了灰,它们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几乎要把天宫吞噬,朔光抬起手,她手中出现一柄光剑,很快,大风起,朔光的红衣被风吹得四散飞扬,她一挥剑,云散,风停,天宫骤然倾覆。她收起剑,回过身,义无反顾地走了。
  朔光回到冥府,冥帝已将可离送回往生亭,他在一旁悉心照料。可离像是被梦魇住了,嘴里囫囵着一直絮絮叨叨,但一个字都没说清楚。冥帝不停替她渡着真气,许是体内真气相撞,她额上竟冒出了汗。朔光替她将汗擦去,问:“她伤在何处?”
  冥帝面色很冷峻:“她身上筋骨尽断!”
  朔光问:“能接起来么?”
  冥帝道:“我在努力!”
  可离的呓语里已带了哭腔,朔光说:“我来吧?”
  冥帝大概也不自信,他收回手,说:“你务必要治好她!”
  朔光遂向可离施术,果然如冥帝所说,她那半截身子,其中筋骨竟已无一处完好,方才冥帝已修复了几处,此时她来看,仍然觉得触目惊心。朔光想象不到,在天上的那一点点时间,可离究竟遭了怎样的罪,天上那些人又到底给她施了怎样的刑,他们向来自诩天道,自称要普渡众生,可能施加这样酷刑的人,又岂非是善类?
  可离伤得太重了,饶是朔光,也花了不少功夫。一夜过去,她终于修复好最后一处,她收回术,可离“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可她并未能醒来。冥帝拍着她背替她把气捋顺,之后小心将她扶着淌下。可离似乎好过一些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额上也没了那么多汗,嘴里一直喃喃不尽的呓语,此刻也停了。
  看得出来,冥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肯在此时放下。
  “天上怎样了?”冥帝问。
  “我把天宫拆了!”朔光在床边,望着床上人。
  “你是和她一起太久,被她同化了么?”冥帝在帮可离拭汗。
  “我觉得,暴力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朔光说。
  “你就不怕,天帝再找你麻烦?”冥帝问。
  “他不敢!”朔光说,“现在我还只是拆天宫,若他真惹怒了我,搞不好会再现当年的盛况!”
  听闻“当年”,冥帝动作停住了:“当年么?说起当年,咱们是不是应该算仇人?”
  朔光也看着可离:“是啊!谁能想到,如今,我们竟然站在了同一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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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光又来到了人间◎
  可离昏迷了数日, 冥帝不眠不休照料于她,朔光亦未走开过一步。起初,云山曾施术来问,朔光何时能回人间, 朔光将可离的事与她说了, 她传话来说, 让朔光先照看可离,万花祠的事她先看着, 总归目前尚在掌握之中。云山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比可离这种半路修成的多少要强一些, 因此, 朔光对她极为放心。
  几日后,可离醒转。冥帝凑到她身前说:“你醒了?”
  可离张着眼看了半晌屋顶,旋即望向冥帝:“这是冥府?”
  冥帝忙不迭答:“对, 这是冥府!”
  可离挣扎着要起身,冥帝扶她坐起,她有些惶然:“我不是在受刑么?”
  冥帝大约以为她说的是天上一事, 说:“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将你带回来了!”
  可离却反而动怒, 一把将他推开:“你少在这虚情假意,我之所以会受刑……不全是因为你么?”
  冥帝十分错愕,可离又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冥帝似想说什么,可离却冲他吼:“你走啊!”
  冥帝十分无奈, 但又怕她情绪激动导致伤情反复, 只好交代朔光帮忙看顾她, 随后离去。朔光见着冥帝走远, 方到床前扶可离坐稳。可离这时才冷静了些, 也大约这时,才分清现实与幻境。朔光问她:“你在无回桥,又看到那些伤心事了?”
  可离惶惶然望着她,声音还在抖:“我看到,我求他,我拼命地求他,可他不听!”
  朔光拥住她肩膀,试图安慰于她。她顺势靠在朔光肩上,说:“朔光,我好难过,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我都特别难过,这一回是亲身经历,我就更加难过了,我总在想,为什么我还不死,为什么我的命要那么硬?”
  无回桥的幻境素来以真实著称,其次便是惨痛,它会让人重历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同时还能稍加修饰,让原本痛苦的因素更有甚之。朔光不愿见她难过,劝她:“可离,你方才看到的是幻影,不是现实,你别多想!”
  可离张着一双眼,说:“怎会不是现实呢?千百年前,他就是那样狠心地将我送上刑场,无回桥不过是让我回到当初,再将那时的痛经历一回罢了!”
  朔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可离与冥帝之间解不开的结,她是想劝可离放下,可试想一下,他二人之间,唯独她最没有资格来劝。
  说来,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朔光与那群神仙之间的仇怨虽然以和解告终,可她们引起的战乱却经年未有止息。那时天界未曾归于一脉,各种族都有修为高深之人,他们常年征战不休,纵是那几位上神,也不敢武力镇压。到后来,他们打累了,打乏了,打到已经没有人愿意打了,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谁都不愿率先停手。
  后来,这个契机终于出现——这个契机就是可离。
  因为可离在战乱中长大,又是兽妖,生来性戾,为了生存,她伤过无数人,也杀过无数人,若放在现在,她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可那样混乱的世道,谁手中不曾沾染几条性命呢?她那样的罪孽,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起战,需要一个堂皇的理由,止战,更需要一个堂皇的理由。
  于是,他们将罪责全推到可离身上,说是因她滥杀无辜,才令各种族相互猜忌,最终导致战火燎原。这个说辞很扯淡,可就是这样扯淡的说辞,竟然无一人有疑义。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停战的借口,可即便都知道她是借口,她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一人死,换天下安,听起来好值得!
  可离伤过一阵,累了,她靠在朔光肩上睡去,朔光听闻她呼吸变得平稳,一低眸,竟见她眼角噙了滴泪,她小心替她拭去,然后扶她躺在床上。黄泉风大,但不冷,她用术法将屋中温度控到合适,确保她当真睡着了,方才敢走开。
  冥帝未有离开,他守在往生亭外,见朔光出来,他问:“她可好些了?”
  朔光点头:“应无大碍了!”
  冥帝垂眸,说:“多谢!”
  冥帝显然也是难过的,方才可离突然震怒,他一时无所适从,那一刻的慌乱,朔光看得分明。她现身在他身边,替可离解释:“她方才说的,是从前的事!”
  冥帝仍旧低着头:“我知道——我猜到了!”
  朔光默了一阵,说:“她说,她那时求过你!”
  冥帝很惊愕:“她都告诉你了?”
  朔光摇头:“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冥帝有些伤,朔光问:“你那时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可离怎么都不肯原谅你?”
  冥帝叹口气,说:“我是巫族首领,献祭可离以求止战的主意,是巫族祭司提出的!”
  “……”朔光明白了,难怪可离会说,她求他,拼命地求他,可他就是不听,她还说,是他将她送上了刑场,方才朔光还以为,她是伤得很了,话里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此刻听冥帝所说,才知,她说的竟全是事实。
  ——主意是祭司出的,可真正实施需要首领做决定。
  也就是说,是冥帝将战乱扣在了可离头上,也是冥帝,让她成为几个种族的罪人。可离甚至因此而死!这样的恨,别说千年,纵是再有千年万年,可离不肯原谅他,也属实应当。
  可离一睡一日,朔光到底术法高强,她再醒来时已经活蹦乱跳。朔光让她在冥府休养,有冥帝看着她,纵然天上那些人还要抓她,她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传不出来。可离当然不愿与冥帝一起,抱着她非说和她一起才有安全感。朔光没有办法,询问冥帝的意思,冥帝哪里敢有半点异议,只能黑着张脸说:“你好生看着她!”
  可离“哼”了一声,朔光嫌弃地看向她,直觉她这一伤,简直是伤成了个孩童。
  朔光带着可离来到南国,上次云山传回消息时,她刚与冥帝救回可离,约莫已有五日了,换算成人间的时间,已然时近五年。朔光循着她气息寻去,却发现寻着寻着,她的气息骤然断了,朔光遂又想,风如归曾告诉她万花祠在死亡谷,想来云山当在死亡谷附近,然她抵达死亡谷,用术去探时,方圆百里哪里有半点她的痕迹。
  朔光心态崩了:“云山不会也出事了吧?”
  可离大伤初愈,反应有些迟钝:“为什么要说‘也’?”旋即反应过来,“我被刑狱司抓走时,你也来人间找过我么?”
  朔光横她一眼:“不然呢?”
  可离特谄媚地一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了!”
  最关心可离的当然不是朔光,但她有意不提冥帝,朔光便也未提。对她们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云山,不然时间过去太久,搞不好再见她时,她也和几日前的可离一样半死不活了。可离提议分头去找,朔光这时哪里还敢掉以轻心,恨不能将她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坚决不肯同意。可离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废物,扬言她要再敢轻视她,她就将南国灭了。朔光听着心一抽,说:“分头找可以,但你务必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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