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失而复得的妈妈热泪盈眶,哪怕是自持自重的于老师看见痩了一圈的儿子商夜,也没忍住眼泪,拉着儿子的手不舍得放下, 商夜也没拿纸,笨拙地给母上大人擦眼泪。
徐婉是没看见自己两个孩子, 还没来得及生出不好的想法, 闻溪便指着船屋对她说在里面,当妈的撒腿就往船上跑,把一群要下船的王朗推到一旁,火急火燎的。
而陈美娇女士掉了两滴眼泪就把闻溪吓一跳,她妈什么时候哭过?打小就没见过!
“妈, 我都好好的, 没事呢。”第一次轻声细语安慰她妈, 她心中不知不觉软成一片,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逼近生死离别,强悍的陈美娇女士也脆弱了。
不过陈美娇也只是失控一瞬,见女儿除邋遢了点,没别的不好,眼泪便止住了。
她眼泪一止住,闻溪也放松下来,恢复本性,轻轻耸耸鼻尖,眼里顿时难以置信:“妈,你几天没洗澡了?”
“.......”陈美娇愈发没了情绪。
王素就站在一旁,笑道:“还洗澡呢,能好好活着就算不错了。”
他们这么多人,这些天没有正经洗过一回澡,之前是需要忙的事太多而且船上空间狭小,物资又匮乏,每次烧水大家只是将就着擦擦身子,昨天来大荆山后他们要安营扎寨,加上没找到孩子们,心情晦暗懒得折腾,没人费功夫去烧一大锅水洗澡,也没有干衣服换。
于是一个个身上味道都不太好闻。
闻溪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见她妈脸色严肃说了句让她震惊的话。
“大溪,你爸不好了。”
“啊?”闻溪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我爸怎么了?他人呢?”
“帐篷里。”
连忙往帐篷里跑去,刚掀开帐篷帘子,就被里面简陋的环境震惊得不行。
不到十平方的地方,用各种遮雨材料东拼西凑盖了个帐篷,好几处还漏着雨,将凹凸不平的石泥地打湿成一块一块的,一束原始柴火堆在闪烁一点点火光,而一旁的脸盆上放着几个烤熟的红薯,都是被吃了一两口放下的......
围着柴火堆的还有几件男士的湿衣服,给人破破旧旧的俭朴感,另一个角落,一张椅子上摞着泡沫垫子以及床单,想必一等入夜,一群人垫好薄薄的泡沫垫子盖上床单就可以睡了。
闻溪一目了然,可是她没时间发出感叹,急急忙忙就往角落走去。
闻庭正躺的地方被围起来了,除了防风也为了隔绝烧柴火产生的不良气体,他躺在泡沫垫子上,身上盖着一床羽绒被.....
“甘爷爷,”闻溪走过来后,看见甘菖蒲在给她爸检查身体,急切的心情跌落谷底,在她看来,有甘爷爷在她爸不至于病得这么严重,除非病入膏肓连甘爷爷也没办法。
再一看她爸那没有多少生机的脸色,下一秒膝盖嗑到地上,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往下掉,看着疼爱她十八年的老闻躺在地上几乎快没了声息,只觉世界塌了一大半。
甘菖蒲摇头叹息,说道:“你爸这病是被拖的,我们没有药,不然有的治....”
“药?什么药,我有很多药,甘爷爷你说我现在就拿出来。”闻溪擦擦眼泪急得不行。
甘菖蒲摇摇头:“现在你爸爸不仅需要药物治疗,还需要一些仪器,他已经有呼吸衰竭的症状,还有一些别的并发症,单用西药是不行的。”
“中药呢?甘爷爷你不是最擅长中药治病吗?用中医的方法能治疗我爸爸吗?”
甘菖蒲有些遗憾,“我没有绝对把握,我确实擅长中医治病,可现在这个环境哪有什么药材?药材都被海水给毁了,也没地方能再生长出药材了。”
世上以后可能再无中医,这是最让他悲哀的。
“不,给我一天时间,甘爷爷你想要什么药我都给你种出来。”闻溪笃定地说道。
她有红土地啊,能种药材!不过药材还需要炮制这也需要时间,但有治好老闻的方法她都愿意去尝试!
甘菖蒲叹气:“现在就是时间紧迫,冬冬那孩子才会急着去海底医院找对症的药物以及辅助设备,不然你爸爸可能扛不住今天晚上。”
闻溪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从胸膛起冰凉一片。
来不及想冬冬如何,她连忙问道:“是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吗?”
“嗯。”
闻溪立即站起身,她要去找冬冬,一个没有防护罩的普通人如何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合适的药物,搞不好是要丢掉命的!
她必须要去,什么药和器材她都会带回来!
刚准备从里面出来就看见沈云峰抱着妹妹走进来,她还是分心帮忙放了一床被子以及四个纸箱充当临时的床,也没时间说什么,跟她妈和王姨说去找冬冬,便径直上了船。
商夜看她急匆匆的,连忙跟上去。
没有家人在身边的宋大同样如此。
船上的人已经全部下去,只除了林承汉,他就坐在船舱里看着外面的波涛,听见上船声,他扭头询问:“怎么了?要开船?”
“对,林叔麻烦你开快点,我们要去市第一人民医院。”闻溪大概指了个方向后,便对商夜和宋大解释。
“冬冬带着你们爸爸中午的时候去市医院帮我爸找药了,那里都是废墟,想找药很不容易,我得过去看看。”
大概将她爸受伤生病的事一说,商夜和宋大便一脸同情地安慰她一定会没事。
“我们不把陈医生带过去吗?要什么药你们都清楚吗?”宋大二连问。
虽然相信冬冬不会没有准备,不过闻溪还是趁船还没开将陈德尚叫到船上,让他列一份可用清单出来,不过没打算带他去找谢季冬,因为这里两个病人需要医生,甘爷爷虽医术高明,可没有药也难办,把陈医生留在这里闻溪放心些。
当然,她还给陈医生留了一些急救的药和设备,比如便携除颤器AED、肾上腺素、多巴胺等等....
等拿到一条长长的清单,闻溪眉皱都没皱就收好,再三拜托陈德尚照顾好她爸爸后,让林叔起航。
“大溪,你还有多少成就点?”商夜问。
“2万6千多,我打算购买二十块红土地,剩下的要留着买肥料买任务栏还有以备防护罩消耗。”闻溪说道。
“红土地都用来种植中药材吗?”商夜知道她收录不少植物信息,但也不能保证每个药材都收录,缺一两味甘爷爷需要的药材太正常了,可凑不齐一副药的话,种植的意义大打折扣。
闻溪也清楚他想的,于是说道:“当初我去海底找爸妈他们的踪迹,在中医诊所时就把药柜全收进空间里了,我想红土地应该能种出来,哪怕是被炮制过的。”
大米脱壳后只是果实,为什么会种出水稻?
闻溪他们几人都讨论过,结合录入功能,怀疑红土地有能修复植物基因的特殊功能,连果实都能长成,那被炮制的药材理应能种出新药,当然这也许是他们异想天开,能不能行还需要验证。
她在水底收的三大排药柜,商夜他们都不知道,现在一听她手上有药材纷纷放下心来。
如此以来,药材就不缺了,以后不管是谁生病也不用太慌。
就连小谭妹妹都能好好调理身体。
商夜对闻溪道:“你空间还有热食没有?今天中午大家都忙着没吃,我们几个随便吃点没事,林叔做了力气活需要补充体力。”
“我在防空洞下面收了好些泡面,空间钮里还有热水,给林叔弄两碗泡面?”
“嗯,那我去替换林叔。”
“等会儿,你们都先吃个面包填填肚子。”
不一会林承汉就近了船舱,他浑身好像没干过,给他们开船实在不是个轻省的活,风吹雨淋,日以继夜,从昨天上岗几乎没怎么休息,比996还社畜,这样的林叔上哪儿找?反正她跟商夜已经不舍得放林承汉离开了。
帆船还未靠近阳市医院区域,便发现停在海上的游艇,一定是他们爸爸和冬冬的船没跑了,商夜操纵着帆船向游艇方向驶去。
商有财和沈顺守在船上,看见一艘帆船靠近时,两人第一反应是拉了船上的绳索,绳索通往海底,已经被绷直。
在水里得到召唤的宋鹏涛有点着急,冬冬前不久松了安全带走得有点远,昏暗的水底几乎看不见人影,连灯光都好像消失了般,只见用来潜水的自制水肺呼吸器的水管还在匀速前进。
先上去看看情况。
商有财看见他上来,便道:“有一艘船向着我们这边来,怕出意外所以喊你们上来。”
宋鹏涛坐在甲板摘下呼吸器,披上雨衣,看向远方的船只,“老商你会开船,把船往前开点。”
这个往前,是指海面上谢季冬正在使用的水肺呼吸器,这东西一定要保护好,毁了水下面的人就不能呼吸。
说起来,宋鹏涛就十分佩服,也不知道谢季冬脑子怎么长的,忒好使,在水下车库、五金店搜索一些零部件,才几天功夫便自制出潜水呼吸机,有这玩意儿,他们下水搜索物资方便许多,不过时间久还是不行,水压不是开玩笑的。
“冬冬下水也太久了。”
眼看帆船马上就要过来,商有财忧虑地看着水下,预定的十分钟已经到了,再不上来人真受不了,他们又没有专业的潜水服,在水底浸泡太久会导致人体失温,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沈顺刚想说什么,眼睛模糊分辨出对面船上正在挥手的人,他不禁眯眯眼睛,越发觉得上面的人熟悉得很,没一会,他重重‘嘶’了一声,扭头去看商有财抬手抖着道:“我怎么好像看见你家阿夜了?还有老宋你家宋大!”
宋鹏涛和商有财也激动了,他们看见了!看见自家孩子回来了!
“奇怪,我家那两个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沈顺左看右看没看见自家儿女,心跟漏风似的,凉飕飕的,不过他想万一是在船里面他没看见呢?如此便迫不及待想靠近那艘船。
不过几分钟,闻溪他们便到了,三个年轻人跳上游艇,沈顺脸色难看地问:“阿夜,我家云峰跟小谭呢?”
商夜看他脸色惶恐不安,立即解释:“云峰兄妹俩都在大荆山那里,他们没跟着一起来,不过小谭生病了,在接受治疗。”
听见女儿生病,沈顺有很多话想问,不过闻溪很着急,打断他道:“宋叔,冬冬他在哪儿?”
宋鹏涛沉浸在与儿子重逢的喜悦中,被问后才惊醒,冬冬那孩子好半天没有动静了!
“他怎么还没起来!快快,老商我下去一趟!”
正当他急不可耐要戴上呼吸管时,闻溪比他还快,扑通一下溅起数米的水花,进入水里,临走之前,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找他!”
宋鹏涛不了解内情,看她如此只觉孩子冲动,颇有些欲哭无泪。
“这不是添乱吗!我这是救一个还是救两个!这些孩子.......”
他刚打开水肺呼吸机的开关,就被他儿子制止,只听他儿子说道:
“爸,你别下去添乱了,大溪救一个还行,两个就费力了,你就在船上等着吧。”
商夜看看水底,心想:大溪救王朗一群人,费力倒是不费力,就是挺粗暴的,废人。
-完-
第30章
重逢第一天
闻溪小时候力气很大, 同龄男孩都打不过她,包括现在人高马大的商夜和谢季冬,小学时她还经常帮他们几个男生打架。
不过上初中后, 这两个不甘心被一个女孩子压, 偷偷摸摸地组团练起来,买一些训练器材,比如谢季冬卧室里有拳击反应靶、电镀哑铃,商夜房里有单杠、卷腹轮,两人从初中起就没赖过床,大早上跑步, 拼到这种地步宋大和沈云峰直接宣告退出, 当两条咸鱼。
现在两人身材远超同龄人壮硕厚实,体力比菜鸡宋大和沈云峰好太多,不说不需要闻溪罩了,高二那年有两个校外混混欺负她还是他们帮忙出的头,将两个混混揍得哭爹喊妈, 再也没见过。
要不是爸爸危在旦夕,冬冬深陷险境, 跳水时闻溪定会生出年少时做盖世女英雄的豪情, 事后将它当成丰功伟绩挂在嘴边。
末日天灾才五天,她已经没那个心劲想这些。
前进速度格外快,站在海底废墟上,双腿不断跳跃。
她不是茫然中找谢季冬,而是顺着水肺的气管找人, 结果最后只看见在水下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呼吸罩, 气管显然短了一点, 离地面废墟地面还有几米, 而谢季冬已抛弃水肺呼吸器离开了。
他怎么这么大胆!
万一岔气了,很容易出事的!
闻溪不可能站在原地等他回来吸氧,因为她知道他会往哪个地方去——医院虽然一片废墟,但是药库/精密仪器一定是防御最好最牢固的地方,这个地方眼前不远就有一个,整面墙壁突兀的矗立在水中,倒塌了一部分,但更多还算完好。
而且她还有扫描功能,一个红点正在里面!
毫不迟疑地往前方游去,有空间钮在,她根本不需要寻找大门在哪儿,直接搬开倒塌的废墟石块,打开一个废墟通道,就能进到里面去。
等她进去后,就看见摆满货架的药品,她没急着去收它们,而是巡视着找人,游过一排排货架,她终于发现一盏光亮,只是发出光的手电筒掉落在地上,让她心中一紧!
药库里漆黑无比,她心急无比,用手电筒照亮前方。
一个身材修长秀颀的背影出现在几米远的地方,他在水中一动不动,仿佛融入到水中一样,就在闻溪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眼泪要掉出来时,眼前之人忽然转过身,露出戴着氧气面罩的脸。
吓死她了!
闻溪撒腿跑过去,完全不知道对方根本就看不清她——他的手电筒掉地上了,而闻溪的灯正怼他脸照。
要不是谢季冬有所感应,且在灯光晃动中看清她模糊身型,他不会张开双手抱住这个不明物体。
闻溪的防护罩将他包裹进去,相逢的喜悦、确认他无事的激动让她情绪波动极大,两人挨得极近说着话——单纯就是闻溪在念叨,诉说刚刚被吓惨的心情。
“我还以为我来晚一步你领盒饭了,差点没呕死我,冬冬你真是不要命了吗?这么深的海水,你也没穿潜水服,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