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背后桃林飘散着花瓣,在空中飞舞。然后粉红色变成了蓝白色,花瓣成了水滴,好似在下雨。而且雨越下越大,片刻便成了一汪海水。这之后,狂风怂恿着海浪吞噬了那片桃花源,也侵蚀了何奕胜的梦。
叮铃铃!汪汪汪!叮铃......汪汪.......炸响的手机铃声和阿尔法的叫喊声,混合在一起,催促着何奕胜赶紧从那不真实的感受中清醒过来。
有一百个理由不愿意离开,更有一万支利箭嗖嗖地追踪着他的逃离。何奕胜在梦境中狂奔,挣扎着撕心裂肺的痛苦。那掀起的浪潮像饕餮一般要掏空他的五脏六腑。
他悲痛地一跃而起,惊坐在床上——心悸、脑空,满头大汗。
他的时间在凝固,接着又开始快速融化。他渐渐恢复了现实思维的能力。手机铃声停了,但又很快响了起来。拿起来看,是爽子。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都大中午啦,怎么还没见着你人呢?不会是还在睡吧?你小子胆儿可真大,我马上就给老穆打小报告。”
“靠,我的妈呀!一宿没睡,忘了上闹钟了,咳!”
何奕胜这一急,把精神头给急出来了,整个人像是生锈的车轱辘抹了油,呲溜一下活动开了。他赶紧找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穿上,然后把手机通话开着免提,一边洗漱,一边听着爽子说话。
“你可得快点啊,我们都在所里等着你呢。这会儿市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呢!呃,先告诉你个事儿吧,你可别有什么打击。目前已经确定失踪人乐珺已遇害,嫌疑人是他的女友石施施。关于抓捕,有些棘手......”
当何奕胜听到乐珺已经遇害时,人就有一些呆住了,后面的话也就没怎么听进去。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格外陌生。脑子里翻江倒海。
他是多么希望能和游戏Seed的开发制作人亲自聊一聊啊......
在两章游戏通关以后,他有很多感想。他很好奇美人鱼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方式复活,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而且,他特想知道,小精灵在下一关又会有怎样的冒险经历。可是,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了,什么都不可能了......好可惜,多好的一个人。这么难得,却是这样的结局。这都是为什么啊?无法抗争的真实。
爽子叽里呱啦一大段后,终于挂断了。何奕胜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刚才的天旋地转,现在平稳了许多。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抽空了思维,整个人似乎沉浸在了空白中。
“我的死亡没有遗憾,你不要难过。”
惊诧!谁?阿尔法吗?
何奕胜转头看向电脑桌上的阿尔法,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阿尔法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是程序出了错,还是受到网络攻击,中毒了?难怪它今天早上没有叫醒我。可是,不会吧?我的防御系统很少有人能破的啊?再说了,自己平常也一直蛮低调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有这只AI电子狗啊。
“阿尔法,刚才是不是有谁说了什么话?我不会是幻听了吧?我可从来没给你输入过生死相关的内容啊?”
“是我,我是乐珺。你不要害怕。”
阿尔法又说出了一句让人无法相信的话。何奕胜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如果不是梦,那他可以很确定,刚才的说话声音确实是从阿尔法的语音系统里发出来的。转而他又猜测,会不会是梦里出现过的大师又出来作弄人呢?
气恼。这一天天的,真是活见鬼了!
何奕胜狠狠地地揪起自己的脸皮,一拉,好疼。
嗯,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不是梦。那,自己该不会是因为缺觉,神经错乱了吧?哦呵呵,还好不是精神分裂,但阿尔法十有八九是分裂了。
热爆了的大脑得降温。何奕胜打开水龙头,把冷水呼在脸上,一下又一下,直到自己清爽到清醒。嚯!他快速用毛巾擦干脸和手,然后跑回客厅电脑桌边,抓起阿尔法左瞧右瞧。与此同时,他翻找到了电脑系统里管理阿尔法的入口。
“阿尔法,你是自我更新了吗?我可没把你设计得这么人性啊?”
当何奕胜正疑惑着寻找问题的答案时,电脑桌面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系统提示他:“大圣,您收到了一个新消息,来自SEED邮箱。”他打开来看,惊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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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我是乐珺。
祝贺你游戏闯关成功。作为游戏主创之一,我很高兴看到你喜欢它。
感谢你这几天一直很用心地寻找我的下落。那位出现在你梦中的大师,已经帮助了我。
虽然结果看上去有些遗憾,但是□□的死亡给了我灵魂第二次生命的机会,让我得以复活在网络中。密集的信息正在我的思维身体中川流不息,它们诱惑着我去捕捉、重组、融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在被吸入之前,我想和施施说最后的话。
你别害怕,也别怀疑你现在所看到的。你的阿尔法很不错,我可以一直借用它,直到见到施施吗?自从她吞噬了我的□□后,就一直拒绝与我沟通,不管是灵魂意识还是网络连接。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想要告别的人,只有她了。我已经央求大师带上你,去找她。
请你也一起带上阿尔法吧。当你见到施施的时候,别为难她了。她想要走,就让她走吧。我无法说通大师,但我感觉你会理解的。谢谢你。
PS:抱歉,是我让阿尔法别叫醒你的。你需要多睡那么一会儿。
第29章 咋呼的大师
何奕胜问自己:如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段文字呢?
与此同时,另一个他回答说:除非这是SEED游戏中的一部分。
果真如此,剧情未免破绽太多了吧?在游戏里的时候,乐珺不是被那条蛇给困住了吗?然后他不是被翠鸟带走了吗?怎么说是美人鱼施施把他给吃掉了呢?而且,我从来没在游戏里说过我的别号叫大圣啊?即使是现实生活中认识我的人,也只知道我叫大胜啊!
玩儿性可真大。脑袋要爆炸。何奕胜又听到了阿尔法说起了“鬼”话。
“大师一会儿就到,很快你就会相信我所说的。大胜,一定得带上阿尔法,拜托!”
惊叹号!何奕胜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有些狂乱。他身体分泌出的肾上腺素冲击着血液,点燃了他破案的激情火焰。同时,在这热情的冲击下,他正快速整合着案件的所有信息。这电光火石之间,大脑似乎在噼里啪啦闪着火花。
石施施、乐珺和大师,围绕在这三人所发生的事儿,亦真亦假,亦实亦虚,太离奇又好刺激。这样的挑战,真是享受了八辈子的福气才撞出来的离谱机会。混乱,折磨。更让人气恼的是,阿尔法竟然被上身了。离谱!
何奕胜仰天挥拳:“这个迷局,我破定了!”
“恩,不过你得是跟我来,才能搞明白。”一个熟悉又陌生声音突然响起。
感觉这说话的声音是从大门那儿传来的。何奕胜转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你?又是你这个大师!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哈?!你竟然解了我的电子锁?!你,你怎么弄的?这犯法,犯法!你不知道吗?”何奕胜推开椅子站起身,手指着那人斥责。
“甭废话,快走!没时间了。”
黑色斗篷带着风,刷地一下消失在门口。在完全消失前,还露出了点红色内衬。
那人的派头还真是怪异。何奕胜往背包里放阿尔法的时候,抽空薅了薅他的乱糟糟的头发。他以为这样就能帮自己梳理下思路,可是很遗憾,他还是有很多想不明白。
这大师怎么在现实里也穿成这副样子啊?即使现在是大白天,看着也够瘆人的!爱好CosPlay?不对,应该算是痴迷吧?他看着都三十多岁了啊,怎么还这么迷漫画呢?那身行头,看上去真像个吸血鬼。啊呀,他不会是认为自己很酷,是中国版的暗夜骑士吧?呵呵,斗篷里面穿高领黑毛衣,是够风骚的。又或者,他其实只是个演员,一个入戏太深,深得不那么正常的演员?
虽然不大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大师,但何奕胜的腿和脚还是跟着他往前走。
这个长得像江湖骗子的大师,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了一辆二手面包车。他哐里哐啷地拉着何奕胜转入了高速公路。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何奕胜,右手紧紧地握住肩上方的安全扶手,左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的大腿。车开得呼呼地,遇上急转弯,何奕胜慌得两只手都握上了把手。
何奕胜真怕这咋呼的大师搞翻了车。而此刻车里的沉默,让他尴尬得不知道自己是该系紧安全带呢,还是干脆松开,方便遇到紧急情况时跳车逃走?
“你确定这车能上高速?”何奕胜谦虚地问。
“废话,不是上了吗?”大师回答得理所当然。
何奕胜大受震撼。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吗?他真想告诉大师,刚才要是花个10分钟,他们就能回趟派出所换辆能够正常行驶的警车。真没想到,虽然大师有着华丽的一身装着和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他开的却不是跑车。他到底能有多急呢?这面包车眼看着就要散架了。真让人害怕。他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大,大师......请问您怎么称呼?”何奕胜想换个正常点的称呼。
“大师。”大师见何奕胜有些急眼了,就补充了下说,“你叫我大师就行。”
......
“所以昨天晚上的短信,是你发的?”
“明知故问。短信里不是说了是大师吗?”
......
“我们这是去哪儿?”何奕胜极力克制住自己的乱糟糟的情绪。
大师斜了他一眼,酷酷地甩了下扎到眼睛的刘海,说:“何警官,你更在乎的是,这车能不能到吧?放心吧,老弟。我心里有数。”
这大师说话的语气相当调皮。可在何奕胜听来,却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他的颈椎神经末梢上。他瞬间抖了个激灵,脑袋瓜子里突然蹦出了很多想法。
这人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一个能闯入他人梦境的人,是不是自然地也会掌握他人的所有想法呢?可我才不信呢。他开车,我也给他开个小车,看他还能不能猜出来我又在想什么。
于是何奕胜暗地里走了一波□□小黄戏,然后假装淡定、有些神秘地问大师,“啊呀,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什么都瞒不了你,真神奇!好厉害!大师,要不您再猜猜看,猜我刚才又想了些什么呢?”
大师一脸专注地开着车,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小何啊,你那些肮脏的思想说出来有辱斯文。不能那么埋汰世间稀少的大师。老弟啊,我看你太寂寞了。”
何奕胜惊得哑口无言。大师总能三言两语就占领了对话的上峰。而且他差不多是猜对了。正当何奕胜想着该怎么挽回自己的面子的时候,大师又开始显摆了。他说:“我不是猜,是能够看到。不相信啊?好,那我问你,你们所里总共有几辆车,清楚吗?”
“平常用的,总共5辆。”何奕胜十分确定。
“那你知道,这会儿有几辆车停在那儿供你选择出警的呢?”
“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何奕胜有些瞧不上大师卖弄的这关子。哪知道大师竟然告诉何奕胜说,“不用打了,一辆也没有。”他说完还得意地笑了一下。
“这也能看得到?你从谁那儿看到的啊?千里眼么?这会儿所里什么情况,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哪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何奕胜很不服气。
“我知道没有就行。”大师笑嘻嘻,答非所问。
眼看何奕胜憋不住好奇心,一副着急的样子,大师就补充说,“是这样的——你师父老穆半小时前带着所里的人去三碣区的海诚银行处理突发事件了。因为需要安抚受惊扰的民众,动员人数多,你们所里的5辆车都开走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师父怎么没叫上我!?”何奕胜一激动,嗓门儿就大了。
“额,那个石施施顺走了不少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有个叫爽子的,估计是顶替你,帮忙去现场了。那家伙,看样子身手还蛮不错的。”大师稍转头看了看眼神有些呆滞的何奕胜,又继续说,“你不会是还在琢磨我从哪儿看到的吧?嗐,我也去了现场。爽子的身手,确实是我亲眼看到的。哈哈哈!”
虽然何奕胜心里的那句“你丫的!”没有发出声,但大师已经默默地接住了他的骂。
“啊呀,大胜啊,你刚才想到的有一点确实符合我的心思——跑车。完成这个任务后,得到的酬劳确实够我开跑车的了。哦,忘了跟你说了,我是私家侦探。你新认识的网友Mike特别邀请我来调查乐珺失踪的前因后果的。”
何奕胜摸了摸后脑勺,呵呵傻笑了几声,显得很不自然。“咳。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我以为又是个什么梦呢。呵呵,造次了,多有冒犯。嘿嘿。”
大师一脸冷酷地盯着前面,没接他的话。何奕胜尴尬地两只手都在搓着大腿。他很想问大师,是会特异功能还是什么,但一直没敢问。他害怕问得太明白,自己又没法接受。可能暂时保持一种模糊,对现在而言是更恰当的选择。
一路上,快要报废的面包车不时地震颤出零件要散架的声音。虽然那声音听着挺欢腾的,能融化尴尬,但也足够令人担忧。可大师却能够一直保持淡定。
大师不愧是大师。他悠悠地说道,“这车,确实耽误事。不过,快到了。你也别害怕。另外,除非有必要,我是不会随意看人大脑里面的那层的。那玩意儿看多了,我真的累得慌。”
听大师这么一说,何奕胜就再也没有顾忌他是否还在观察自己。
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什么事儿。大师好像很认真地开着车。而何奕胜则是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用来回顾这些天发生的。渐渐地,他开始相信那些很难相信的事儿。他对大师的看法,也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信任已经让他忘记了手握安全扶手的必要了。
过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两人来到了一座高架桥。
虽然这块区域何奕胜之前没怎么来过,但他感觉这座桥看上去有些眼熟,应该是他最近在哪儿看见过的。可是脑子有些缺氧,迷迷糊糊地,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到底是在哪儿。
何奕胜正想得起劲儿呢,大师猛地一下打了个弯儿,把车嘭地一下撞在了大桥口的桥墩上。哐啷!车前盖儿下的保险杠掉了。屁股离了座位,差点飞出去的身体立马被安全带拉了回来。看来整辆车最稳定最安全的部件,就是这安全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