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胜转头看向大师，问：“没办法救她吗？”
大师摇了摇头：“太久了，漂泊得太久了......没办法重新回去了。”
这时，石施施跳上了高架桥，取下挎包，随后垂直落地，一个弓步扎稳。然后，她拉开了挎包的拉链，露出了里面一大捆一大捆的百元钞票。之后她将那挎包一推手，扔在了地上。
“你这个贪恋人世的游魂！我真后悔当初可怜你，让你享受你所渴望的安静和自由，没有收了你的亡灵。哼，就是因为你，干扰了我对爱的感受，让我失去了所爱！看好了，这些钱够你父母花的吧？”石施施示意女魂看那一袋子钱，然后继续说，“答应你的，我会办到的。这次，你就彻底消失吧！”
女魂飘到了挎包的上方，依旧弱弱地喊着，“妈妈，妈妈......”她无力地四处观望，寻找，眼神空洞。虽然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否能找到她的妈妈，但她却一直就这么寻找着。现在支撑这个女魂的，更多是她的执念里的能量。
“什么妈妈不妈妈的。你选择自杀的那天，你就忘了你还有一个一直惦念着你的妈妈。”石施施狠狠地看了眼大师和何奕胜，咬着字有力地说道，“今天就先解决了她的魂魄，然后再来收拾你们！”
话一说完，石施施就一个箭步穿刺，运气，一掌挥冲向前。顿时一股冷风在桥底四周卷起了旋，而漩涡的中心正快速移向女魂。
眼看掌气就要压到女魂，大师嗖地起身冲跃了过去。他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这凶猛的一击。在这一瞬间，何奕胜下意识地认为——“大师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然而，就在这下一秒，何奕胜看到大师强忍着疼痛，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并快速打开。他嘴里念叨了几句后，便将石施施的元魂收进了锦囊中；然后紧接着，大师又侧翻躲过了石施施那一臂势如破竹的劈挂。那一下最后打在了钢结构的桥柱上，砸起来的声音像是五雷轰顶般的刺耳。再一看，这根桥柱整个得榻弯了。
这时候，那些还在看热闹的路人吓得哇哇叫。有些人赶忙上车，启动，一溜烟跑了。胆子大的，竟然还留在原地，拿着手机要拍点记录素材。某些好事者见桥要塌的第一反应是：这说不准是个大事件呢！发到网上，肯定会火。
何奕胜担心他们拍到什么不该拍到的。如果那样的话，官方解释起来就比较费劲了。于是他对着人群聚集的方向，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着说：“看热闹是有危险的！剧组没上保险！”
那伙人听了后，很多人开始变得迟疑，有的已经慌张放下了手机，但大部分人还是犹豫着没上车离开。其中有个年轻人，当他听到危险后，仿佛有了更多动力，竟然一点点往前挪。
唉，老穆怎么还没到呢？要不再夸张些，使劲吓吓他们？于是何亦胜接着又喊了三句，“桥要塌了！不要命了吗？赶紧都离开这儿！”
这一喊还真挺管用。吓退了那伙人之后，何奕胜回头看大师。
大师侧身趴卧着，那虚弱的样子似乎是半条命没了。他有些口齿不清地问石施施：“都说了你是执迷不悟。乐珺不是一直爱着你吗？你又何来的失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石施施刚准备抬脚冲到大师面前，阿尔法突然说起了话。
“有用，施施！我找到了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办法了。”
相比阿尔法的兴奋，石施施平淡极了。愤怒很快消失，她又回到了冷酷的平静。
“按照你们现代人的年代算法，我可是从晋朝就开始如此，反反复复。至今过了多少世代了，来了多少人了？可为什么我就没等到一个愿意始终留下的人呢？你说，你可以做到永远？呵呵，我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你只是陷进异世界里的一小团能量，很微弱，也很脆弱。无论是哪种存在形式，你早已从我这儿褪尽。而且终有一时，你会彻底融化消失掉，没有人知道。”
“施施，请你相信我，我们真的可以。你走不出的因果，是因为你的灵魂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宿主，无法平衡你的执念和欲望。我知道网络可以解决这个难题，它可以成为你的躯干和大脑，让我们可以永远地连接在一起，合为一体。在这个不一样的空间里，我们可以永久保存我们的爱，美好如初；我们可以灵魂交织在一起，一直相爱到永远。施施，你愿意过来，和我在一起吗？”
“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选择来到人间，是因为有了□□，就可以用神经元的触发去感受七情六欲，用细胞的流动去享受生物体官能的愉悦。而且有了大脑，就可以拥有更多的自我意识，去抓住更多的东西。网络只是虚拟的玩具，那里没有爱，没有欲望，没有生而为人的快乐。”
“不，有我在这里就有属于你的爱。灵魂在网络空间，是自由的，是不受欲望束缚的。因为没有了□□，我更自由了，我可以完全看到自己，得到无限。施施，这是做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快乐。现在的我可以看到，信息流像奔腾的血液充满了我的每一根与众联络的神经线路。在这儿，我是活着的，是更有价值地存在着的。”
“喔，那你现在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它是愤怒的还是悲伤的？一滴眼泪有质量有透明度，也有它从生起到消逝不断变化的温度。你能触摸到吗？”石施施缓了缓后，见乐珺没接话，就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没有知觉的啊。哈哈哈哈哈！你所说的什么信息流，什么无限，那些都是虚渺的。现在的你和游魂有什么区别？我已经尝够了灵魂漂泊的苦，你却还要抛弃你最终的归属，离开我。唉，真是虚假，懦弱，可笑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拿假象欺骗自己。快滚吧。”
“施施，这儿不是漂泊，它更像是一座容量庞大的信息驿站。我们可以和所有的人实现连接，我们可以无处不在。我对你的爱，也一直在，没有弄丢。我不愿意离开你。在这儿，我们也可以一起创造出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很自由很理想。我曾经所梦想的，这里都可以实现。”
“哼，自欺欺人。现在，我们算是彻底分隔两界了。”
“不！只要你进入这个接口，就进入了我们的爱的新世界。施施，来我这儿吧！”
“新世界？再见，你再也不会连接到我的，永远不会！”
“施施，你是要丢下我吗？你不爱我了吗？我们可以真的永远在一起的！”
石施施没有答话。她转身，一个箭步，冷风嗖嗖。然后一个弹跳，她飞地一下上了高架桥上端，身影闪了闪，便很快就消失了。
“施施！”阿尔法的音量一下子提高到了最大。
这或许就是乐珺现在所能表达的绝望吧？何奕胜看着石施施彻底从眼前消失后，就把阿尔法的电子眼对向了自己。
“乐珺，不好意思，我追不上。”
“知道了，就这样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能就这么算了。乐珺，你快些通过网络调出附近的电子眼监控录像，看看她去哪儿了？我马上就去追。”大师焦急地说。
阿尔法没有再说话。大师依靠在一根完好的桥柱边，闭着眼，长叹了口气。何奕胜默默地收回阿尔法，放进了背包。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看来老穆他们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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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子，怎么是你？”
“叔……”
老穆刚到，就一眼认出了大师。原来他俩互相认识。
何奕胜从老穆的口中得知，大师的小名儿竟然叫山子？好山炮的感觉啊。
大师山子，吃力地将石施施丢下的那个挎包交给了老穆。
老穆拎起来一看，点点头，“这件案子，你们辛苦了，有了它，咱们也算是可以交差了。”然后老穆将包转交给了一位经侦的同志去清点数目。
“好久没你爷消息了。最近，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啊？”老穆问大师山子。
“2年前，在梦里走了……老爷子积了不少福德，走得挺祥和的。他生前老是叮嘱我必须接任他手头上的事。唉，没办法，老人家的遗愿。这不，我现在不就掺和进来了嘛。咳咳！”
“唉哟，伤得不轻。”老穆拍了拍山子的后背，给他按揉，顺了顺气。看他缓和了不少后，就接着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了？你慢点说，不着急这点时间。”
“嗯。是这样的……”
于是山子把刚才的经过，慢条斯理地复述给老穆听。而何奕胜也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中途，老穆让他去把爽子叫过来一起商量事。
何奕胜点头，照办。他转身抬眼看到，爽子正和其他赶来的执法人员在一起维护着现场秩序。看热闹的人已经全部驱散远离了，出事故的这块儿也已经用拦条围住封锁了，只留下了一条窄通道供来往的车辆通行。还好这条高架桥是通往本市的郊外，平常车流量就不多，因此就没对交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何奕胜朝爽子那儿走了过去。他凑近后，听到爽子在联系市区交通部，要求支援维修已遭破损的高架桥。等到爽子挂断了电话后，他就赶紧说起了自己的疑惑。
“爽子，这案子可能得成迷案了，因为不大正常。”
“迷案算不上，咱们不也了解了不少情况嘛？关键是，还真不一定能抓到凶手……”爽子停住，若有所思。
“是，你这么说更准确。你过来些，我们去老穆那边细说下这个案子。”
何奕胜一把拉住爽子，把他带到了老穆和大师山子那儿。
此时，从高架桥上俯瞰，能看到桥下的斜坡上有四个人。他们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斜靠桥墩柱背着手，一个朝湖面迎风站着，还有一个半蹲着抽烟。四人姿势不一地商讨着什么。
这四个人中，老穆先发话了。
“大胜唬那些人说是在拍戏，做得很对。我看这件案子，往后就由我们四个人盯着，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这里面的不寻常。所里的其他人，我会安排他们回到各自原先的工作。山子，你想找到石施施，不一定就得依赖监控。那玩意儿比起我的那一套办法，毕竟还是慢了些。”
老穆见山子他们惊奇又疑惑的神情，就笑眯眯地接着说，“山子，你不是收了元魂吗？呵呵，还真巧，我可以通过元魂看到真身的位置。”
“啊？！师父，这你也可以？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山子是一路的？”
“什么一路不一路的？我能耐的，多了去了！嗬，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话音刚落下，一个爆栗子砸在何奕胜的脑门上。“说！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人爽子，一大早就来了。我可是一上午都没见你人影呐！这会儿嘴倒是挺勤快的，打什么岔？”又一个爆栗子赏给了何亦胜，这一下比刚才到那一下重了许多。
“唉哟，疼啊~怎么又打我啊？我可是熬了一宿找线索，真没闲着。你做师父的，一点都不懂心疼徒弟！”
另外两人看这师徒二人打趣成这样，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见那爽子背过身子，半蹲着昂着头，吐起了烟圈。其实他正压着笑声，偷着乐呢。
而山子呢，捂着胸口，小家碧玉似的抿着嘴呵呵笑。他是真的想要大笑，但是吧，那样会笑得他胸痛。笑完后，他还一本正经地说：“大胜，你得叫我大师。否则抓石施施这事儿，我就到此为止吧。记住了，我的小名儿，只有穆叔才可以喊。”
“这摆的什么谱啊？”
第三个爆栗子准确地砸在了何奕胜地脑门上。
“啊唷！”
“你谦虚点，没坏处！”老穆白了何奕胜几眼，假装一点也不可怜他。
见何奕胜要犟嘴，老穆就咳嗽了几声，暗示大伙儿该重新严肃起来了。然后他清了清喉咙，对大伙儿说：“那个，咱们回到正题上。嗯，另外啊，关于这件案子，我觉得吧，那食尸魔还没那么快就换宿主。所以，咱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追捕到她的。不到最后一刻，大伙儿可不能泄了气儿啊。”
山子和爽子默默地点着头。爽子刚才一直很沉默。一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他还以为张局是不是小题大作了，可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但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时间。
老穆转头看向一直站着的何奕胜，叮嘱他说：“大胜啊，你回头写份案件报告吧。先按着我说的意思来。嗯……这件案子，目前已确认乐珺遇害身亡，凶手潜逃。他的后事，有人委托我们私下帮忙处理。关于女受害人石施施，你先联系她的父母，说石施施在海诚市失踪，警方还在调查中。如果他们发现什么线索，比如石施施联系他们或者有汇款什么的，就请他们配合警方工作，及时告知我们最新情况。”
“那我呢，穆所长？需要我协助山子去抓凶手吗？”爽子问。
“恩。你们三个一起行动，互相帮衬着。爽子，有什么不清楚的，问大胜。如果他有什么说不清的，那我暂时也不能告诉你。或许，以后你会有机会弄明白这一切的。”
“好嘞，明白！”爽子很高兴能继续执行这项特殊任务。
在这次讨论结束后，何奕胜搀扶起大师山子，和爽子一起上了老穆的车。
老穆和一路赶来的晓梅和胖子交代了下工作安排后，就准备开车离开这座高架桥。临走前，晓梅透过车玻璃窗，告诉老穆和何奕胜，她上午已经找到石施施之前的房东，谈过话了。
“石施施确实在去年和张秋燕租住过他的房子。石施施当时没退租就离开了。那房东没联系上她后，就把她留下的物品当二手的转卖了，没卖出去的也都扔掉了。还有就是，昨晚李哥找那个Eleven，收获不大。”
“恩，知道了。”何奕胜回复说。
“晓梅，你盯好现场，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老穆叮嘱道。
“好的，穆所。”
晓梅走开后，车便启动，拐了个弯儿，直接上了高速。
第34章 火锅家宴
老穆开得挺稳，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带着大伙儿去哪儿。
往车子里看，爽子坐副驾，何奕胜陪着大师坐在了后面。冬日下午两三点的阳光，灿烂，温暖。这四个男人，都沉默地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有好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