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轻轻开口,声音被风撕扯着,声调没了往日的温柔。
“霍素素,真可怜,其实你等的人,唉,一直都在你身边。”
细嫩白皙的手指夹走横在墓碑上的枯枝,簌簌鬓边的碎发被风刮乱,扰了眼前视线。
“你还说他绝情呢,呵,真好笑,你不知道他为了你命都不要。”
簌簌慵懒极了,甚至都不愿伸出手扒开眼前乱发,“梁舒说他在世时,没能保护好你,便想在你死后,为你做点什么。”
“而我当时正好需要一颗心,一颗真心,干干净净爱人的心,因为我想懂人的情爱。”
簌簌语调一陈不变,顶着一张木着的脸,面色灰暗得诡异。
“于是他用真心,换了一张你能用的皮。”
“你以为的孩儿人皮,是我用千年果衣所做。”
簌簌终于抬手拨开眼前乱发,“可惜他的心我吃不下,你也未能如他所愿。”
“你们俩啊,到死都以为对方辜负了自己,却不知彼此都倾尽了所有。”
“真可怜。”
簌簌又慢慢慢慢抬起头来:
“你说,他一个没有心的鬼,现在是不是活得特别快活呢?”
*
簌簌在鄢府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久,但她很是奇怪,这莫诺怎么走哪儿都能遇见?
这些日子,莫诺前后来过鄢府两趟。
簌簌偷偷跟去过他出入的地方,心有猜测,却也不大打紧,心中想着关她何事便可高高挂起。
可今日她不敢再睡,只因前几日莫诺进了鄢省的书房就再没有出来过,不知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她可不想卷入。
于是簌簌合计了下之前因为制作果衣,消耗的巨大灵力的修复程度,准备回莲花峰去。
簌簌途中经过芙蓉镇,见大街上一个人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芙蓉镇小,住的人却质朴憨厚,也因莲花峰这个‘旅游景点’宾客一直络绎不绝,照理不该如此安静……
簌簌心头莫名跳了一下,连忙向莲花峰奔去,只见莲花峰山间的屋舍,竟如山下白氏屋内一般,血气弥散,腥臭满天。
唯一不同的是,尸体横遍了山野。
簌簌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她抬步向山顶走去,眼界之内,触目可及弟子的残肢断臂,而从山顶流下来的小溪,都被血液染成了红色。
这才是人间炼狱,山下白氏的屋舍与此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簌簌走到半途,敏锐感知到山顶的动静,便悄悄屏住声息,慢慢接近山顶。
簌簌用杂草掩住身形,见晴眉殿前,神武广场,巨大的柱子上绑满了门下弟子,皆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簌簌与殿中离得还有些距离,只隐约察觉殿中有什么灵力颇高的人物,却不知底细,便在那里按兵不动。
不过一会儿,殿中出来个红衣侍从,示意旁边的看守放下一人。
簌簌定睛一看,无忧宫的服饰?
她喉中顿时生出了干呕的感觉,如同当初硬要吞下梁舒的心脏。
徐墨阳已死,无忧宫还不就地遣散,难道是月媚组织起来的?
簌簌一直盯着那红衣侍从的动作,发现他要杀了那人时,被捆在柱子上的众人似乎突然有了气力,叫嚷声不断传来:
“未及明日,为何杀人。”
“方才……才有师弟命丧于此……”
喧喧扰扰间,晴眉殿慢悠悠走出来个白发少年,众人被打了一棒似的突然闭了嘴,整个神武广场鸦雀无声,与方才的众人激愤相比甚为狼狈。
簌簌乍一看觉得那人身形有些眼熟,心凉了几分,面容看不清楚,但她忙在心中否认了想法。
死而复生,绝不可能。
那白发少年习惯性得将两手背后,清润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
“本座说过,一日擒不住她,便杀一人,今日虽已杀过,可她主动送上门来,本座高兴,再杀又何妨?”
簌簌自他将手背在身后那刻起,便知道了他是谁,听标志性的声音,更加确信,但很奇怪的,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表现出什么样子。
她没有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