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转头一一看过老人们:“你们最好早点学会该怎么在我面前谈及由纪,毕竟她对你们温柔克制的原因只是高兴让着我而已,不然五条家大可以试试Port Mafia首领的手段。”
“禅院家就是先例,禅院直毘人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陷入眼下这番困境的原因。由纪生气起来可不仅仅只是迁怒,她能把整个国家拖下水。”他打开锦缎盒,取出里面的紫色宝石捏在指尖打量。诅咒被灌注在石头本身上,其他辅料只是做个衬托。五条悟往四周扫了一眼,在家老们提心吊胆的目光里将盒子重新放回去,转身后借着身体遮挡快手将石头顺进口袋。
用诅咒的方式保护被诅咒人,这东西还怪有趣的。
家老们见他把那颗坑死不少人的宝石放了回去,堵在胸口的气还没呼出去就听见家主轻描淡写道:“哦,忘了告诉你们,我好像能展开领域了哦~”
“哈?!”
这种大事您怎么现在才说!
【无量空处】
苍蓝色球体突兀出现在庭院中,持续了大概十秒钟才消失。家老们倒了一地,就这还是五条悟尽量控制的结果。
这一天,京都下了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雷雨,雨停第二天家老们纷纷恢复意识苏醒过来,紧接着排队宣布隐退。家主已然站在咒术世界的顶端,他不需要再有人站在身边指手画脚。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彻底交出权力都是必须的,现在放手,总比将来被堵上门强行劝退要体面。
面对骤然落入手中的家族,天才也得蒙圈几天。年轻人在家老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拨通了女朋友的电话要求远程支援,森由纪告诉他一切照旧。
“老人家们又没犯过什么错,该做什么还继续做什么就是了。当你发现维修过的机器多出来几个零件却还能正常运转时最好别再去乱动它,先保持好稳定的工作状态,再慢慢物色新零件更换。”
紧接着她说起刚组建的咨询公司:“你家有不合适成为咒术师但又闲着没事做的年轻人吗?让他们过来给我打工!”
“我可以为他们支付部分教育费用,也能提供足够的练手机会。人才是要自己慢慢培养才会有的,你不可能让一块从未精耕细作过的土地突然产量骤增,那不现实。啊!不是你家的人也可以,我没有种族偏见。”
可以听出她正在翻动文件快速阅览,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声音就没听过。在这种工作强度下还能游刃有余的提出中肯意见,家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先回去讨论,有个结果再来与家主商议。
老人们在权力斗争中的敏感度非常高,马上想起森由纪的最后一句话“不必非得是五条家的人”——不管从哪里找来,只要经过五条家推荐,就必须领五条家的恩情。多少被发现但不愿成为咒术师的人都可通过这条路被归拢至五条家麾下,不得不说……森小姐站得位置已经比很多人都要高了。
接受一个能将偌大家族打理妥当的普通“管家”或许还好商量,但六眼的配偶,或者下一代家主的母亲,绝对不能是个普通人,这是他们的底线。
五条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差点摁碎手机屏幕他又把脾气忍了回去:“好的,我知道了,先按你说的办。”
没必要让她知道自己家里这些糟心事,或早或晚,这些老家伙都得回去吃自己。
深吸一口气,年轻人挂断电话克制的将手机装回口袋:“你们都听到了?看看家里还有谁都闲着,打发去横滨是条不错的路子。那边没有咒灵,安全问题不必担忧。出门多少学点东西,你们也能放心隐退。”
“是,我们这就下去挨个询问。但凡咒力低微或是无心在咒术领域发展的,就叫他们去横滨跟着森小姐学学眉眼高低,将来也好为家族做些贡献。”
昨天电视上的直播大家都看到了,能被国会邀请去参加经济会议,森小姐绝不是禅院家描述的那种不学无术、脾气暴躁、粗鲁无礼的人。
目送家老们排着队走掉,转头五条悟就去找了他们的直系子孙挨个揍过去。直到把家里的道场炸烂好几遍,他才窝着一肚子火返回东京咒术高专。
夜蛾正道对于开学前就能在学校看见这个学生表示非常迷惑,不过很快他就不迷惑了。
“我领悟了术式反转,在家里试着开了领域,大约反转术式也差不多了,这两天再琢磨琢磨。”
白毛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模样,抬着头得意洋洋站在教室门口笑出两排大白牙:“杰,你要不要试试?咱们去操场上聊聊!”
夏油杰:“……”
有病啊!受什么刺激了?牲口!
炸翻学校几座山头,五条同学才将心底那口郁气发泄出去,蹲在被犁得乱七八糟的操场上宛如小混混附体。夏油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苦笑着不得不认输:“好吧,我输了。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他伸手往兜里摸了颗糖出来,拨到一半停下:“想尽快变得更强,强到不受任何约束。”
“但人不可能不受外界因素制约,我们所在的世界正是基于此道才平稳存在。”夏油杰直接从他手里将拔了一半的糖球抢走,扔掉糖纸塞进自己嘴里:“我还是很好奇你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领悟了?”
“就……看电影吧,我前几天不是和由纪看电影去了吗?你也可以试试!回头买了光盘借你。”
他一定会提前准备好手机摄像的,务必要拿捏住夏油杰惊慌失措的表情!
夏油杰:“……啊?”
电影?什么电影?
第87章
由于军警方面的代表在三方会谈中躺平弃权, 国会的文官集团趁机出面平息事件。这并不是让人心情抑郁的工作,要知道即便同为国家机关,不同机构与部门之间也存在着勾心斗角轧苗头的常规操作。别说军警与国会了, 曾经的陆军和海军也不是没有在军事会议上抡拳互殴过。
越过军警直接“招安”关东地区的新势力, 国会内部比过年还高兴, 人人走路带风,遇上军警系统的“同僚”马上便会下意识提高嗓门儿聊一些会让对方尴尬的“悄悄话”。
接连经历两轮失败, 唯一可以当做依仗的福地樱痴滞留国外迟迟不归,群龙无首之下军警方面不得不忍气吞声同意撤离横滨。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怨恨心态提前摆烂,没想到大街上还真和Port Mafia首领预料的一样——有没有军警完全无所谓,治安案件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增加。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吃纳税人的税金外他们还真没做啥符合职业描述的工作。军警这一撤, 最高兴的除了港口外就是可以平白减少一大笔行政支出的市政厅。于是横滨知事和神奈川警视厅伙同Port Mafia办了个“告别会”欢送,被邀请者高不高兴不知道,故意恶心人的三家高高兴兴瓜分掉别人留下的“遗产”。
市政厅省了开支, 警视厅少了抢饭碗的对手,Port Mafia为先代首领报仇雪恨顺便巩固地盘,大家都很高兴。
自从第一批军警拔营走人时起,森由纪就分批将地牢里的“俘虏”送出交界地, 都不给他们回横滨驻所整理东西的机会,直接将人赶出“家门”,一副生怕人藏点尾巴的小心眼模样。直到最后一批军警确认离开, 那位最早被俘虏的指挥官才在黑蜥蜴的“护送”下直达东京新驻所。
军警方面有理由相信俘虏遭到非人的虐待,然而等这些人回来往眼前一站,平均体重增加五公斤有余, 横竖都不像吃过苦头的样子。再分别找来几个人一问才知道, Port Mafia不但没有殴打辱骂俘虏, 更没有强迫他们从事体力劳动。就跟养猪一样关着,碳水甜食不限量供应,没吃出高血糖已经很对得起职业素养了!
虽说是俘虏,这些人到底也是国家公职人员,不能全都杀了也不能轻易放他们自由行动。想来想去森由纪努力忍住伸向这些绝佳劳动力的黑手,放他们蹲在地下室结结实实吃出一身膘。有魏尔伦看着,只要这些俘虏不暴1乱,亏就亏点吧反正食品原材料都是走私来的,价格远低于市场行情。
完成这件大事之后,Port Mafia将目光移向身边总是不听话的“邻居”们。
时间进到九月,第一批从京都来“进修”的“客人”被森由纪不讲情面尽数扔进擂钵街——直面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绝望之人,想方设法让他们从最后的居留地搬走。
这是项注定会失败的任务,因为除了这个垃圾堆那些人再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她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摁头让过得再差也没饿过肚子的世家子弟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绝望”。
为什么诅咒层出不穷总也无法完全根治?因为世上还有人在泣血哀鸣。
一开始这些年轻人仍旧像他们的祖辈父辈一样将眼睛举在头顶,居高临下指着窝在破旧铁皮房的擂钵街居民们“勤快起来活得像个人”,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根本不现实。
居住在擂钵街的人大多没有受过教育,哪怕是基础教育,更别提掌握什么技能。除了简单粗暴的重体力劳动他们很难找到能够果腹的工作,即便运气好被录用,也无法长期忍受周围人总是带着歧视的调侃。
绝大多数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帮1派组织,通过不要命的暴力表现以期获得赏识进而脱离原生环境。
这还是身体条件允许的幸运儿,更多妇孺老幼想要活下去,不依靠欺骗与掠夺几乎不可能。每个人都像鬣狗一样防备着周围的生物,随时准备跳起来亮出牙齿保护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财产”。
你要让连最基本的生存手段都不具备的人如何“活得像个人”?
所以这里完全就是块信奉丛林法则的法外之地,孩子们抱着加入大型帮1派才能出人头地的“理想”捱到成年,没有出路的人则留下日复一日循环着可鄙的人生。对比即便不受家族重视也没有被放弃的世家子弟们,哪怕大家双脚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会让人恍惚看见那堵割裂世界的墙壁。
他们难道真的自甘堕落就到愿意生活在这样的泥潭之中吗?不是的,住在擂钵街的人被剥夺了作为正常公民的一切权力,就算挣扎着将手伸向天空,天空也只会无情的朝他们脸上吐口吐沫。
年轻人们沉默,然后开始思考。
普通人产生诅咒,咒术师祓除诅咒。咒术师大多死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遗族憎恶害死亲眷的元凶进而歧视帮不上忙还添乱的普通人……这似乎是个并不矛盾的逻辑。
但是谁又会在安稳无忧的环境中产生如此可怕的诅咒?就像流落进擂钵街的人,被层层叠叠看不见的压力压到无法喘息,遭遇屈辱讨要不到应有的正义,制造惨剧的凶手大笑着用金钱逃脱惩罚,敲骨吸髓的恶鬼穿着华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们嘴角上甚至还挂着血,却还能在扭曲的审美下被奉上神坛。
凭什么不能怨恨?世上从来没有被剥削压榨到只剩一层皮还得心甘情愿高唱颂歌的道理。有些人只是没意识到,然而当他们跳出那个“蟋蟀罐子”,就会发现无论咒术师还是非咒术师,都只是被压迫的“普通人”。
当诅咒产生时,为什么上层思考的不是如何解决造成诅咒产生的原因?假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劳动者得食四境无怨怒,谁会把经营生活努力工作的时间花在诅咒上?
——忙都来不及,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邻居过得比我好又怎样?我未必不能也让自己过得好起来。
但现实却是上层一味大量派发祓除任务堆到咒术师头上,颇有几分“只要问题不搞大就等于没问题”的架势,除此以外一概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算真有诅咒偶尔失控,见诸报端的也一定是“煤气爆炸”,咒术界业内讨论的也是“普通人为何如此热衷作死”。
不是热衷作死,而是已经没有了活路。哪怕愚昧无知导致诅咒横行……为什么有的人都飞上月球了有的人还坚信求神拜佛之道?万物有灵的思考方式本无过错,不过基本的科学道理似乎应该包含在义务教育阶段。二十一世纪了,一个发达国家还存在这么多“九漏鱼”,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说白了,就是懒政。
人人都想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喝汤,没有谁乐意承担责任去开拓,不愿意或是没能力解决现阶段国内的矛盾,索性闭上眼睛躺平摆烂放任矛盾加深直至社会各阶层割裂。
——咒术师的人口才有几个了?每年因为诅咒死亡的人才有几个了?加在一起不一定有交通意外失去生命的倒霉蛋人数多。既然可以用小数量损失替代变革可能面对的风险,“聪明”的精英们自然算得清这笔得失。
改革之初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成功还是失败,不去做的人总有理由:阻力那么大,反对者那么多,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就算真的有些成效,正所谓“众口难调”,也免不了背上一身骂名,何苦呢?改革者呕心沥血费尽心机,甚至不一定能活到享受果实的时候。
在这个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旧日的国家,没人去当那种“冤大头”。
世家门阀轮流掌权党政为得不是为了让这个国家长治久安,他们为得是家族绵延兴旺。只要能保证自家始终享受优越的上流生活,国家将会步向何处那些人并不在乎。
所以普通人不停催生出诅咒,咒术师焦头烂额奔波在祓除诅咒的路上。
“咒术师只是国家用来维护社会稳定的一次性工具,这就是真相。究其深层,也是为什么国会能忍得了我这种坏蛋盘踞一地称王称霸的原因。”面对红着眼眶前来讨要答案的年轻人,森由纪浏览文件的眼睛都没抬一下:“我无意羞辱你,如果觉得这些话不好听,大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我从来不知道,即便没有产生诅咒,我也会因为一个孩子咬牙切齿的痛恨表情而恐惧。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年轻人不知所措,双臂甚至脖颈上都是被抓挠出的伤痕:“我带给他糖果和书籍,他却像动物一样嘶吼着扑上来攻击,完全没有想过究竟是不是我的对手,我居然会感到害怕……”
“放心吧,和你起摩擦的小不点已经被送去医院,你没有一怒之下活活打死他我已经很意外了,干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