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斥审视的视线几乎具现化。
森由纪看了一圈,有点意外:“全都是男士?请去别院会不会不太方便?”
“女人是能放出去满大街溜达着抛头露面的吗?”才只有十三岁的少年气愤不已:“你也给我好好记住,下次换上恰当的衣服再来见本少爷,还有,你怎么又走到我前面去了!”
“腿短就别再三再四提醒所有人去注意,闭嘴吧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如果他能有中原中也一半老实厚道,说不定森由纪会看在年龄份儿上略微容忍他一二。可惜无论是哪方面,这家伙拎起来横竖看着都讨厌,女孩子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
竖着耳朵听热闹的躯俱留队员们:虽然这位小姐是个普通人,但她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啊!换个角度想想,去给这位赏心悦目的小姐充当临时护卫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她一个普通人,又住在别院,能有多麻烦?
如果收入不受影响的话……
有几个年轻队员脸上露出纠结与蠢蠢欲动交替的表情——要不是那道家训的影响,其实就算不发工资他们也愿意和漂亮少女待在一块好不好!
森由纪已经看完一圈,并没有找到符合预期的人选。
虽然一些人表露出意动的神色,但他们的实力与这份犹豫并不匹配。也就是说,不值得她花大价钱且忽略忠诚度。要么强到魏尔伦那种可以放出去随便浪,要么弱一些但乖乖听话指哪打哪儿,两边都不靠的不符合期待。
“算了,既然都不愿意,也不能勉强大家。”她走到躯俱留队据点门外,对等在外面的家老道:“我之前通过其他渠道找了另一位禅院先生,本打算如果能在这儿解决保镖问题的话就让他去做别的。眼下看来,只能采取备用计划了。嗯,希望您能理解。对了,岛国姓禅院的人很多么?”
事实上,顶着这种古老姓氏的人之间很难没有血缘关系。岛国在明治维新时要求即便平民也必须遵守法令给自己取个苗字(姓氏),百分之九十八的文盲率下什么奇怪的情况都有,反倒是普通人难以接触的“老字号”们成了罕见群体。
家老的表情不太好,他有了点不详的预感。但是森由纪没有给他提出意见的机会:“介绍人说那位禅院先生今天就会来见我,算是简单的面试。”
“如果您没有意见,可否派人去大门外看看?免得将我的招聘目标拦在外面造成误会。”女孩子笑得一派无辜:“我还没见过他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家老深吸一口气,冲仆人挥挥手:“去看看。”
没有多久仆人就低头弯腰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黑发青年。他脸色臭得要死,就像不得不站在垃圾堆旁吃早餐那样,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
“真是的,新老板怎么挑了这么个让人不快的地方面试!”
来人双臂环胸走到森由纪面前:“就是你了吧,森氏的大小姐?”
血腥味扑面而来,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不少禅院把头一缩,恨不得原地消失。看来他们之间有些故旧的关联,多半不太美妙。
“您好?”
女孩子走到这人身前:“我是森由纪,森氏航运会社俄罗斯分部负责人,请问您愿意打一份有高额收入的零工吗?”
有本事的人开价都不会低,参照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花钱的水准,她觉得还是把主动权交给对方比较合适。
青年动了动肩膀,这个姿势让森由纪不由想起西伯利亚林场里那头斑斓猛虎。但是很快他便将外露的凶狠气息收回去,撇着脚吊儿郎当道:“先说说工作内容,我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要价。”
“看门,跑腿,打架,没了。”她眯起眼睛:“唯一的要求,如果不知道该采取何种行动,请务必严格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没了?”对方笑得颇有点不怀好意,森由纪挑眉还以坏笑:“当然,没了。我还没成年呢,不会要求其他特殊服务。”
广津柳浪:“……”
禅院直哉:“……”
禅院长老:“……”
“底薪你看着办,要动手的活另算,月结。”他舔舔牙齿:“禅院甚尔。”
“试用底薪二十万,三个月观察期。如果表现得能让我满意,我会给你一份甘愿为我卖命的薪水。”
金额不高,也就普通打工人累死累活一个月的平均收入罢了,但已足够应付普通三口之家的正常开销,而且非常稳定。
禅院甚尔痛快点头,转身就向外走,一秒钟也不想在这歌破地方停留:“走着,你是老板,干什么你说了算。”
森由纪侧头朝广津柳浪示意:“让人给这位禅院先生开个户头,先打六十万进去。”
孔时雨介绍的这个人很不错,不是那种家养出来的蠢货。
“……不知廉耻!”禅院直哉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就在森由纪期待他能表现出些许语言杀伤力时,这小子转了一圈面向她拦在禅院甚尔身前:“你少给我打甚尔的主意!不许你用那种眼神看甚尔!”
“等等!”森由纪向后退了一步,在对方得意广津柳浪扶额的当下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取向偏好和我一样吧!虽然我不排斥同性恋,但我绝对不做同妻,未婚妻也不!”
庭院中瞬间陷入死寂,禅院们有志一同继续向后退了一步,腿脚慢的甚至差点摔个趔趄。
禅院直哉:“……”
你们这些垃圾,集体往后退的动作不是认真的吧?!
“恬不知耻!你,你都在说些什么!女人嘴巴里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信不信我现在就教育教育你!”
少年气红了脸,上挑的眼角努力瞪开,举起拳头做恐吓状。在森由纪看来就像只骨头被人抢走扔飞的短腿柯基,呲牙咧嘴叫声挺大,奈何越叫唤离目标越远。
要不是有束缚在,要不是这家伙是个女人!
禅院直哉一口气梗了许久,直到堂兄从身边走过顺手照后脑给了他一巴掌才缓过来:“你给我等着!”
“哦,加油。”
已经走远的森由纪背对着他挥挥手,重拾欺负短腿小狗的快乐。
禅院长老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他哆嗦着嘴唇,奋力握拳敲打胸口,大概下一秒就会唤来所有仆人大扫除。
“麻烦指路去禅院直毘人先生所说的别院,啊对了,广津先生,等会车开慢点,我要开会。”回到禅院主宅正门,黑西装们挤了挤把头一辆车空出来。广津柳浪坐上驾驶位,新招募的保镖兼向导禅院甚尔大喇喇往副驾上一坐,森由纪回头看向一直默默无语跟在屁股后面的双胞胎:“你们两个……能做什么?”
真希护着真依:“那个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坐在前面的禅院甚尔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你呢?”少女低头面无表情盯着越缩越小的妹妹头小女孩:“我不养活吃闲饭的,虽然不指望你们两个能照顾我什么,至少别浪费我的时间。”
“……”真依低下头,真希抱住妹妹:“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两份事,我的妹妹我自己养活,不用你管!”
“嚯?既然如此,那我没问题了,上车。”
森由纪催了一句:“动作快点,这地方臭烘烘的,一股晒透了的烂泥潭味儿。”
坐在前面的保镖又笑了一声。
一路上双胞胎一个叠一个挤在一起,尽量远离抱着手提电脑一会儿换一种语言的少女。
她穿着纯黑色的修身男款西装,干练利落的裤子取代了限制行动的裙装,白色衬衣一直扣到顶端,银灰色领带一丝不苟。微卷的黑色长发只在中间用紫色绸缎扎了一下,黑发下是仿佛被神明仔细描绘后又刻意填上鲜艳色彩的五官。明明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却没有任何能让人依据性别进行联想的地方。
——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出丝毫柔弱之态,即便此刻真希无比确定自己竭尽全力的情况下一拳就能打翻新老板。
她很弱,但又很强,强大到完全不把禅院家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视频框被划分出数个小格,每个与会者都待在自己的格子里,恭敬且认真的汇报工作回答问题,丝毫不敢因主持者是个稚龄少女而疏忽怠慢。森小姐紫色的眼睛紧盯显示器,她戴着单边耳麦侧头聆听部下说话,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光芒。
原来女人是不必低头小声和人说话,也不必故作谦卑顺从的。
“姐姐……”真依小小声的反手抱紧几乎看入神的真希,后者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明白了,今后环太平洋各港口统一归入我这边调度,有什么问题尽快通过OA系统提交,报告不要写那些没用的废话,我不缺那两句问候。”森由纪切换回日语照顾更多岛国人的听力:“就这样,我今天搬家,下午就不办公了。不太要紧的事,要么去问BOSS,够胆的话去找太宰,祝你们好运。”
轿车停稳,手提电脑的屏幕也被合拢。森由纪伸手往座椅扶手下面的格子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只马蹄铁扁盒:“给,你们两个拿着分去吧。”
德产嘉云水果硬糖。
真依犹豫着不敢接,真希二话不说拿过盒子掰开,先捏了颗糖塞进妹妹嘴里然后才是自己:“谢谢。”
“嗯,你们堵着车门了。”
森由纪的视线在双胞胎互相拥抱着的手上停留许久,扭开脸:“快点下去。”
岚山别院与其说是“别院”,不如归类为某种功能性建筑。也就是说它仅能为主人提供欣赏秋景时的歇脚便利,其他方面嘛,就比较愁人了。守在这里修缮兼交接的仆人客客气气将森氏航运会社一行人让进院子,简单说明房屋结构以及注意事项后就跑了,满脸生怕被核辐射污染的样子。
“真遗憾,我本来准备了小费的。”森由纪拉开领带,解开袖口挽起袖子,顺手用发带将长发绑成发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帅得掉渣。
“广津先生,让人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取出来。”
然后三个禅院就眼巴巴傻看着森小姐的手下从那些昂贵的豪车里拖出柴油发电机、柴油、电线、网线、电钻、各种扳手钳子……等等等等,她甚至连布线用的线槽、扎带以及螺丝钉都带了。
经过一番忙碌,禅院家的岚山别院得以比主宅更早享受到现代化便利。不说覆盖全屋的极速无线宽带,只那个空荡荡的厨房,下午就被人用各种柜子和电器填满,整理食材的活儿差点把真希和真依累得爬不起来。
指挥部下折腾一下午基建,广津柳浪顺手做了晚饭才十分不放心的告别大小姐带人返回横滨,这处只有四间屋子的别院里就此只剩三个禅院和一个森由纪。
“我的卧室,你们不许随便进。当然,你们的卧室我也不会侵犯。我不指望你们忠诚,但是拿了钱就得把事做好。”她用勺子指指坐在对面的三个人:“你们两个还住一起,你住靠门的房间,就这样。”
“我是禅院真希。”、“我是禅院真依。”
双胞胎咬着筷子报上名字,眼神已经从一开始的防备恐惧变得热切。
什么时候,我也能变得像森小姐那样呢?
第53章
第二天上午, 森由纪被院子里传来的阵阵吵嚷声惊醒,裹挟着魔王般的滚滚黑雾,她一把拽开拉门逼近噪音源:“你们……想死吗?”
昨天半夜接到兰波和魏尔伦的通讯, 一个告诉她多国联合异能部队已经深入俄罗斯以解决狼人实验体泛滥的问题, 另一个告诉他MIMIC突然拐弯直奔地中海沿线的走私港口而去。
她手里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单线程任务,真有那种完成一件出现一件的事就好了,多数情况下麻烦都是缠成一团说来就来。连夜调动情报网严密监1控, 森由纪打从下飞机到现在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能有好脾气就见了活鬼了。
拉着双胞胎的仆人被迎面而来的杀气扑了一脸, 哆哆嗦嗦松开手。真希迅速拉着真依跑开,把她藏到森由纪身后,自己捡起昨晚落下的扫把挡在两人身前。
小女孩单薄的身影带着几分瑟缩, 脊背却挺得很直。
“森小姐, 烦请您让让,这两个女孩该去直哉少爷那儿训练体术……”
话音未落,扳机扣动声吓醒了看热闹的其他人。殷红血液洒在枯山水白色的碎石上,格外醒目。
“你们, 想死吗?”
她再次冷冷发问, 再也没有谁敢发出杂音。眼看倒地呻1吟的人动静越来越小,少女收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克1洛1格:“滚吧,这是第一次,再有第二回 ,你们就全留下。”
仆人们根本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小心翼翼上前拖走伤者, 离开前甚至贴心的轻声关闭木门。
“一次拼命咬牙打到怕, 下次就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森由纪瞥了眼双胞胎:“去做早饭。我不吃生食, 不吃没味道的白米。”
“禅院甚尔呢?第一天就翘班?扣工资!”
说完她又黑云滚滚的闷头回去补眠, 真依想也不想跑向厨房,真希上前将沾了血的石子铲出来丢进池塘。
午后禅院甚尔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身影,一露脸就被森由纪嫌弃的往浴室赶:“臭死了,去哪个妈妈桑哪儿鬼混呐?”
“大小姐懂得真多!”男人不正经的调笑了一句,少女面无表情:“上午该你守门你跑得不见人影,害我不得不亲自出手解决麻烦……”
“啊啊!抱歉抱歉,绝对没有下次。”他抓抓后脑勺:“所以?”
“扣工资!”拿捏住对方软肋,森由纪眯起眼睛:“你没有完成职责范围内的工作,懂了吗。”
禅院甚尔眼看讨不了好,立刻很有躺平精神的不再争论,洗干净身上的烟酒气后往门口摆了张躺椅一赖。
不就是看门么,我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