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由纪扯着他的胳膊往上跳了两下,眼看前方还有三四米才能排到地方,有点想走又有点不甘心。落地后五条顺手扶了她一下,就听女孩子随口提问:“直毘人先生好歹还能算清楚阖家大小一顿饭要煮多少米,你知道吗?或者说,如果你现在对家老们说想要买下这个摩天轮拖回家天天转着玩,他们会给你什么回复?”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老人家们说我年龄还小,不用去管那些烦心的经营。”
他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状——一个无法掌握家族经济核心的家主,跟那些摆在台子上的祖宗排位有什么本质区别?
“如果你选择和甚尔先生一样自我放逐的道路咱们就可以换下一个话题了,对于我来说你还不算难养。或者你希望以彻底掌控五条家的方式获得自由,呼……”
少女轻抚垂到胸前的长发:“其实也不难,让他们明白自己支付不起忤逆你的代价就行。”
搞政1变嘛,德纳第的老本行。
“我刚才恍惚听到你提过一个叫做‘帐’的东西?找机会把所有人都扣进去,禁止出入,禁止信息流通,关上个三五天,剩下的还用我告诉你?”
展示武力这种事,五条悟自己一个人就够。
“五条家如今的繁荣本就建立在‘六眼’存世的基础上,所以不管你采取何种暴力手段,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这简直是最简单的模式,甚至都不用操心该怎么安抚那些正常情况下一定会存在的反对派。
不像在其他国家整这一套,多少还要想想如何掐断无线电,怎么控制广播电台,怎样切断目标地区交通网络,搞清楚兵力分布,如何捉拿必须物理消灭的政敌……
操作太基础了,以至于森由纪都懒得就这个话题发表太多看法。
如此无法无天的言论要是让五条家的家老们听到绝对会指着森由纪的鼻子破口大骂,奈何现场只有一个胳膊肘已经撇到窗户外面的家主。
“听上去不太难?”五条悟摸摸下巴,对这个计划很有几分心动。森由纪又一次扒着他的胳膊跳起来往前看:“确实不难,制定计划也要根据执行人选的不同进行调整。有的人你只能事无巨细告诉他什么时间到达什么位置去做什么事,有的人却只需要说下大致步骤,剩下的自行发挥难道不好?”
“倒也是。”
少年深以为然:“下次老人家再催我回去,我就把他们聚在一起关小黑屋,嘿嘿嘿嘿!”
“如果遇到具体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嗯,到时候再说。”
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已经返回横滨,话不能一下子给得太满。
眼看零食摊位的窗口近在眼前,一个裹着连帽外套的男人逆着人流行色匆匆向外走,差点撞到第三次跳起来向前张望的森由纪。如果只是偶发事件大约不会有人在意,但是女孩子在被男朋友抱进怀里后突然指着那个人道:“打昏他!”
之所以打昏而非打死……完全因为这里几乎是台场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当街杀人的后续很难处理干净。白发少年反应奇快,旁边那些游客还没来得及处理“打昏他”这句话的含义,那个奇怪的男人就已经应声倒地。
四周一片哗然,很快就有巡逻的保安围住受害者与嫌疑人,驻扎在附近待命的警察也闻讯赶来。
“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在这个前提下我要求由内务省X长官经手此事。”
森由纪抓着五条悟的手堵到他身前,另一只手亮出随身携带的克1洛1格,同时推掉弹夹以示自己并无反抗之意。
因为那场世界大战的影响,岛国的国家暴力机关跟着美爹沿袭了美式割裂。公安、警察、军警、特勤,虽然都是维护政权统治的工具,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信息不畅已然成为常态。警察出动时不小心干掉自己人的悲剧比比皆是,于是卧底们基本上都掌握着一套效率及高的自曝方式——反正她的马甲本就双向通吃,加之情况紧急,趁机刷一波白道的好感,为接下来与便宜爹的对决制造有利的舆论条件。
看到那个男人衣摆下露出些许零件的瞬间,她就将往后一个月的计划都安排好了。五条悟还是个学生,这种刑事犯罪案件最好别把他牵扯进来,但是以她自己的实力不动用武器又很难将罪犯留下,只能临时用一出“李代桃僵”。警视厅那种地方,进去待上几个月就知道有多混乱。只要有人肯认,绝大多数警察根本懒得再拐回头去勘定现场验证真伪,那是侦探的事儿。
本以为只是场普通纠纷,没想到眼看有人亮了枪还自曝卧底身份,警察们面面相觑。不等这边清场完毕,另一处又传来警车疯狂提速的声音——标准制式的蓝白色横着滑进现场,车门被人踹开,青年大步走下驾驶位:“都在这里围着干嘛?
“额……”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看了眼对方的警徽:“这边有点……碰撞引发的纠纷?”
“你们不是过来支援爆炸袭击的吗?”青年一愣,目光转移到仍旧保持“战术动作”的少女身上:“……”
“她是,嗯,另一个部门的,自己人,等会儿我带回去做笔录。你们先调用所有人手尽快疏散人群,这个更要紧。”
先前的警察半信半疑多问了一句:“抱歉,请问您所谓的爆炸袭击是什么情况?”
“十分钟前警视厅收到一封挑衅留言,有人故意在电影院的座位下安装了爆1炸1装1置,所以我就过来处理这件事。”
他笑着朝所有人挤挤眼睛:“快去忙吧。”
“啊……如果说定1时1炸1弹的话,犯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请问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我体术不太好,坚持不住。”
森由纪抬起下巴冲地上昏倒着的陌生男人示意:“我刚才发现他握着起1爆1器往人群里挤来着。”
萩原研二沉默了两秒,上前用脚尖翻开那个人,很快就从他口袋里摸出只遥控器。
“算我欠你一次,小不点~”
当年死活也练不好体术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为让人忍不住想要吹口哨的大美人儿,青年朝她弹弹手指,后者放下手收起“配枪”:“还不快点去拆弹!”
防爆小队此时才从远处追赶上来,眼看犯人已经被捕,似乎只用拆除炸1弹便可万事大吉。一年不知道要拆掉多少炸1弹的萩原研二满脸轻松问森由纪:“能在这里遇上你还真是巧合,要和我一块进去看看吗?”
“萩原先生!”
爆1炸1物处理组其他人对于这位专家偶尔的不着调深感心累,没想到“自己人”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好啊,我们本就是来看电影的,影院今天恐怕不能再营业了,近距离欣赏拆1炸1弹似乎也不赖?”
站在她身边的白发少年闻言更是双眼放光:“拆1炸1弹?我还没见过!”
别说你没见过,一般人谁没事拿这玩意儿当娱乐?
最早那位前来维持秩序的普通警察人都快傻了,完全弄不清这里面的人际关系。
“走吧,其实小由纪你也可以拆掉炸1弹的吧,要不要试试?”萩原研二开玩笑似的加了一句,按照传真给出的地址找到了藏匿在座椅下的炸1弹:“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小可爱~”
“……”
读1数1器上的倒计时还有十多分钟,青年笑着将几根导线拽出来给同事和“自己人”看:“小由纪,你觉得应该剪断哪一根呢?”
“如果我是你,我就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其他惊喜,你不觉得不需要的线有点多么?”
森由纪叹气。这枚定1时1炸1弹设计得非常聪明,水1银1平1衡1器下面连着另一个起1爆1装1置,一不小心就会犯下致命错误。要么当场爆炸,要么恶趣味的二次触发起爆。
——并非她在这方面比萩原研二还专业,而是去年春天在俄罗斯见过类似的手法。
合着这玩意儿也有学术交流?
萩原研二立刻重新检查炸1弹,确认森由纪的提示后深吸一口气:“你们全部撤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荻原先生,您没有佩戴防护设备更加危险,还是您先撤吧!”
爆1炸1物处理小组的其他成员纷纷劝道:“我们留下反倒更安全些。”
“让你们滚你们就赶紧滚,也不看看炸1弹的体积!这么近的距离戴不戴护具只能决定最后是从墙壁上刮下来还是从护具里拖出来。”
遥1控1器是单向的,也就是只能启动计1时1器,无法将其关闭。他留下独自尝试拆卸,也好将损失降至最低。
挤在前面的警察们每一个都想把其他同事赶去安全地带,混进来看热闹的两位“平民”更是第一时间被他们隔在最后头。
“呐,近距离欣赏烟花爆炸的机会可是很少有的哦!”森由纪大概算了笔账,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兴致勃勃一脸新奇的五条悟:“‘帐’可以用来控制爆炸范围吗?”
“当然可以,以‘不允许我进入’为代价作为交换,百分之百可以束缚住‘账内’一切物体的离开。既然是由纪恳求,我也不会拒绝,但是……”
少年挠着头发笑得憨气直冒:“想要由纪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种时候讨价还价,也不知道他究竟聪明还是傻。森由纪哭笑不得:“你先说说看?”
换个人只怕要当他趁火打劫,好感值能一下子降到谷底。
“哎呀……”少年脸红了,藏在墨镜后的蓝眼睛闪闪发亮:“不会太过分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赶在警察们决定谁留下送死前点头,森由纪瞪着死鱼眼:“你快点!”
“好耶~”
没想到学校教的琐碎知识还真有能用得上的时候,五条悟再没有如此精细的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帐”将整个炸1弹包裹其中,忍不住摸出手机摄影留念:“我要放烟花啦,你们快点让让别挡住镜头!”
这家伙说话总有股子让人火大的味道,自称也不太礼貌。考虑到他也有可能是“自己人”,警察们没有和他计较那些有的没的。然而正是这个看上去漂亮到让人有点想怀疑性别的少年不知做了什么,定1时1炸1弹活生生于众人眼前凭空消失——被“帐”覆盖住了,普通人看不见。
萩原研二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空气,不太理解这种超自然现象:我那么大一颗炸1弹呢?
诅咒与咒力都无法被电子设备捕捉,森由纪伸头从五条悟的手机屏幕中看到了好端端待在原地的炸1弹,紧接着无形的咒力打在计1时1器上,火光与破片被禁锢在球形内部,只有声音传了出来。
放映厅内所有人都被突然爆发的巨大声响震得头晕眼花,留在外面待命的支援小队带着急救医生拼命向声源地冲,等冲进来一看……别说伤亡情况了,除过暂时性耳鸣外那几个人身上连块淤青都没有。
身体素质最好的咒术师恢复得也最快,紧接着是看上去纤细柔弱实则皮实抗造的异能力者,警察们倒是纷纷被同僚和医生扶着退出电影院。
等萩原研二甩着脑袋好容易才听清赶来支援的松田阵平那不停歇的抱怨,他马上挥手让已经藏入人群的“自己人”先走:“你身上应该还带着保护令,趁机会赶紧离开,回头再补交一份报告,别那么老实的等着走流程。”
本就打算趁乱溜走的森由纪朝他比了个“OK”,被五条悟拖着往摩天轮方向走。
电影看不成换成了烟花,总不能摩天轮也不给坐吧?
第67章
不久之前警察的清场行为驱散了许多排队等着乘坐摩天轮的人,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森由纪和五条悟几乎无需等待就坐进圆形观景箱,随着机械转动缓慢上升。
黄昏时分, 亮眼的橘红色斜撒在海面上, 化作点点碎金。女孩子趴在观景窗上向外眺望, 长发被微风带得起起伏伏。少年原本坐在她对面, 一会儿挪挪一会儿又挪挪, 挪着挪着挪到她身边, 最终一块挤在观景窗旁:“风景真好。”
只有空中才能看见的广阔景色是站在地面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海天一色, 山川俯首,形形色色的路人化作一个个小黑点或聚或散。
她将胳膊垫在观景窗内的栏杆上,下巴压着胳膊,很快旁边就多贴过来一个脑袋。观景箱内一片寂静, 白发少年惬意的眯起眼睛——这个高度别说人类, 咒灵也很少达到,对他来说可以算作难得的清净之地。
原来这就是“悠然闲适”的意思吗?
就像两只挤在一处取暖的猫, 他们任由夕阳晒在身上,享受着各自都很难得的休息时光。规律的机械声起到了白噪音的效果,催得夜猫子昏昏欲睡。森由纪已经把眼睛闭上了,脸颊上突然有点痒, 她伸手挠了挠,刚好赶上接听突然唱起歌的手机:“爱丽丝·维尔根特,嗯?”
她说的是德语, 五条悟一头雾水听不懂,但也不肯老老实实待着。他不甘寂寞的理了一缕森由纪的头发出来缠在手指上, 反复绕出各种图案, 各种小动作就没停过。
“……澳大利亚的锂矿近期可能被跨国公司收购?”少女想拍开他作乱的手, 动作太慢只能拍到一片空气。五条悟大乐,拽着她的头发频频故意往人眼前送:“你是打算挠空我面前的空气咩?”
森由纪斜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就没消退过:“不要扯我的头发,会痛!”
换个人指定得被他嘲笑“太弱”,但是她的话……这个词根本就没有意义。
对面打电话过来的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左右为难之时被森由纪淡淡的“继续”拯救:“是,我们正在积极联系当地人,这里私自开矿的小企业比比皆是,总不可能所有都被收编……”
少年松开缠在手指上的黑发,“猫爪必须在上”的游戏却不肯停止。森由纪哪有可能在他不放水的情况下赢得游戏,执着的一直拍空气拍到摩天轮转完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