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偶尔会说起自己的事情，但只是浅尝辄止，蜜柑知道他家里人很多，他在上学，他的一个同学跟他关系很好，是他的挚友，他学校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无论是学姐还是学弟。
蜜柑微笑着倾听，自卑像是怪物一样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沼泽深处拖去。
“蜜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有时候五条悟会这么问她。
救救我……
蜜柑张了张嘴，只是露出了一个柔和的浅笑：“嗯，谁会不喜欢悟呢。”
当然，仅仅是这样的话，蜜柑不会想要跟对方分开。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蜜柑渐渐发现，在五条悟的世界里，比她重要的事情似乎有太多太多。
无论他们在做什么，只要接到电话，五条悟就会离开。她的听力很好，即使五条悟接电话时会特意离她远一些，她也能听到听筒里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
那里面的声音有男有女，但相同的是只要挂断电话，五条悟就会露出抱歉的笑容，然后说：“抱歉蜜柑，我那个挚友有事找我，我先走咯。”
就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把她的男朋友从她的身边叫走，她还要被欺骗，得到的永远都是挚友找他这个借口。
挚友生病了，挚友失恋了，挚友打胎了，挚友精神错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都有，就是不会好好的跟她说实话。
但蜜柑只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乖乖地朝五条悟挥手：“拜拜，下次见。”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星期后，还是半个月后？
虽然每天都会收到五条悟的信息，还会贴心的配上照片。
【今天学校派我来北海道哦】配图是他露出大白牙比耶的照片。
【学校硬要我出国去处理事情，真烦，要好久见不到蜜柑了呢QAQ。】配图是他的帅照，眼睛下面P了两条宽面条泪。
【学校派我去……】
什么学校会频繁派学生全世界到处跑啊，蜜柑是社恐又不是没常识。她缩在房间的床上，一边恐惧地揪紧被套，一边假装平静的回复。
【等你回来哦】
她的生活被五条悟占满，但是五条悟的生活里她却只占了一点点位置，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让她害怕。
蜜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喜欢五条悟，五条悟也喜欢她，平等的相爱却会得到不平等的关系呢？她没有人际交往的经验，她想不明白。
于是她想啊想啊，想不明白也要想，钻牛角尖也要想，终于在她因为工作时精神恍惚，第五次把盐巴当做糖粉给放进糕点后想明白了。
她明白了，一定是因为她只喜欢五条悟，而五条悟喜欢的却不只是她。
所以她可以将一切都给五条悟，五条悟却只能分给她可怜的一点点。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五条悟喜欢的不只是她。
“蜜柑？蜜柑？”
蜜柑突然从回忆里惊醒，只见五条悟一脸的担忧，他也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离她很近，近到纤长的白色睫毛扇了扇，几乎扇到了她的脸上。
蜜柑往后退了一步，椅子差点被她带倒在地上，发出了吱嘎一声，她心里发芽的小雀跃已经完全被按死在土里了。于是她抿了抿唇，狠狠心说道：“我们分手吧。”
五条悟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他的不知所措全写在了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也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他努力学着爱人的方式，却好像获得了最糕的结果。
这太突然了，他完全不能接受。
“为什么？”五条悟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也想不出蜜柑跟他分手的理由，他们不是在一起好好的吗？“我不要。”
他困惑的样子扎眼极了，蜜柑被那双眼睛看着，干脆和盘托出。既然要分手，他们就应该把事情说明白。
“因为我太喜欢悟了，但是悟喜欢的却不止我一个人。”蜜柑轻声说着。
这太荒谬了，五条悟完全不明白蜜柑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想要解释，但是蜜柑继续说了下去，他只好先把解释的话语咽了回去。
“悟从来不会对我说自己的情况，什么事都瞒着我，明明是被不同的人约出去，却骗我说是挚友出事了。”
蜜柑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理直气壮，“一个月的时间里，你的挚友恋爱了失恋了堕胎了又恋爱了，你连敷衍我都不愿意好好的想理由。”
五条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他并不是想要故意敷衍蜜柑，只是他是被辅助监督给叫走去处理咒灵事件，蜜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又看不见咒灵，如果知道自己是咒术师，蜜柑会觉得他疯了吗？
如果蜜柑相信他了……蜜柑一定会相信他的，那么蜜柑会害怕吧，害怕咒灵，也会害怕他出任务的时候受伤，或者是死去。
他不想让蜜柑一直沉浸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情绪中，只是想到这样的景象他都会觉得难受。但是他没想到，谎言换来的并不是安心。
蜜柑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谎言而好过一分。五条悟罕见的茫然了起来，他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力失去了信心。
“我没有喜欢别人。”最后他也只能这样可怜兮兮地解释着，“我喜欢的人只有蜜柑而已。”
蜜柑看着他茫然的神情，手指缩了缩，又继续问道：“那你的挚友呢？你那个打胎的挚友呢？你也不喜欢她吗？”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线：“打扰一下，蜜柑，你刚刚说悟这家伙，说他的挚友什么？”
蜜柑这才注意到五条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黑发的少年，那个人很眼熟，她今天下午才见过。
“夏油杰？”蜜柑脱口而出，当五条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社恐症状总会好许多，这也算是五条悟一直以来努力的结果吧。
夏油杰那张狐狸般的脸上充满了虚假的笑意：“我无意打断你们的情感交流，但是听到了点很在意的东西，没办法忽视过去，你刚刚说，这个家伙，说他的挚友怎么了？”
五条悟瞳孔地震，他挥舞着手臂，想要阻止蜜柑，但是蜜柑已经脱口而出：“他的挚友恋爱失恋打胎又恋爱最后精神错乱了！”
第44章
“哦，是吗？恋爱失恋打胎又恋爱，最后还精神错乱了呀，那请问五条同学，你有几个挚友呢？”
夏油杰笑得眼睛弯弯的，却莫名让蜜柑心里产生了一股凉意，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惠有些不明所以，他和程序员还坐在椅子上，此时小小的两只抱在一起，透出一种相似的茫然来。
“一，一两个吧。”五条悟吞了口口水，语气迟疑。
夏油杰表情不变，语气更加轻柔了：“一两个呀，那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呢？”
“杰，你冷静一点。”五条悟试图垂死挣扎，“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夏油杰的眼睛倏然睁开一条缝，紫色的瞳仁里空洞到没有高光。“解释我不是你的挚友，还是解释一下你还有别的挚友？”
五条悟余光瞥到蜜柑从怀疑到看人渣一样的视线，心里一慌，干脆心一横，大声说道：“杰，你冷静一点，等下发病弄坏了东西，我不好跟夜蛾老师交代啊！”
夏油杰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失语，他看着五条悟，眼神宛如在看硅基生物。
“啊，你就是他那个挚友吗？”蜜柑捂住嘴，目光克制不住的往夏油杰的肚子上瞄了一眼，“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我……”
“等等，我不是……”夏油杰下意识解释了一句，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接触到了他的视线，鸦雀无声就为了看热闹的客人们顿时掩饰性的开始交谈了起来。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期，这家居酒屋因为口碑不错。所以客流量非常不错，夏油杰粗略看了一下，起码有二三十个人在旁边看热闹。
他似乎听到自己脑袋里发出了铮的一声，是一根弦绷断了的声音。
被怒火烧断了理智的夏油杰嘴角扯开一抹狞笑，他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蜜柑看到他背后有黑色的丑东西拉开了空间。
这招好眼熟啊，蜜柑眯起了眼睛，看着夏油杰背后一只又一只的丑东西爬了出来，很快就满满当当的把五条悟给围住了，而五条悟嘴角的笑容也不对劲了起来，他跃跃欲试地看着周围的丑东西。
像一只好斗的鸡，蜜柑这样想着。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在座的客人都挺淡定的。蜜柑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就算面对这样的丑东西，正常人也都这样不为所动的吗？人类可真是恐怖。
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居酒屋的侍者赶紧跑了过来，他菜也不想上了，就想赶紧解决店里发生的争端。如果不行的话，那么就要把这样闹事的客人给赶出去。
他得趁着这两个客人没有打起来的时候赶紧冲过去才行，这个侍者这样想着，他打工供养者三个干女儿上小学，并且准备未来将这份事业传递给自己的亲儿子。
但是就在这一刻，这个不求回报的好男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预感。如果他继续这么往前冲的话，会死。
于是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钻进了最近的桌底，就在大家都被他怪异的行为所吸引时，五条悟猛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或者说，透过天花板在看更高远的天空。
蜜柑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但是下一秒，她猛地被搂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里，蜜柑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个怀抱她很熟悉，熟悉又陌生。
她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五条悟的身体猛地压了下来，他将蜜柑整个人扑在地上，将她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的，蜜柑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挣扎了起来。
但是下一秒，猛烈的震动传来，接着是强烈的风，再然后是一片惊恐哭喊。
发生什么事了？蜜柑有些懵。五条悟总算放开了她，在放开她的时候还习惯性的用下巴蹭了蹭蜜柑的头顶，蜜柑总算看见了周围发生的情况。
只见本来一派温馨的居酒屋里，此刻被不知名的攻击给硬生生轰成了两段，还好被轰开的地方没有人在。
所以并没有出现人类被斩成两段这种惨烈画面。居酒屋的屋顶也像被锋利的齿轮削过一般，抬头就是高高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那个深邃的黑洞。
虽然没有人类死亡，但是屋顶被削掉之后，有很多屋顶碎片掉落，很多人受了伤，躺在地上哀嚎，只有那个提前趴在桌子下的侍者看起来毫发无损。
惠呢？还有程序员？蜜柑突然慌了起来，她连忙四下里寻找，就看到夏油杰抱着惠站在一边。而程序员趴在他的肩膀上，正发出惊魂未定的唧唧声。
夏油杰没有注意到蜜柑的视线，他的注意力牢牢被天空中那个深邃的黑洞所吸引，连让他杀心骤起的五条悟都暂时没有心情理会。
“那是……什么东西？”夏油杰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他们虽然惊慌失措，但是并没有对天上那个奇怪的黑洞表现出任何一点注意力。
普通人看不见吗？那应该是和咒力类似的超自然东西？
“没有咒力流动。”五条悟冷着一张脸，他将脸上的墨镜取了下来，湛蓝的双眸牢牢地盯着那个黑洞，黑洞正在缓缓地闭合。“里面有什么东西出来过，就在刚刚。”
夏油杰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是发出攻击的那个东西吗？在外面？”
“杰子还在外面。”蜜柑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她惊叫了一声往外冲去。
“杰子是谁！”五条悟准确抓住关键词，跟在后面也跑了出去。“你跟这个杰子又是什么关系！”
“你们等等……”夏油杰一手抱着惠，肩膀上趴着猴，徒劳地喊了一声。然后低头与刺猬头的小男孩对上了视线。
“呃……你好？”惠愣了愣，迟疑地打了个招呼。
夏油杰：……
另一边，蜜柑冲出了稀烂的居酒屋，来到了大街上，只见原本不说车水马龙，也算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一片破碎，行人们缩在不显眼的角落里，面含惊恐，瑟瑟发抖。
而在路的正中间，一人一马正在对峙着。
杰子喘着粗气，它的身边铺满了召唤出来的咒灵，恶狠狠地瞪着对面那道纤细的人影，蜜柑停下了脚步，看向杰子对面的人。
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皮肤惨白得像陶瓷一般，眼睛是深绿色的，脸颊上有泪痕状的深绿色纹路，头上戴着一半的骨质头盔，满脸的淡漠。
他注意到了蜜柑的存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上前一步将蜜柑护在身后的五条悟，眼神空洞得像一个死物。
“人类？”他开口这样说着，然后又将视线看向了杰子，以及他身边的丑东西咒灵们，“凡马。”
“你很强，人类，跟那些垃圾不同，这是什么力量？”即便是说着这么好奇的台词，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是谁？”五条悟挡在蜜柑身前，眼神在男人与杰子面前来回看了几遍，然后皱起了眉头，“你的气息，跟空座町留下的残秽很像，不是咒力，而是另一种能力，这是什么能力？”
男人脸上的泪痕像是在哭泣，他的腰上挂着武器。但是没有使用，看起来像是赤手空拳就将场地破坏成这样。但是并没有人受伤，他似乎对于伤害普通人并无兴趣。
他并没有回答五条悟的话，只是将视线从五条悟身上移到了蜜柑的身上，蜜柑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像是被某种无机质的死物给盯上了一般，充满了矛盾的诡异感。
他盯着蜜柑看了一会儿，眼神微微睁大，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我叫奇奥拉ㆍ西法，是一个虚。”黑发男人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本漠然的状态。
但是跟刚才比起来，像是陶瓷制品里突然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他看着蜜柑，问道。
“你是什么？”
第45章
“你是什么？”
不是问你是谁？或是你是什么人？而是问你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