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心下好奇,她口口声声,非说那里头有金针,但草丛里怎会有金针呢?
她只觉得老尼姑是年纪大了,便也不甚在意,只哄着:“等会儿我去帮您寻,日头这样大,我瞧您嘴角都干了,且得多喝些水。”
老尼姑愣愣的看着金锁跑进尼姑庵,没一会,就端着一碗水出来。
她喝了两口,问道:“你不是有事儿吗?怎的又回来了?”
金锁笑了笑:“已经有人去帮我姐姐了,日头太大了,您这样会生病的。”
老尼姑没做声,将那碗水喝个干净,又长叹一口气:“没几日,我就要回去了,那金针找不到,我没法子安心回去呀。丫头,你去帮我找吧。”
金锁见她执着,又看看天色,若真让这个老人顶着大太阳找什么莫须有的针,说不准回头就晕过去了。
想了想,她点点头,自个儿去草丛中找了起来。
老尼姑也跟上,指明了方向:“就是这儿,对,我当时就是扔这儿的,应当不会错,你在这儿寻。”
许是金锁年轻,眼神好,才一炷□□夫,竟真的从草丛中捡出一根金针。
她欢喜的将金针小心翼翼捧到老尼姑跟前:“大师,这可是您要的针?”
老尼姑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将那金针裹好了:“是,就是我的针,我寻它两三个月了,都不曾寻到……”
金锁好奇的问道:“大师,它对您这么重要吗?”
老尼姑点点头,与金锁一道,又走到阴凉处坐了:“这根针,是当年我用得最多的,专门给我儿子缝衣裳的……”
她眯了眯眼:“算算时日,已经四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金锁点点头:“那您为何要将它扔掉呢!”
老尼姑眼神暗了暗:“他年岁大了,却越发混玩。前阵子,整日不学好,尽……”
她看了看金锁,没接着说下去。金锁也是明白,毕竟家丑,即便嘴里再怎么埋怨,心中也还是记挂儿子的。
金锁想了想:“我幼时也不懂事,有一回与姐姐偷偷出门玩,叫干娘好找。现下想想,实在是我与姐姐不听话,想必当初干娘,与大师您如今一般,对我们又爱又恨吧。”
她有些失落:“可是我听姐姐说什么……子……子欲养,亲人不在。干娘过世,我们就是想孝顺,也没得孝顺。大师,我想,您儿子一定也是如此,虽然贪玩了些,心中还很是记挂您的呢。”
老尼姑没想到,原来她失了娘亲,听这语气,仿佛是从来没有亲人,这干娘与亲娘无异了。
金锁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觉得孤寂,又道:“回头若是我再来大杂院,就过来这里看您,陪您,好不好?”
老尼姑微微一笑:“可是,后日我便要走了。”
金锁颇有些失望,旋即回过神:“是您打算回家了吗?您的儿子,一定很想念您呢。”
老尼姑微微一笑:“他来接过我几回,是我自己不愿意回去。不过今日,这金针既然找到了,我也能安心回去了。”
金锁欢喜道:“那很好,有您儿子陪着,您也不会孤单。”
“儿孙大了,都不怎么陪我这个老婆子,还是孤单得很呐。丫头,你叫什么,住在哪里?往后我若是想你,可否去我家陪陪我?”
金锁愣了愣,为难道:“我叫金锁,住在……住在狗尾巴胡同大杂院……但是我姐姐找到亲爹了,我们马上要搬走,恐怕……恐怕不方便。”
老尼姑见她支支吾吾,心知她有事不方便说,便也不为难,只与她告别,进了庙庵。
金锁松了口气,赶紧往小河边跑去,正遇见两个尼姑回来。
其中一个脸上还带着不忿:“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若不是我们过来,你那位姐姐可要倒霉了。”
金锁吓了一大跳:“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恶人不成?”
那尼姑点点头:“是啊,许是见着你姐姐好看,想要调笑一番。你们两个女孩儿,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些。”
金锁忙道:“我姐姐行动不便,不好与人周旋,今日实在是多谢二位大师了。”
两位尼姑连连摆手:“举手之劳。”
金锁辞别,又急忙往大杂院赶。赶回去发现紫薇安然无恙的坐在树荫下,这才松了口气。
柳青见金锁回来,却是劈头盖脸:“你怎么回事儿,把紫薇一个人扔在那儿,若那坏人……”
紫薇见他训斥,忙解释道:“是我崴了脚,金锁帮我寻人去了,不怪金锁。”
第12章
金锁问了小豆子,算是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那叫做福尔康的,就是打过小豆子的坏人。今日见着紫薇好看,言语间就很有些轻浮。
紫薇说道:“他只是想送我回来,没有旁的意思。”
柳青见紫薇单纯,还为着那福尔康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娇娇小姐,根本不知什么是人心险恶。说是什么达官显贵,一定不是好人,你看,这都跟了一路,跟到咱们大杂院来了。哼!”
金锁见他忧心忡忡看着紫薇,心道今日确实是大意了,就不该先去寻小豆子,若让柳青去,才更合适些。
紫薇不能行走,金锁便去喊了车夫,又与柳红二人,将紫薇扶上马车。
柳红千叮铃万嘱咐:“等见着小燕子,可要回来看看。若那边不适应,随时回来……”
马车远去,柳青柳红还依依不舍,跟在后头,直到看不见为止。
金锁不好意思,解释道:“遇到一位老夫人,在那里寻丢失的针,我这才……”
紫薇面上带着一丝红晕,摇头说道:“不要紧,若是我,也会帮一帮老人家。”
金锁顾不得自责,刚刚人多,她不好意思问,这会儿就她们姐妹二人,自是可以问出口了:“姐姐可还好?那坏人有没有欺负你?”
紫薇迷惑的想了想,答道:“金锁,其实我见那福家公子风度翩翩,到不似恶人模样。虽则话语多了些,言语有些轻挑,到底守着礼,只想说服我送我回来,并不曾有旁的举动。”
金锁也不懂男女之事,只惴惴不安:“可我瞧见柳青脸色通红,又是气急了的模样,还以为那恶人当真做了什么坏事呢……”
紫薇一震,这才回想起柳青的举动,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手。
金锁犹不知,继续说道:“但还是小心些,你没有告诉他我们住在富察大人府上吧?我听小豆子说他打过小豆子,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紫薇心中纷乱,她平日接触的,都是普通人,难得见到一位王孙公子,自然心生向往。之前明瑞与福灵安虽则人好,但总有些疏离感,那位福尔康,却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之感。
她摆摆头,罢了,若当真入了宫做了格格,总还有接触的时间,到时候再看吧。
到了富察府,正遇上明瑞与福灵安、福隆安三人回来。紫薇金锁忙行了礼。
福灵安颇有些好奇:“轻车简行,你们是回大杂院?怎不多带些人。”
紫薇笑起来摇摇头:“原是够麻烦婶娘与各位哥哥了,我们就回去看看。”
明瑞皱皱眉,瞧见金锁扶紫薇的模样,似有些吃力,关怀道:“你怎么呢?我瞧见你腿脚不便的模样。”
金锁老老实实答道:“姐姐出门,不小心崴了脚。”
明瑞立时走进去,唤了两个婆子出来扶她:“往后若要出门,还是多带些人,你们身份不一样,不要这般鲁莽。”
一壁说,三人一壁将她们二人往内院送。
昨日匆忙,没细看,今日紫薇崴了脚走不快,只慢慢的往内院走。
富察府极大,分有两个苑,两个苑又分了内外院。紫薇金锁原该在东苑,只东苑如今只剩下明瑞,太过冷清,反正也住不久,瓜尔佳氏索性让她们住在西苑。
大抵京城宅院都是这样,讲究左右对称,左边一座假山,右边对应荷花池。左边一座小亭,右边则是抄手走廊。
许是紫薇金锁看着都情绪不佳,福灵安关心的问道:“这一路可顺利?瞧你们的样子,仿佛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有什么事情,只管问咱们。”
紫薇眼睛一亮,只不甚了解他们,也不敢明着说,小心翼翼问道:“今日出去,无意中遇到一个叫做福尔康的人,说什么是他父亲是大学士,他是什么御前带刀侍卫……”
明瑞冷哼一声:“福尔康?”
紫薇听他语气不善,有些害怕。
福灵安见状,笑起来:“紫薇不必害怕,我们只是不齿福家而已。福尔康的父亲,原本是户部员外郎,并没有突出的本事,也不是荫封的世家,因令妃娘娘得宠,现如今是户部尚书。这也罢了,若低调谦逊些,靠宠妃上位的,古来并不少见。只他们处处以国丈自封,去年被皇上封做从一品大学士……”
紫薇心中暗惊,明瑞与福灵安二人看着不俗,且听金锁说的传闻,都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那福尔康……
她心中不免存疑,若当真是翩翩公子,怎会初见她就那般轻浮?先前许是她昏了头了,自以为容貌不俗,将那所为王孙公子给迷住了。
明瑞见她脸色不对,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那福尔康,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紫薇连忙摇头:“就是他想要送我回家,我不乐意罢了。”
明瑞狐疑的看着她,便听金锁说道:“姐姐崴了脚,在日头下晒了会,想是这会儿有些疲累。”
明瑞方点点头,转眼就到了内院,明瑞三人不好进去,只叮嘱道:“往后出门要带人,下次在遇到那种登徒子骚扰,只管说你是我妹妹就成了,没人敢寻你的不是。”
紫薇看了看他,心下感动,点头道:“紫薇明白了,紫薇……往后也有家人……”
明瑞笑道:“你原就是金枝玉叶,往后入了宫,皇上是你的阿玛,诸位阿哥是你的哥哥,还有姐姐……”
紫薇抬头看了看他:“那往后,你们还是我哥哥吗?”
明瑞愣怔半晌,却不知如何回答。
福灵安摸摸鼻子笑道:“到时候你是宫中的格格,是公主,我们是臣子,自不能充当你的哥哥。”
紫薇颇有些失望:“不,我入宫不是为了当格格。你们说的人,我全都不认识,我要用什么来将他们当做家人?虽然我与你们,认识了才一天,但是你们对我的关心与爱护,让我以为,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福灵安想了想,点头说道:“往后你入了宫,与宫中现在的还珠格格互换身份,她才是明瑞的妹妹。不过,你与她既然是结拜姐妹,约莫……我们也可算是你的哥哥。”
紫薇破涕为笑,点头又喊:“是,紫薇见过三位哥哥。”
福灵安将福隆安拉过来:“还有啊,福隆安被皇上指婚,赐给四格格做驸马,你算是四格格的姐姐。那么我们也可以勉强算是一家人。”
紫薇金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四格格?将来福隆安会娶四格格吗?”
福灵安想了想,答道:“我们是尚主,公主是不能娶进门的。内务府会为四格格建公主府,公主们都是出宫住在公主府的。”
紫薇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如此。”
第13章
紫薇金锁在富察府,过得平安顺遂,瓜尔佳氏做事妥帖,明瑞三个隔三差五送些小玩意儿,叫二人感激涕零。
教养嬷嬷也很是满意,两个姑娘乖巧听话,又勤奋好学,宫规没几天就背得烂熟。
而小燕子这会儿,却是如临大敌。好歹经历过一世,虽有永琪护着,到底很多事情也清楚明白了。
令妃一味纵着她,她也就接受了,多装几天的虚弱,也没事儿。今年她不好奇,不出门,绝不捣蛋闯祸,令妃总不能再想法子拿她做矛,去对付皇后的吧。
只可惜她还是小瞧了令妃的功夫,等她能下地行走了,令妃在皇上面前各种撺掇,意思是她身子好了,太医说要多出门走走。
于是皇上下令,让她必须每日去御花园里转悠。
皇阿玛有令,小燕子不敢不从,只呐呐的跟着令妃,带着那样太监宫女们,浩浩荡荡一大队,在御花园里逛来逛去。
旁的妃嫔格格们,见了这阵势,敢怒也不敢言。
小燕子叫苦不迭,皇阿玛啊皇阿玛,难道你忘了,她这个格格是假的,往后要与紫薇换过来。这转悠多了,人家看熟了她的脸,突然变成紫薇,人家不会觉得奇怪吗?
而且紫薇是个性情如水般的仙女,她是想学,也学不来的啊。
正想着,便听腊梅高声喊道:“没瞧见令妃娘娘与还珠格格在此,你们怎么还不退下。”
小燕子抬头看了看,前世呆在宫里那么久,她虽然不记得前面那人是谁,但通过服侍装扮,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应当是一位格格。
宫里差不多的格格,除了晴儿,还有……四格格?她完全不记得啊。
和嘉冷冷的看着她,撇了撇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令妃心下一喜,小声与小燕子说道:“这位是四格格。”
她见小燕子恍惚,忙诱导:“还珠格格你放心,宫内那样多的格格,皇上最宠爱的是你。她们都不得宠,你不必怕她。”
她想着,这小燕子看着大大咧咧的模样,又是民间来的不懂规矩。她特意纵着这么多天,一丝规矩也不教,就不信她诱导的话语,会说服不了小燕子。
小燕子尚没反应,和嘉已经怒不可遏:“哪里来的野丫头,随随便便就说自己是格格。”
和嘉身旁的宫女吓坏了,死命拉住她,小声说道:“格格,那是皇上如今最喜欢的还珠格格,按照年岁,算是格格您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