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砌的极为严实, 雪枝仍旧看不到外面透进来的光——哪怕是从细小的缝隙中透进的微弱的光芒。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手机罢工后她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握。但是她能想象得到,原本这个时候杯户百货亮起的彩灯该有多么绚丽。
森鸥外说:“虽然看不清,不过倒能听到些许的动静。”
雪枝将耳朵贴在石头上,嗡嗡嗡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震得脑子疼。
再仔细听听,隐约听到了些许的机械的声响。大概是挖机之类的,
“森先生, 你觉得在太阳升起前,我们能出去吗?”
雪枝望着森鸥外所在的方向,即便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正看着她。
他的视线并不热切,但雪枝总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他关注着。
她并不讨厌这种关注, 就是有点难为情。所幸在黑暗中,即便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也不会被察觉。
森鸥外很久没有说话。
好久, 他才开口对雪枝说:“雪枝小姐,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林太郎。”
雪枝眨眨眼,然后叫了声“林太郎”。
“哎。”森鸥外应了一声。
紧接着,两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黑暗中的感官会比平日里加强好几倍。比如雪枝在喊林太郎的时候,在森鸥外听来仿佛是贴着他的耳朵轻唤。耳朵瞬间就红了, 甚至还有些发热, 滚烫滚烫的, 最后连带了整片脸颊。所幸黑暗中哪怕脸热得像滚烫的岩浆, 也无人发现,否则也是件叫人羞赧的事。
“那,林太郎也可以叫我雪枝。”
就像小学生交换姓名,雪枝得到了林太郎的名字,那么雪枝的名字也要交给林太郎。
听起来怪无聊的。
但如今这场景,无聊的事也尽显得有意思。
“雪枝……雪枝……”森鸥外轻轻喊了声这个名字,像是缠绕在了舌尖,而后咽下腹中。
“可是比起雪枝,我更想称呼你小枝。”
小枝……
小枝……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雪枝的脑袋里忽然间闪过了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就像清风拂面,感受到了,但没捉住。
她只当是黑暗环境下产生的幻觉。
“果然还是太冒昧了吧。”森鸥外的语气有些微微的失落,“雪枝小姐不用在意……”
“倒也不是,”雪枝微微笑道,“只是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枝这个称呼,有点惊讶。”
毕竟比雪枝更亲昵的称呼是小雪。她还没听到过有人叫她小枝。
森鸥外的语气重略带惊喜,“这是不是说明,我是特别的?”
他好像很高兴。
雪枝也不禁被他的喜悦所感染,虽然并不清楚一个称呼他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是的,森先生是特别的。”雪枝轻轻地说。特别到两人共经历了两次炸/弹事件。
真切地听到这个回答,森鸥外的心中除了目的达成的愉悦之外,还产生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危机感。
[无论置身何地,我的心决不为虚妄的美景所动。]
他总是用这一誓言来抵御外界的诱惑。
然而此刻,他颇为荒唐地产生了一种[即使被虚妄美景诱惑也或许不错]的荒谬感。
有些人即便实实在在地站在眼前,眼睛看得到,手也碰触得到,但就是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但有些人即便眼睛看不到,但总能知道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于森鸥外而言,雪枝就是后者一般的情况。
他不禁再一次向前伸出了手。然而在碰触到细腻的肌肤后,又闪电般地缩回。
这已经超出了利用的范畴。
虽说追求真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坏处,但是稍微有点令人不妙。
“为什么收回了手?”
黑暗中,雪枝小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呼吸声随之也变得有些紊乱。
“明明刚才都握了手,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倒难为情了?”
雪枝小姐慢悠悠地问道。
细细听,她的话语里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森鸥外没有漏掉这点,他在心里猜测雪枝小姐的意思。
森鸥外说:“其实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冒昧……本不该趁人之危。”
雪枝小姐问:“什么叫趁人之危?林太郎,你趁的又是什么危?”
森鸥外一时哑然,总不能说是趁着这个吊桥效应求婚吧?
不,等等……难不成小枝小姐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
太匪夷所思了。
森鸥外直接将这个答案否定了。但是潜意识里,他又将这个答案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有得到森鸥外的回答,雪枝小姐摸索着伸出了手,先是试探性地揪住了他外套的袖子,见他没有反应,然后又顺着袖子往上。
大衣的质感并不好,不过想到森先生的工资情况,雪枝小姐很能理解。她刚上大学那会儿,买双1000円左右的鞋子都得犹豫许久。
“林太郎,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森鸥外只觉得这声音有股催命的感觉。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小枝,多了几分妖冶的感觉?亦或是黑暗中产生的错觉?
而后,他握住了那只向上而来的手。她的手很柔嫩,即便有些薄茧,也不损一分细腻。
“这不就握住了嘛……”
雪枝小姐轻微叹息。
“为什么人总是要掩饰自己?不能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心中的感情说出来?”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森鸥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对于伏黑雪枝这个人,森鸥外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异样。
不妙啊。
实在是不妙啊……
这么想着,森鸥外松开了握着雪枝的手,转而抚上他的脖颈。
她的脖子太细了,他一只手掌就可以握住。只要掐断它,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得到有效的解决。
失去恋人的悲情医生如何?
完全是天时地利,利大于弊的最优解。
只要一用力……
“林太郎?”雪枝小姐轻轻唤道。
他的手掌之下声带微微颤动。
“林太郎?”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痣。
应该是在她左侧的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寻找那颗红色的小痣。
“林太郎,你在想什么?”
声音忽然凑近。
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他。
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应该是洗衣液或者熏香?她好像很少用香水。
“小枝,你很想知道吗?”
“是的,我想。”雪枝小姐认真地回答。
森鸥外叹了口气,随后他松开她的脖子,改成执起她的手指。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雪枝小姐没有说话。
森先生似乎有些忐忑,最后他鼓起勇气语告白,“我,真的很喜欢雪枝小姐。”
他没有听到雪枝小姐的回答。
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
就在森先生打算圆过去的时候,黑暗里传开了雪枝小姐的轻笑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林太郎你要要求婚呢。哎,真难为情啊。”
森鸥外:……
“如果是求婚,小枝会答应吗?”
[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
滋——
大脑突然一阵抽搐,她捧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林太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森鸥外皱了皱眉,“没有。”
“真奇怪……”雪枝小姐喃喃道。
森鸥外没有再问她发生特什么事,之前的问题也没有再问起。
就在这时,上方的石头有了松动的迹象,凭借敏锐的听力,森鸥外立马扑过去抱起雪枝小姐移开了原地。紧接着,石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带起了阵阵的烟尘。
“咳咳……咳咳,林太郎,你没事吧?”雪枝小姐着急地问。
“放心,我没事。”想到自己的手还放在着人家的腰际上,森鸥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托石头落下的契机,上方倒是空出了一片天,星河灿烂。就连浑浊的空气都好了不少。
皎洁的月光下,倒能瞧见雪枝小姐的脸,月光就像一层滤镜,将她的脸映照的如同带了柔光特效一般。
森先生脱下了身上的炸弹衣。
雪枝小姐吓了一跳。
“你要干什么?”
“其实这里有个倒计时。”森鸥外将炸弹衣的内测给她看。
不,与其说是内测,这其实本来是外侧。爆炸发生后他们被困在此地,在黑暗中他不仅对炸弹进行了处理,还把炸弹衣反穿了,掩藏了倒计时。雪枝小姐在慌乱的情况下并不会注意那么多。毕竟森鸥外之前说了这是遥控炸/弹,所以一般就没把定时炸弹考虑进来。
况且森鸥外并不想让计时器来扰乱他们的二人世界。虽然刺激的场景下会有意料之外的效果,但并不适用。
不过这个时间恰恰好。
“还有一分钟?!怎么办啊?”
雪枝小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到底是剪红线还是剪蓝线?等等,这里也没有剪刀难道要用牙齿咬吗……”
“其并没有那么糟糕。”森鸥外小声说。
但他的安慰并没有起作用。
“因为只要就地引爆就好了。”
雪枝小姐的表情停止在了很可爱的瞬间。
随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森鸥外脱下了炸/弹衣。他微笑着说:“在倒计时为零的瞬间,将它高高地抛起,让它在空中炸成烟花,想必会给这个夜晚带来最美的瞬间。”
森鸥外口中最美的瞬间,是在炸/弹在空中爆炸的那一秒,向雪枝小姐求婚。
伴随着热烈的轰鸣声,将自己的爱情昭告世界。
第77章
◎救援◎
剧烈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 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火光染透了半边的天,比白昼还要耀眼。参与救援的人员目瞪口呆地看到此景,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雪枝也说不出话来了。爆炸产生的剧烈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 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森鸥外就将炸/弹高高地抛出,随后在空中炸成了烟花。
“别看我这样,我学生时代可是投手。”他回过头,对震惊的雪枝露出了安抚性的微笑。
目瞪口呆的小枝也很可爱。
森鸥外学生时代究竟是不是他投手已然不是重点。这只是他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伸出手抚上雪枝小姐凌乱的头发,替她将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即使是灰尘污渍也丝毫无损她的美丽。那双眼睛就和布满星星的夜空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独有。
冷风从上方的开口灌进来, 森鸥外脱下了外套, 披在雪枝的身上。
他闭了闭眼,而后拾起地上的碎石笨拙地从上方的开口扔出去,提醒救援人员他们在这里。
雪枝见状,先是深呼吸,随后也学着他的动作扔石头, 不过她的运动细胞不是很好,上方的开口又高, 她的石头根本就没出去过。
她很快就放弃了, 然后朝着上方的开口呼喊着。
不断的呼喊声穿过上方的开口,流进了萩原研二的耳中。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挖机也停止了工作,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女人的微弱的呼喊伴随着石头的坠落声, 终于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
被营救出来的两人除了狼狈些, 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无法避免的擦伤, 医护人员已经替他们处理完毕了。
时间不早了,森鸥外准备离开了。
“等等,”雪枝小姐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就这么走了?”
她身上还套着他的大衣,大衣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火药味。而他身上目前仅穿了一条单薄的衬衫。
森鸥外叹口气,略有些忧愁地说:“老板是个难缠的人,一个晚上联系不上我,怕是要病情加重。”
“这么辛苦的吗?明明刚才才死里逃生……”
雪枝小姐不大明白这种私人医生的特殊性。不过想到倘若他老板联系不上他而借故开除他,就有些理解他的急切了。
“可是,借个手机报平安也不行吗?”
森鸥外无奈地摊摊手。
雪枝小姐抿了抿唇,随后她脱下了外套,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现在几乎闻不出什么味道了。
“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她踮起脚尖,将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森鸥外摸了摸外套,上面还残留雪枝小姐的体温。
他微笑了下,然后说:“之前的问题,我会一直等。”
雪枝脱口而出:“现在去区役所也没关系。”
还没等森鸥外反应过来,萩原研二举着手机走过来了,在雪枝迷惑的目光中,他做了个“惠”的口型。雪枝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过去了。
她忙不则乱地接过手机,电话那头惠哭得可凄惨了。她都能想象到他眼泪鼻涕横流的可怜模样。
在约定的时间没等到母亲来接他们,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伏黑惠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恰好电视里那段时间一直在循环播放杯户百货爆/炸的事情。他不由地想到了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