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文漫漫本来想拒绝,又想到这里离自己家那么远,讪讪答应了。
秦序倒是再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文漫漫微微松口气,不过他之前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有点失态。她悄悄打量秦序,发现他认真开车,就又收回视线。
可惜,文漫漫看不出秦序正人君子表皮下的心理活动,已经不是失态,而是变态了。
秦序正在重复吞咽口水的动作,好渴啊,怎么这么干,他看见文漫漫的手,纤细修长,再瞥一眼她的侧脸,干净白皙,水润饱满,看起来很解渴的样子……
他连忙收回自己无礼的遐想,并在把文漫漫送到目的地后下车买了瓶矿泉水一气儿喝完。
所有浪漫的旖旎一直持续到秦序推开房门的那一刻。
小奶猫在光滑的地面上极速漂移,秦序甚至想看看自己是否来到了赛车现场。
屋子里多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小猫的发挥,它是一名优秀的赛车手,不为外物所扰。
秦序压低声音叫出那个自己为它准备好的名字:“慢慢。”
第十二章 名字
小奶猫慢慢毫无对自己名字的自觉,仍在纵情地上蹿下跳。
秦序咬牙,想到今天对于文漫漫接触的不抗拒,凑向小猫,想将它抱起来制止这种没什么教养的行为。没准自己的心理障碍已经缓解了。
然而他的手触碰到带着温度的皮毛那一刻,指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秦序闭了闭眼,拨通助理小董的电话。
半小时后,一名长相斯文、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立在秦序的客厅当中,手里还端着一只小奶猫。
小奶猫和他面面相觑,黑黝黝的眼珠骨碌碌转动,看起来机灵又可爱。然而事实是董知手指紧张地握住左右扭动的小奶猫,小奶猫对于自己被控制住的现状极其不满,想要脱离桎梏,重获自由。
董知可不敢撒手,他一撒手,下一秒钟可能就要面临失业的风险。
董知深知自己老板的毛病,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家里添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小东西,他谨慎开口:“秦总,你要养这只小猫吗?还是——”让他处理掉这个小猫。
秦序长眉紧蹙,眼中蕴着疑惑沉吟道:“这猫为什么这么不乖?”
董知干笑两声:“它还小呢,调皮是很正常的。不过这是别人送给您的吗?”
还小?调皮很正常?可是这猫明明在文漫漫手里一动不动,乖顺得像个玩具。
他略加思索:“可是这猫在别人面前很乖。”
董知机灵地抓住关键词,别人?这是有情况啊,他真诚道:“那您可以问问那个朋友,也许她擅长和小动物打交道。”
秦序眉间舒展,很欣赏地对着董知点点头,大发慈悲把董知放走了。
董知如蒙大赦,心想以后解决不了的问题都让那个‘别人’去解决,看起来很合老板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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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爬架怎么组装?猫猫不用猫抓板,老抓沙发?”文漫漫滚在床上看着秦序发过来的消息,她都能想到秦序对着小猫束手无措的样子。
文漫漫回道,明天我去你家看看吧。
秦序看了一眼完整的猫爬架,慢慢在上面玩的欢快。他把慢慢赶下去,三两下拆掉了猫爬架。
慢慢在旁边发出不满的“喵呜”声,秦序想拍拍它的头,手却停在半空中:“别叫了,明天你喜欢的人就来了。”
来照顾小猫这个任务文漫漫求之不得,她一进门就把可爱的小奶猫抱在手里揉搓个不停,问:“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秦序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僵硬一瞬:“丛丛。”
小猫歪着头看秦序,仿佛在控诉他。但是无所谓了,它把头埋进暖融融的手臂里,舒服地眯起眼。
文漫漫看到客厅里一地凌乱的零件,狼狈不堪,她把小猫放到一边,理直气壮指挥起秦序,一会儿让他拿这个,一会儿让他把那两个拼起来。
秦序手下动作很快,文漫漫惊奇道:“你弄得很快嘛,真聪明啊。”
这种夸小孩的语气,秦序嘴角微翘,还真是奇怪又愉悦啊。
“你说丛丛不会用猫抓板?我来教教它,看行不行。”文漫漫抱起一旁的小猫放到猫抓板上,自己模仿小猫的动作在猫抓板上动作几下,然后指着小猫的爪子示意它也来。
她弓着腰,两只手在身前来回挠动,还真像模像样的。
早就体会到猫抓板妙处的慢慢不解地看向文漫漫,两者前爪交替,用力地表演起来。
“你看,你看,它会了!好聪明啊。”文漫漫惊叹,在一旁鼓掌。
慢慢表演得更起劲了,两只前爪隐约间有火光冒出。
秦序看也不看慢慢,目光落在文漫漫身上:“是。”
在一边快飞起来的慢慢:“……”
第十三章 女孩
“老方,你知道最近秦总和谁走的比较近吗?”董知坐在方季办公桌前贼兮兮地问。
“别看了。”他伸手一打方季的显示屏,“跟你说正事,这可关系到咱们的前途。”
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方季被唬了一跳:“你说真的假的。”他点了暂停开始冥思苦想,“和谁走得近,和我们部门一个员工走得还算近吧,最近新项目组开始忙了,小老板似乎对古风这方面涉及不擅长吧……”
“说到这个,你说大老板是不是故意的,让我把小老板安排进这个游戏项目组,我看过之前小老板的画稿,这风格明显不符啊。不会他们父子斗法,我们遭殃吧。”
方季就是这样,开始说了就絮絮叨叨没个完,不管他一会儿都能说到三环外。
董知很熟练地抚摸下巴抓重点:“和秦总走得近的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女孩。”方季迷茫片刻,看着董知意有所指的眼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不会吧,小老板看起来像是要出家的样子。”秦序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方季越说越来劲,“至于那个女孩,你没见过她,当然,我见她的时间也比较少,她早上都是最后一秒进来,下午第一个冲出去。每天都是一副没什么世俗欲望的样子。如果让我说他们两个有什么交集,可能是在讨论哪里的斋饭更胜一筹。”
董知是跟着秦序的,除了途行这边,还会处理其他公司的事务,肯定没有方季扎根途行这么多年了解得清楚。
然而作为一个尽职尽责很会抓重点的助理,他有义务了解老板的衣食住行、情感生活、每日天气、二环以内交通情况……
要不要去调查一下那个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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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用总经理职位开半年不打卡权限呢?
秦序坐在工位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乱动,然而什么都没做出来。倒是天马行空想了些有的没的。
旁边的文漫漫倒是难得全神贯注,迅速处理手下工作,半小时后迅速趴下开始补眠。
她浅浅眯了一会儿看见右下角的弹窗,点出来看是周夕:“我真是要呕死了,你说怎么能这样?”
文漫漫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发现刘楠的事了。
“我的稿子又被打回来了。他们怎么会要求这么高,又要人物个性,又要缠绵悱恻,又要国家大义。”
哦,还好,不是这件事。嗯?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但是周夕是个很会自我调节的人,她抱怨完一会儿就又吭哧吭哧开始干活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文漫漫不理她的抱怨。
“你觉得这几张怎么样?”
文漫漫听到旁边的声音,转过头去自然接过秦序手中的纸。她看了一下不由心里惊讶,秦序真的很有天赋,自己前几天和他说过的各种注意要点居然全体现出来了。
“我觉得你现在不用担心基础的问题了,可以开始填充你的想法了。”文漫漫实话实说。
秦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证明自己,应该高兴的,他从不承认自己做不到什么事情,然而现在他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的纸,觉得心里也一轻,没有沉甸甸的感觉了。
这是常态,过去的二十七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心里什么都不放,才能做好所有的事情。
他扭过头去,决定让董知把本该月底交的收购案马上交上来。
董知苦不堪言,他不懂,为什么按部就班的工作突然忙碌起来,工作量加大了两倍,但他也不敢问,老板的心情看起来明显不美妙。
老板是工作机器,他可不是啊,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长时间保持高效率状态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董知坐在办公桌前把自己的头发挠成鸡窝头,终于有了一丝灵感。
那个和老板走得很近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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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序的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凌晨,周遭的世界都已沉睡,慢慢也趴在床尾睡得香甜。
看着慢慢四仰八叉的睡姿,秦序不屑又有点恼火,睡睡睡,就知道睡,要不然就知道上蹿下跳,一点用都没有。
他不能停下,一停下,面前各种画面浮现,扰得他什么事都不能干。
眼睛亮亮的女孩子给每一道菜解说,怀中抱着小猫柔软圣洁的神情,还有飞檐墙壁之间徐徐向前的纤细背影,仿佛下一秒要乘风归去……
那个背影和记忆中某个背影渐渐重叠。
秦序自嘲一笑,多少年没想到了,自己都快忘了。他打开右手的抽屉,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忘了,这不是老宅,照片不在这里面。
抽屉被推进去,秦序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母亲……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第十四章 过去
秦序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严谨、坚定、不容置疑的,他所有的软弱早在八岁以后就随着母亲的离世一同埋进了墓穴里。
那是个斜风细雨的天,干燥的北京难得在空气中都写满了属于江南水乡的诗意。
秦序的母亲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她温柔婉约,永远轻声细语。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两情相悦,男才女貌。秦序的母亲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爱情总是能够滋润人的心灵,她是个浪漫主义者,觉得有君足矣。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她开始欣赏这里的美。每一个拥有美的地方都有她的脚步。
家中的老宅处处体现她的手笔,和北方雍容大气的风格不同,他们家中甚至有移步换景的南方园林意味。
故事的结束也很简单。秦序父亲日夜为了事业奔波,生意越来越大,着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南方女子口中吐出的诗情画意不能消解他的疲惫,温馨典雅的老宅不能束缚他的翅膀。
没有争吵,没有不耐,甚至……没有交流。
秦序母亲的生命力和他父亲的事业成反比。老宅里终日静悄悄,只有一个女人坐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囚笼里看向远方。
曾经,秦序被母亲抱在怀里走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她轻声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后来,两颊凹陷,笑容凄然的母亲看着他:“所之既倦,情随事迁。”
在那一天,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一辆车结束了她的生命。
躺在病床上呼吸困难的母亲紧紧握住他的手,秦序从来没感受过那么大的力气,就像攥住了他的心。
“小序,你要记住人生重要的究竟是什么,守住你的心,不要为外物所扰,下定决心之后就不要变,不要变……”
秦序这才知道她是怨的,为了不让孩子感受到父亲的缺位,她一直努力,有时指着电视上的父亲,有时举起报纸上的父亲,告诉他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要向父亲学习。
然后他就被带了出去。
生命结束之前是难看的,一切都要消失了,她还是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见到不好的那面。
就像是这段婚姻,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完美无瑕的假象下,只有一个感慨人心易变的人和一个……木偶,他的心早就不在了。
这个木偶来了。
走廊尽头一个西装革履,身形高大的男人匆匆赶来,后面跟着一群严肃的人。
他们面容各异,然而在秦序看来都一样,他们的面容是模糊的。
秦序双手放在膝头,脸贴到手心上,掌心濡湿一片。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秦风肩膀被打湿,他阻止旁边人擦拭的动作,看了秦序一眼,走进抢救室。
剩下的人都留在外面。托秦风的福,走廊空空荡荡,只有他的人。
不论这些人心里想什么,都是微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本来有时间的,从医院通知,到秦风到来,过去了足足四个小时,听说他在谈一桩很重要的生意,秦序讽刺一笑。
已经晚了。秦序的母亲没有等到他父亲的到来,自己先走了。他们没能说上话,秦序心中竟然有种报复的扭曲快感。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秦序心里想母亲或许是快乐的,这样的天气,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少女时光。他觉得母亲输就输在活在了回忆里,不过也死在回忆里,没见到那个男人最后的样子。
在她心里的一直是那个撑伞的少年。
第十五章 不育
可惜,自我感动维系不了长久的感情。
秦序捏捏眉心,再次戴上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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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知眼下挂着两大团乌青在一旁汇报工作,感觉眼前直冒星星。不过还好,他已经暗搓搓打听清楚了,老板脾气最好的那几天是和那个女孩子一起出去采风了,最近这几天回到公司恢复正常的工作就又魔鬼起来。
他觉得自己抓住重点了。
如果自己猜对了的话,董知咽咽口水,他决定大胆尝试一把解决目前生不如死的现状,他视死如归开口:“秦总,慢慢最近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秦序从文件里抬起头。
“我看它闷闷不乐的。”董知见秦序接茬,大着胆子捏造事实,“它是不是太孤单了啊?”
秦序挑眉,放下手里的笔,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董知有点摸不清他的意思,硬着头皮往下说:“要是有它熟悉的人陪着它玩一玩可能会好一些呢。”
“你说得对。”秦序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今天就到这儿吧。下个月开始工资加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