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迎上来两三个人,将纪霖深围住想要认识他。那位周总一一为他做着介绍,几个人寒暄起来。
温蔷被不自觉地隔离出了他们的小圈子,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偷偷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期间又偷瞄了一眼玻璃镜面,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又过来几个人,逮不到机会跟纪霖深打过招呼,视线自然转向离他不远处他的女伴温蔷。
“这还是第一次见纪总带女伴来啊。”有人对温蔷半调侃道,“这位小姐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温蔷见有人跟她说话,礼貌笑笑:“他只是找不到人,拉我来充数而已。”
“哈哈,你在开玩笑么?”
“你猜猜这一屋子的女人,不愿意当纪总女伴的能不能数出一个手掌。”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温蔷没说话。
她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纪霖深怎么可能找不到女伴?
但是眼前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纪霖深找她来陪,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只是要让她看清,以前她是温家大小姐,现在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女伴而已。
他应该此刻心里暗爽吧。
正在这时,有人转向纪霖深调侃道:“纪总,你光顾着自己应酬,把你这位漂亮的女伴都丢下了。人家正有怨气呢,说自己是来充数的。”
温蔷微愣,没想到那人会误以为她刚才的话是责怪自己被冷落了,而且还当众对着纪霖深说了出来。
她没有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咬了下唇。
纪霖深回头看了温蔷一眼,空气似乎有短暂的凝滞。但下一秒,他却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侧,揽住她的肩头对她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的语气轻柔慢缓,像是在哄她,姿态给足了她面子。
这举动让温蔷忍不住肩膀一颤,眉心跳了跳。
其他人看到纪霖深的态度,眼神交换了一番。
又有人出声道:“这位美女看来是纪总的新宠啊,想不到竟然私藏着这样的国色天香。”
“是啊,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么。”其余人跟着起哄。
在这种场合,女性就像是作为附属的装饰物一样,是男人们谈生意做事业的添香剂。因此,即便是她们本人就在场,也丝毫得不到尊重。
温蔷心里生出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纪霖深面朝那些人认真道:“温蔷,她是一名法语高翻。”
“哟,厉害呀。”立刻有人夸赞起来,无论是发自内心与否,但从刚才看玩物似的打量目光,多了些许的尊重。
还有几位一改刚才的调侃语气,顺势奉承了她几句,称她为高级知识分子。还有人更离谱,说她端庄大气,长得就像法国路易十六的王后。
温蔷听得想笑,但还是礼貌地一一回应了。
后面的时间里,纪霖深确实没有再将温蔷落下了,全程将她带在身边。她陪着他在宴会厅转了一圈。
宴会还没结束,纪霖深似乎不想待下去了,就带着温蔷往大门外走去。
门口已经有车辆停在那里。
站在车前,温蔷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纪霖深。
那身性感的礼服再次将她曼妙的身姿显露出来,纪霖深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温蔷能读懂他目光里带着欲/望的味道,往一边不自然地侧了侧身,环抱住双臂。
但纪霖深却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身交代司机:“送温小姐回家。”
温蔷意外,下意识地问:“我一个人回?”
从刚才纪霖深目光流露出的信息,她以为他今晚是一定会......
“我还有事。”纪霖深简短解释完又俯身,低头在她耳畔小声道,“要不我跟你走一段,在车里做一次,反正你这裙子也挺方便。”
温蔷咬唇瞪他,立马转身就上了车,砰地将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纪霖深站在车外,唇角轻扯了下,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第27章 母亲
封住了她的唇。
温蔷乘坐的车驶出视线后, 纪霖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陈助早已为他备好了另一辆车。
没有司机在里面等候,他直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坐了进去。
他今晚有意识不沾酒, 独自开着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道路上驶去。
三十分钟后,在一处居民楼停下。这片是普通住宅区,不算高档,但楼也并不破旧,最重要的是有电梯。
他上了楼, 到一处房门前停下。并未敲门, 而是拿出了钥匙打开。
屋内光线昏暗,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留了一盏小夜灯,还有远处厨房那边传来一些微黄的光亮。
纪霖深换了鞋,熟练地将皮鞋收起放进鞋柜, 然后才踏了进去。
忽然,一声咕噜声传来, 有轮子滚过地面的细微的轻响。由远及近, 由小及大,然后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身影从厨房出来。
那位老妇人看起来差不多50上下,头发梳得工整,整个人看起来神态温和且清润,并不显得十分苍老, 有一种独特的亲和感。
她控制着电动轮椅朝着客厅玄关处这边过来。
纪霖深叫了一声:“妈。”
纪母应了一声, 道:“饿了吧, 我给你煮了饺子。”
纪霖深点了下头。
他开创事业初期, 应酬经常会到很晚才回家。
酒桌上大多数时间都用于交际,一桌人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觥筹交错,勾心斗角,因此他常常不怎么能吃好,很多时候也没有动几下筷子。
所以纪母便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纪霖深深夜应酬回来,她都会等在家里,然后在厨房给他下一碗面或者做一顿饺子。
而今天也不例外。
纪母又熟练地转着轮椅重新进入了厨房。
纪霖深倒了杯水喝,然后也往餐厅那方走去。
纪母正好一手端着一碗饺子,一手控制着轮椅出来了。
纪霖深忙快走两步弯腰接过来,将饺子放在了桌子上。温度恰好,他知道,母亲已经提前用冷水降温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亲会如此细心,连这点细节都会为他考虑到。
纪霖深坐下,拿起了筷子往嘴里放了一个。
味道很好,他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比起宴会上的精致佳肴,他还是最喜欢这种家常的味道。
纪母没有离开,就坐在餐桌旁边默默看着他,目光中是一贯温柔的味道。
纪霖深也没有说话,专心地吃着。
整个餐厅灯光开的并不高,只有头顶一盏黄色的流苏灯,昏暗的光线更增加了一分静谧,只有他吃饭时发出的微弱的咀嚼声。
忽然,纪母温和开口了:“阿深,你是不是恋爱了?”
纪霖深吃饭的动作猛地顿住,筷子尖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回答,只停了不到两秒,便又将口中的饺子嚼了几下,咽下,却也没有回答,又继续夹起另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纪母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你现在也27岁了,事业可以稍稍放缓一些,也是时候该找个人,成个家,让妈抱个孙子也挺好的。”
纪霖深不置可否,凝眸盯着碗里,他在想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忽然间,他似乎有些了然。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从他身穿的西服上,传来一缕清幽的香味儿,极淡极浅,但却极为明显。
是温蔷身上的味道。
他明白过来,母亲也闻到了这香水味儿。
纪母知道纪霖深身边一向没有女性近身。无论是他的助理,或是秘书,或是合作方,他都只与她们保持着纯粹工作性质上的关系,因此身上通常不会沾染上任何属于女性的味道。
但此刻却能明显察觉到,那香味是深深地粘附于他的衣服之上的。
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得到他的许可,不会有女性能够有机会靠他这么近。
于是,纪母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饺子了。纪霖深猛地把它放进了嘴里,然后起身端起碗朝着厨房走去,准备去洗碗。
纪母见他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勉强,只是在身后又说了一句:“要是有个女孩子真的愿意跟你,就好好谈恋爱,要对人家负责。”
纪霖深正好走在厨房的门口,脚下顿了一秒,没有回头,又继续走了进去。没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洗碗的流水声。
纪母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转着轮椅缓缓回了卧室。
——
一周过去,周五下午的时候温蔷被秦琳叫到了办公室。她让她简单收拾一下,陪她一块去谈一个连锁酒店的外包翻译合作。
商谈的地点就定在了那家连锁酒店开在本市的一处选址。
秦琳两人到的比较早,对方还没有来人,便在大厅里等候。
秦琳打算先去卫生间补个妆,剩下温蔷一个人。闲来无事,她缓缓踱步到了偏厅的休息区。
此时午后刚过,酒店并不甚热闹,此处更是。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里面有两三个人稀疏地坐着,或喝着咖啡,或看着杂志,或是闲聊。
温蔷站在门廊处,正想进去喝杯热茶。
这时,有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了件玫瑰粉色的旗袍,腰肢倒是纤细曼妙,随着走路的姿势摇摆。
温蔷刚想让开进出口,就见一张房卡递到了自己眼前,语调也不太客气:“你去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条丝绸披肩拿下来,黄色那条,这里空调开太低了有点冷。”
温蔷为这猝不及防的要求一愣,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眼,才反应过来,她今天穿的是正式的工作装。在一群休闲装的酒店客人里,看起来确实很像酒店的工作人员。
她明白这人是误会了,也算是情有可原。
于是,她礼貌解释道:“你好女士,我不是酒店客房服务生。”
那女人闻言,撩起厚厚的眼睫扫了她一眼:“那你穿这身,也是酒店工作人员?”
“我是一名翻译。”温蔷想了想,如果合作谈成的话,“或许以后会是酒店的译员吧。”
“那不就行了。”那女人一听,声量提高,表情又变成了理所当然的模样,还不忘补充道,“别动我房间里的东西,我回去是要检查的,你赔不起。”
温蔷还想解释一番,但嘴张到一半,又噤声。胸脯起伏了一下,是一种充满着愤懑的无奈感。
她们翻译这一行,并不全如外人所理解的,永远身着体面的职业装坐在严肃高大的会议现场,扮演着为位高权重之人传声的重要角色。
更多的时候,她们的工作,她们的劳动,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连带着她们本人也是。
遇到这种事情的次数,多到她已经不想再去数了。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了。
莫名地,她有了底气。
温蔷垂眸扫了一眼那女人手里的房卡,又看向她。不着一语,也没有接过来。
“快去呀。”女人催促道,将卡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你自己去吧,另外...”温蔷也拿出了自己的饭卡,背面朝上递过去,“顺便帮我把房间里的鞋拿去刷了,注意别刷坏了,我回去也是要检查的。”
那女人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一介服务生会这样的回复,震惊之余愣在原地。
这时,旁边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好走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那女人回过神来想要发火,余光看到那名男子,立马换上了笑意,往旁边一侧身,“周总。”
温蔷也看向那边,发现那名男子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宴会上跟纪霖深打过招呼的其中一位。
他也看到了温蔷,像是很惊喜快走两步,没有理那名主动打招呼的女人,反而先对温蔷问好:“哟,这不是温小姐么?前几天我们才见过,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温蔷微笑着回应:“记得,在晚宴上对么?”
那位女人看得有些呆愣,视线来回打转,这两人怎么还认识?
她是个娱乐圈十八线小演员,因为周总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剧,她想去挤一个角色,已经在这酒店里待了好几周了想见上一面,但也难得对方一点回应,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介小服务生如此恭敬。
周总站在温蔷面前,态度异常地好,搓了搓手:“温小姐最近在忙什么?有空的话还想请您和纪先生上我那新修的高尔夫球场去玩玩,现在草场正是长得好的时节......”
平日里难得能约到纪霖深,要是能通过温蔷搭个线也是好的。情迷意乱之时,美人在枕边吹几句风,可能比其他人说什么都管用。
温蔷淡淡笑了下,递了个眼神给旁边那位女人:“忙着给这位女士回房间取披肩。”
此言一出,那女人脸色果然煞白。
周总顺着温蔷的示意瞟了她一眼,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识过。温蔷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
他立马转向那女人,丝毫不给她面子:“你算哪根葱你让人家去给你取披巾?人家温小姐是法语高翻,你读过几天书?”
那位女人看到他这样,吓得一哆嗦,急忙弯腰对温蔷鞠了几躬,连声道歉,全然不见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紧接着就找了个借口要走开了。
温蔷摆了摆手,点到即止,她也懒得计较了。
周总又重新转身面向她,再次致歉:“抱歉让温小姐受了气,是我这里照顾不周。我要是知道我们合作的翻译公司会派您来,我就亲自去接了......”
温蔷默默地眨了眨眼。
其实那日在宴会时,她对这人的印象并不算太好,在纪霖深没有将她揽过去正式介绍之前,他只在谈话之余轻飘飘瞟了她一眼,眼神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和轻挑。
那位周总仍在絮叨,又扯回到希望她能在纪总面前美言几句。
她也渐渐明白过来。
确实,常言道无利不起早,谁是没有怀揣着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