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来,几乎每晚他们都深入交缠,无间嵌合。
但在白天,却连牵手都...小鹿乱撞。
她的手也垂着,步伐悄悄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两人的距离很近了,十厘米、九厘米...两厘米、一厘米......
温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自己的手背触到了纪霖深的手背,肌肤擦过去。
有一瞬温度的交换,却又不着痕迹。
嗯,他应该感觉不出是故意的。
但能给他提个醒。
但是,一秒,两秒,过去了。
纪霖深依旧没什么反应,眉眼间都是松散,视线漫无目的看着前方。
就好像刚才没有碰到她的手,只是一阵风吹过一样。
温蔷有些生气了。
她干脆大步朝前走,不跟他并排了。
这个榆木脑袋。
商场上勾心斗角的聪明劲儿都到哪里去了。
但很快,纪霖深又跟她平行了。
他腿比她长很多,她走了这么一会儿的距离,他没两步就追上了。
“是不是想我牵你?”纪霖深语气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温蔷没回答。
爱牵不牵。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摊开,伸到她面前:“那我自己想牵你,行么?”
温蔷按耐住内心的欣喜,强行将弯起的嘴角压了下去。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面无表情道:“只能牵我一根手指。”
因为他刚才的表现让她很不满意,不配牵她整只手。
纪霖深压住笑,真的将她的小拇指拉了过来,握在手心里。
然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温蔷如愿以偿地抿了下嘴。
嗯,不别扭,就是有点疼。
小路上,正面走来一对美国人情侣,从他们身侧过去,叽里呱啦地说着英文。
忽然,温蔷想起早上护士台那件事。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半咬着唇,终于还是试探着开口了:“今天,那个中国来的护士小姐,把我、把我当成你未婚妻了......”
纪霖深也减缓步伐配合着她的速度,偏头看她。
温蔷慢吞吞:“她说,是你登记的......”
然后她就停下了,她想看看纪霖深的反应。但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枯黄的叶片,没有与他对视。
耳边有风吹过,枯叶簌簌作响,花坛外的马路上还有汽车驶过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一阵鸣笛。
但这些喧嚣似乎都被屏蔽在远处,近处一片安静。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她听到纪霖深语气自然地解释道:“哦,因为疗养院规定非亲属不能频繁出入探望......”
“......”
只是因为这个。
温蔷脚步滞住,耳畔嗡嗡的。
心里的期待狠狠地沉到了谷底。
“还因为,我希望你是。”纪霖深将话说完。
“......”
刹那间,周遭又安静了下来。
温蔷猛地转过头看他,张口声音却发不出来,喉咙忽然干哑得厉害。
纪霖深站在她面前,眼神认真,语气恳切:“我今天早上来见母亲的时候,我问她能不能接受我们结婚,我母亲没有意见。”
温蔷怔怔的没有回应,有无数种心绪在胸口/交织荡漾,憋了半天,才终于一把打掉他的手:“你以为这样就算求婚了?”
这短短的时间里,是她的情绪转化最复杂也最迅速的时刻,从一开始的酸涩难受,到刚才的震惊哑口,再到现在满心怨气。
“你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她愤愤道,白润的脸颊从耳侧起弥漫出嫣红。
温蔷想,虽然现在身处异国他乡,又加上是她母亲的疗养院,确实没有太多的条件。
但是最起码,最最起码,也得有个正式的表态吧。
凭什么,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就成了他的人了。
但转念一想,她也知道纪霖深不是个生性浪漫的人。
无论是年少时那个孤傲清高的少年,还是成年后这个偏执内敛的青年,眼前这个人,从来不懂得表现出哄女生的温柔。
果然,纪霖深闲闲地嗤笑了下:“还喜欢这种调调?”
“!!!”
这叫什么话!
温蔷气血上涌,一下子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到了。
她甩开他的手,愤愤地独自往前走去,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是态度问题。
但没走两步,纪霖深照例赶了上来,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温蔷挣了两下没挣脱掉,他掌心宽大骨节又硬,力量悬殊下她只能由着他。
远处暖阳光芒四溅,照得树梢都泛白。
他们恰好迎着光走,踏在人行小径上,像是踏着一路碎影。
纪霖深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紧握着她的手,语调依旧是跟她漫不经心地闲聊着:“我这次回去,可能要两个月后再来了。”
“哦。”温蔷没什么表情。
“下个季度春季会很忙。”
“哦。”她还是不想理他。
“开春就有个招商会,然后要去趟堪培拉的达沃斯论坛,接着是公司的全球推介会和新品发布会,温蔷,我爱你,后面还有跟云鼎合作的项目开始投入运营......”
温蔷怔住,脚步一滞,感到头脑中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浑身激起一阵战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她转向他,扯着他的衣襟追问。
“跟云鼎的项目......”
“不是,不是这个,你中间说了几个字,是什么?”
“...没说什么。”
“我都听到了!!”
纪霖深闲觑她一眼:“那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你再重复一次。”温蔷拦在他面前,他不好好说她就不让走。
但是纪霖深不肯再好好说一次,而是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能先对我说?”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执拗。
温蔷站在他对面,盯着他,僵持了很久。
最后,她像是妥协了下来,叹了口气:“好吧。”
纪霖深眉尾稍挑,似是很意外她会同意。
随即眉目间又严肃起来,下颌线紧绷,神情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期待。
“纪霖深,我......”
温蔷缓缓开口了,语气轻慢又真挚。
澄空碧蓝像透明方糖,几丝薄云移动,将笼罩在两人脸颊上的阴影移开来。
纪霖深看着她的漆眸里暗藏着斑驳星点。
“——就没见过你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
第49章 回国
你是不是忍得很难受啊?
温蔷吼出来之后, 忽然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
就这还想娶她,想都别想!
她正观察着纪霖深接下来的反应,却见他的视线越过她肩头, 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叫道:“妈。”
温蔷:“......”
不会吧。
她缓缓扭过头,看到不知何时纪母走到了他们这里,正站在她身后。
没有坐轮椅,手里柱了一把拐杖。
她现在双腿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出来活动大多数时间都已经不需要轮椅了。医生说,拐杖看时间也可以慢慢弃掉了。
但此刻温蔷没有功夫去想那些, 她讪讪地面对着纪母,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留下的印象有多坏呢,又是打她儿子,又是骂她儿子。
偏偏都被她逮了个正着。
温蔷想起来刚才纪霖深说的,问过他母亲的意见, 说同意他们结婚。
但是现在......
纪母神色没什么波动,淡淡道:“来叫你们吃饭, 餐已经送到了。”
纪霖深应了一声。
走回去的路上, 三人在小径上并行。
纪母的步伐缓慢,其余两人也减慢速度陪着她。
这次,除了枯叶被踩碎的清脆断裂声外,还夹杂了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的声响。
咚——咚——咚,不急不缓, 沉稳而从容。
途中, 纪母忽然开口了:“阿深, 这次把小温带上, 你们一起回去吧。”
纪霖深点点头:“好。”
温蔷没做声。
看起来,纪母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回去了,不让她在这里陪着她了。
十分钟后,走到了疗养院门口。
“小温。”纪母忽然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温蔷:“嗯?”
纪母平视着她,语气沉缓:“回去后代我问你父母好。”
温蔷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纪母的意思。
无需多言,她对十年前那场事故的态度,都在这句话里了。
有种酸涩又柔软的感觉堵在胸口,又被风一秒吹散。
纪母率先推门进去了,她要先去护士台处例行量一次体温。
门口,剩下两人。
温蔷转头去看站在身侧的纪霖深,他往门口示意:“不进去?”
她没有回答,张开双臂抱住了他,鼻尖在他胸膛处的衣服上蹭来蹭去。
纪霖深拍拍她的后脑勺,轻声道:“公共场合,大家都看着。”
“我不管。”她就是想抱。
纪霖深也不再说什么,就这么让她抱着。
温蔷深吸了一口气,是纪霖深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早就想抱他了。
在这个异国他乡,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想抱他了。
这么久以来,他们终于可以,心无芥蒂地拥抱了。
在纪母的坚持下,温蔷同纪霖深一起回国。
因为纪霖深留在美国的时间没有提前确认,私人飞机的航线来不及报备审批,回去两人坐的是客机商务舱。
两个位子并排在一起,坐下后温蔷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随手拿起安全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她现在已经习惯于这样的亲昵了,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很安心。
他们所坐的区域用帘子与后面完全隔开,现在并非旺季,差不多只坐了一半人,过道右侧的位子都是空的。
剩下的几名旅客稀稀疏疏地坐在远处,这边只有专属服务的空姐会时不时走过来。
温蔷安全手册看腻了,塞回座椅前方,不经意间抬眼,看到纪霖深单手撑着侧颊,正在翻看一本杂志。
他坐在靠窗的一边,遮光板没有拉下来,外面的白光照射进来,衬得他侧颜线条流畅而清绝,勾勒出出众的眉骨、鼻翼,还有唇形。
温蔷就这样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过去,迅速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又软,又轻。
纪霖深明显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外得身形一顿,翻杂志的手也停住了,侧头看向她这边。
温蔷笑嘻嘻地示意在前面忙碌着记录什么的空姐,用口型道:没人看到。
在公众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亲昵的事,有些莫名的小刺激。
温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猫系笑眼,瞳仁是琥珀色,又清又亮,透着丝丝狡黠。
纪霖深看得出神。
好像很久没见过她这个模样了,又娇又俏,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作为温家大小姐时的温蔷。
像满园的蔷薇花一样,肆意烂漫地迎风绽放。
他的眸色随着思绪的浮动逐渐变得加深,忽然手伸到她的后颈处,身体也前倾过去,然后直接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不是稍纵即逝,而是长长的吻。
横驱直入,肆无忌惮。
温蔷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属于他的气息全数灌入她的所有感官,才清晰地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的理智还没有完全迷失,她还记得这是在飞机上,耳旁似乎听到前面传来空姐走过来的脚步声,和她询问前两排客人食物忌口的对话声。
她呜呜地提醒着纪霖深,同时推了推他的胸膛。
纪霖深力道大,甚至还收紧了捏在她后颈处的手,像是故意似的。
她挣扎不脱,没办法,只有撑着他的胸膛承受着。
最终,当纪霖深松开她的时候,空姐正好走到他们身侧,带着一脸职业微笑,有礼貌地蹲下身询问两人的用餐喜好。
温蔷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大概率是看到了,但她也不想管了。她将头埋在纪霖深的右肩膀处装睡,脸恨不得钻进布料里。
只有纪霖深,一手依旧按在她的后颈处,一边淡定地回答着空姐的问题,为两个人都点了餐。
空姐走后,纪霖深偏头,唇正好对上她的耳朵:“好了,人已经走了。”
温蔷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只愤愤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纪霖深笑了下:“你不是喜欢刺激?”
“......”
那她也不要这样的!
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没羞没臊,不知廉耻。
见温蔷迟迟不肯抬起头,纪霖深也不催促她,就让她这么埋在他身上,又对她耳边道:“想睡就睡一觉,一会吃饭了我叫你。”
“谁要睡觉了!”温蔷猛地直起身。
“不想睡。”纪霖深饱含深意地放低声音,“那再亲一会?”
——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后,终于回到了国内。
陈助早已提前安排了车辆在机场外接机,将两人送到了别墅。
温蔷已经离开几个月了。
走进别墅时,房子里呈设一如既往,一切都没有变样。
她忽然想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好像每次都从未离开,好像每次都并非远行,只是出去跟闺蜜聚了个餐,只是逛了逛街。这里还属于她,还是她的家,永远欢迎着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