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控——虚小花
时间:2022-04-01 09:06:46

  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也开始大声小声地加入了。
  “就是的,我们又不是买不起,没必要拿小蔷的......”
  “对呀。”
  温家父母领着前来的亲戚去饭店招待了,现场没有大人执掌全局,只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责难、质问,列举出种种可疑的迹象。
  有几个干活的佣人也围过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一片混乱......
  “我没偷。”
  纪霖深终于开口了。
  就三个字,语调平缓,简单直接。
  他似乎不屑于在这些人面前辩解自己的清白,转身往门口走去。与一贯沉稳的性子稍有出入,脚步很急,像是一秒钟都不像在这里面停留。
  其余人都被他的动作搞得怔住了。有人想开口指挥佣人拦住他,但又不敢说出来。
  温蔷站在客厅中央,她看到纪霖深走出了温家大门,然后那个身影又继续出了院子,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纪母是五分钟后赶来的。
  她刚从花鸟市场买种子回来,正在后院安置。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别墅里来,焦急地询问事情经过。
  得知纪霖深一个人出去后,她也急忙跑出去找他。
  那晚月色熹微,树影遮蔽下,别墅区外面的马路很黑。
  温蔷只记得,那天她站在客厅里,门大敞开着,听到院子大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就是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急刹车声音。
  快步走到门口时,她只看到树丛里一只黑猫慌不择路地一跃而过,还有鸟儿被扑棱棱惊起。
  随后的场景在温蔷的脑海里已经模糊成混乱的一片了。
  她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少年最后一次来温家拿母亲的东西时的眼神,眼底的墨色像是淬了冰。
  跟之前那个沉默却清朗的少年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浑身充满了戾气。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剧烈的情绪,也从来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她。
  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然后她就没再见到过他。
  只是两天后,温蔷放学回来穿过院子的青石板路时,忽然看到纪霖深送她的那支蔷薇花躺在院子的泥土里。
  花瓣已经枯萎发黑了,沾满了泥泞。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像那朵蔷薇花一样。
 
 
第8章 会议
  她只能遥望他的背影。
  “温蔷姐,走了。”
  温蔷的思绪就这样被打断,回头一看,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小文已经拿好了公文包,并且将她的包也拎过来了。
  她道了声谢接过来,最后检查了一遍需要的资料文件,跟小文一块出了公司。
  她们这次担任一场会议的同声传译。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温蔷就考过了Catti翻译资格证书,也在一些小型或者低级别的会议上实践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工作场合上的正式同传任务,为此她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了。
  来到公司大楼下,看起来像是会议方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了大门处,对她们示意:“车辆已经备齐,请往这边。”
  两人跟随着那名工作人员来到了路边,那里已经停了几辆黑色的公务车,是专程来接她们这样的辅助类人员去会场的。
  那人看了两人一眼,对小文指引道:“文小姐,请上这辆车。”
  然后又对温蔷说:“温小姐的车在前面,请跟我来。”
  她们两人竟然还是不同的车,温蔷有些不解。但想到主办方这样安排一定有理由,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那人带领着温蔷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还有两米的距离时,便停止了脚步:“您请。”
  温蔷向他道了谢,走到他所示意的那辆车边。拉开车门,突然停住,看到另一边驾驶座上竟然是纪霖深。
  一身正装,面容匿在半明半暗中。
  温蔷没有上车,就这样站在路边。手还握在门把手上,也没有将门关上。
  “温小姐是觉得我给你当司机,降低了你的身份?”纪霖深手搭在方向盘上看过来,无不讽刺道。
  温蔷没有说什么,想了两秒还是坐了进去。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就这么背脊笔直地坐在副驾上。
  “安全带。”纪霖深没有开车,先道。
  温蔷回神,她确实忘记了,忙拉过来系好。
  然后纪霖深这才转动方向盘,朝着马路中央驶出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周围车流里各种喧嚣声,透过紧闭的玻璃传进来,但似乎又很遥远。
  温蔷的余光暗中看向他。
  现在的纪霖深,轮廓里是有当年那个清冷少年的影子的,只不过影子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包藏在淡漠无波的皮囊底下,比如阴沉,比如尖锐,比如凌厉。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悄无声息地升高,明明已入深秋,却灼热得黏腻。
  温蔷忍不住按了下车门处的按钮,将窗户开了条缝隙。
  纪霖深瞥了她一眼:“热?”
  “不是...有点儿闷。”
  纪霖深不再说什么,视线也不再转移到她这边。
  但随手将空调打开了。
  温蔷目光不再游移,直视前面的道路,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按照一贯的严谨作风,她提前一天踩过点,因此知道路线。此刻却看到纪霖深朝着另一条路开上去,并不是通往会场最直接的那条。
  “纪总。”温蔷忍不住叫了出来,看了看前面的路牌标识,又看向他,“我今天有翻译工作的,不能迟到,更不能缺席。”
  “我也参会。”纪霖深语气平静。
  温蔷侧身转向他,很想回复说,我们不一样。她是服务类工作人员,迟到是不被允许的。而他是专门请来的座上宾,就算临时决定不参加,也是随他心意。
  好像造化弄人,如今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下情绪,打算晓之以理:“纪总,我...我现在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如果你不满意我,我可以让我们公司派别的人来。”见纪霖深没答话,她接着说,“以后如果有您出席的场合,我都可以不出现。”
  纪霖深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两秒,道:“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什么?”
  “能逃则逃。”
  温蔷一时哑口,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有说。
  这辆车的内部空间很大,大到她腿能伸直平躺下去,但是他浑身都散发着阴沉沉的低气压,却让她在这个车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开了空调,也没能让那股燥热消散殆尽。
  温蔷看着外面路过的街景,待到稍稍适应了车内氛围后,又想起刚才纪霖深那句话。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艰难地主动开口了:“你母亲......她,怎么样了?”
  她终于问及了这个无法逃避的问题,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大山,一条沟壑,一壁悬崖。
  整个车厢顿时一片静默。
  好像有风,从十年前吹过来。
  听到这个问题,纪霖深沉默了很久,眼眸盯着前方的道路,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只有瞳孔中的颜色在不断加深。
  最后,他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你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了。”
  温蔷抿着唇,没有答话。
  其实那天出事之后,她跟着父母去了医院,但是在外面就被护士阻止了,说家属叮嘱过不接受任何外人探望。她父母表达了承担医药费和后续疗养的意愿,但纪霖深通通回绝了。
  再后来他将母亲转了院,她就没有听到消息了。
  “轮椅。”纪霖深道。
  简短两个字,回答了温蔷的问题。
  她唇抿得更紧了,没有接话。这么久了,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而且时过境迁,如果温家依旧还富裕的话,她或许能在经济上弥补。
  但是目前的状况,他们已经......
  车内空气凝固得吓人,外面车流的喧嚣好像也被屏蔽了。
  温蔷动了动唇:“我......”
  忽然,一个刹车,让她的身子往前狠狠倾了一下,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到了,下车。”纪霖深语气不太好。
  温蔷转头看窗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达会场所在的大厦了。
  她反应过来,才明白纪霖深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并没有将她带到别的地方的意思。仅仅是,绕了一个大圈而已。
  看起来,他自己也并不打算迟到。
  ——
  温蔷进会场的时候,小文早已经到了,此刻正在会议后方翻译人员的专用小黑箱里忙碌着整理材料。见到温蔷,她问:“蔷姐,你怎么才到呀?”
  温蔷快步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放下包,诌了个谎:“司机不认路,绕了个大圈子。”
  小文不疑有他,将资料递给她,两人一块准备起来。
  小黑箱里有一张桌子,两个座位,正对着前面的会场,上面有同传设备。
  温蔷熟练地调试着设备,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息下来。
  她不能出错,这是工作,她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一般这样的会议可能会进行一天到几天不等,小语种的同传费用会比中英同传高一些,她们这样一天下来能拿到4000-5000。
  但同时,工作压力也大。所以很多人都说,同传这个行业是青春饭,趁着年轻多挣点儿钱好养老。
  温蔷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吃下这口饭。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们带上麦克风,在座位上坐好。
  没过多久,前方的会场里的嘉宾已经开始入座。
  温蔷看过去,注意到纪霖深被工作人员指引进来,朝着第一排中央的位置走去。
  他跟刚才在车里是完全不同的情绪状态。泰然自若,平静自然。
  忽然,温蔷的胳膊被捅了一下。她转头,对上小文兴奋的神情,眉梢高高挑起朝着正前方示意:“你看那个人!”
  她指的是纪霖深。
  小文刚才从他一进来,眼睛都盯直了。跟随着他的身影入座,注意到他座位上放置的铭牌,看到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那位大佬么?”小文将麦克风掀上去,凑到温蔷耳边道,“你听说过一个叫weily的软件么?就是现在国内最大搜索引擎googe的前身,那是他大三的时候独立开发的,厉害吧!而且他一个人包揽了前两代版本的更新。”
  温蔷沉默着,没有接话。
  小文见有机会跟她科普,更来劲了:“他毕业后没多久,那个软件就被高价收购了,我记得当时还在《意林》上看到了鸡汤文章,说什么为什么有的人在不到30岁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然后才是重点:“之前我还不知道他居然长这么帅!而且他竟然没秃!!”
  这时,主席台上传来了话筒的声音,开始试音了。
  小文即刻停止了讲话,坐直身子,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温蔷也将头上的麦克风位置微调了一下,专心聆听着,好检查收音效果是否正常。
  同声传译对“分脑能力”要求特别高。一方面要聆听发言人讲话,另一方面又要以最小的时间差将语言进行转换,再流利准确地输出。
  因此,每个人持续工作的时间通常都不会超过30分钟,两人一组搭档,交替进行。
  正好会务组给每位嘉宾的发言时间正好为20分钟,她们两人便以嘉宾为序,进行替换。
  主持人邀请纪霖深上台发言的时候,正好轮到温蔷翻译。
  耳麦是全程佩戴着的,她将开关打开,立马听到了微弱的电流声,提示她已接通,话筒也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手上已经将笔和笔记本准备就绪,她视线目随着纪霖深的身影,一边保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等待着耳麦里的第一个音节响起。
  终于,她听到纪霖深的声音从耳机里流泻出来,声线略低带有磁性,讲话节奏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沉稳严谨,透露着略显冰冷的客观性。
  纪霖深说完第一句话的前半句后,温蔷便开始同时翻译了。
  意外地,翻译起来并不困难。
  实际上,翻译效果除了译者自身的水平外,跟讲话人的水平也密不可分。温蔷之前就遇到过说话毫无章法的发言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她光是理解原话意思就耗费了许多精力,更别提还要有逻辑地进行译述。
  但纪霖深的发言不一样,是她听过这么多场会议里最有逻辑的发言人之一了。
  两人配合得宜,男声低沉,女声清脆,两种声音像两条毫不错乱的平行线,从电流中流泻而过,传达到在场的每一位听众耳朵里。
  在台上人不知情的地方,两人配合得十分融洽。
  二十分钟,一分钟都没有超时,纪霖深准时结束讲话,走下台。
  翻译对换的间隙,小文朝她挤了挤眉:“我男神说话确实有水平啊,难怪我上次听说,就没有他谈不下的项目。”
  温蔷没应声,她的视线看着纪霖深的背影,沉默着。
  实际上,除了准备这次同传必要的功课,她在搜索引擎里搜过纪霖深的名字。
  出现的信息并不多,他没有为自己设置一个个人网页,只在一些颁奖新闻中零星地出现他的名字。
  “世界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金奖”
  “入选青年杰出人才计划”
  “国家创新人才支持计划”
  “获国家高新技术产业专项支持计划特等资助”
  ......
  她没有再往下翻页了。
  之前温蔷觉得,命运是不公平的。纪霖深这样聪颖又有天赋的人,却出生在尘埃里;而她那时一无所长,却从小锦衣玉食。
  但现在来看,命运似乎又是公平的。
  冥冥中,它会将一切归于正途。
  就像现在,她坐在这里,他坐在那里。
  她只能遥望他的背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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