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可杀可辱,就是不能扣我工资。
小哥哥明眸皓齿,鼻梁提拔,洋溢着青春的阳光气息,他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只笔,在账单背面快速地写着什么。
手指纤长漂亮,会舞蹈般,就着灯光,缠绵悱恻。
他笑嘻嘻地将纸条递给我:“call 我啦!”而后给了我一个飞吻,转身潇洒离去。
我的鸡皮疙瘩登时从头顶开到脚底,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了一座城堡。
账单后面写着他的电话号同微信号。
我简直是无语凝噎。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醉鬼女孩凑了过来,酒气熏天,朝着我纵情大笑。
我不想理她,便礼貌的问:“女士,需要埋单吗?”
她哭着笑,笑着哭,行为举止倒是还算规矩,立马让我扫她的二维码。
我职业假笑着,一扫发现她给的是收款码。
“女士,您的码给错了,应该给我的是付款码。”
她真的漂亮,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惊讶,而后恍然大悟道:“哦对啊,你看我这个傻子。”
“你看我这个傻子。”
“你看我这个傻子。”
她不断地重复着。
傻子就傻子呗,做个漂亮有钱的傻子也挺好。
我也是个傻子,想要马上下班睡觉的傻子。
当然店里还有个绝世大傻子,已经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响。
“啊!!!”
女孩尖叫了起来,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开始嚎啕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们村里杀猪的声音都没她的激烈。
这声惨叫最大的受害者当属美梦中的二傻子,他猛地滚下沙发,来了个五体投地。
最令我佩服得是,他没有慌张没有抱怨,而是缓缓地爬起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环视四周,充满了莫名的蔑视。
而后,漠然地趟回沙发上,一板一眼地给自己盖上毯子,将双手规矩地置于胸前,恬淡地闭上双眼。
我:“......”
这究竟谁是老板谁是打工的啊?
我只能硬着头皮,发扬雷锋精神,蹲下来和蔼可亲道:“女士,别哭了,地上凉,我们起来坐在凳子上哭好不好?”
我的通情达理没有得到同等的对待,她反而哭得更凶了。
我被她哭得脑壳疼,又很困很累,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慌忙中从抽屉中拿出两根棒棒糖塞到她手上。
那是废物老板买回来的国外产的无糖棒棒糖,锥形包装精致漂亮,我搞不懂竟然都要吃糖了,为什么要吃无糖棒棒糖。
这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是在我的认知里,再难再苦,吃两根棒棒糖就会好了。
小时候,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我每天往返二十公里走路上学,脚长了冻疮,脸被风刮雪噬,刺成干裂的猴屁股。
每晚我都会疼得哇哇叫,我娘看着心疼,便每周末狠狠心给我买两根棒棒糖。
我自己吃一根,给我那水裆尿裤的弟弟一根。
我因此释怀了我整周颠簸的风雨之苦,我弟则学会了谄媚和为我献身。
没有什么是一根棒棒糖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根不行,那就来两根。
这就是我的棒棒糖人生法则,漫长的酸苦人生中,一点甜是那么的珍贵,那么的治愈。
浅薄又真实。
果不其然,哭天抹泪的女孩看到那两根棒棒糖,登时不哭了。
她颤抖着,呜咽着,用力握紧了棒棒糖,声泪俱下,惨惨戚戚然。
就这样,我用两根棒棒糖便撬开了这位陆家嘴女白领的心房。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除了她手机的二维码依旧停留在收款码上。
真是百密一疏啊。
“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我真心觉得他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喜欢上他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结婚生子。”
美女哭起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然而看起来她最爱的人伤她最深。
我蓦地想起在某句广告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具体哪里的广告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来了。
那一定是跟棒棒糖有关的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看,也要写,要不都没有理由去喝莫斯科驴
第3章 石库门(一)
“你到哪里了?”
“我在出租车上了,十五分钟到酒店楼下。”
“好的呀。”
“吃饭没?”
“没呢,我也刚到。”
“那一起去吃火锅,带你去。”
“好耶!”
钟霄离兴奋地看着手机聊天屏幕,甜甜一笑,两个梨涡很深,盛满了醉人的美酒。
跟她聊天的是她的同事,兼他的“男神”。
男神这个称号一开始是她开玩笑起的,总觉得这样可以拉近些关系方便业务合作。
她就职于上海陆家嘴的一家金融机构,负责渠道的开拓和项目的承接,公司很大,要对接的部门也很多。
而陆浩丞便是她主要对接和合作的同事之一。
干他们这行的,出差很多,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不是在拜访渠道、便是在拜访客户,同事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是网友。
凭借着共同的利益关系、无数通电话、零星的朋友圈照片、偶尔的见面维系着对立统一的关系。
钟霄离在告别第一份在银行朝九晚五的工作后,闯入了一个“free time”又“hush”的工作环境中。
新鲜感过去后,便是满满的指标压力。
这可急坏了钟霄离,她是谁啊?本科TOP10 985时髦火热专业毕业,科班出身,又去国际排名更高的港校读了研究生,走南闯北,战无不胜,凭借的就是一腔热情和勇往直前不服输的精神。
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跨界让她无法再游刃有余,只得埋下头脚踏实地地像条狗一样满市场跑。
这是每个初入职场的小白、或者跨界人士的必经之路,生下来就属于各种形式上的罗马人除外。
炎炎夏日,40度左右的上海,跑断了腿,浑身的衣服被汗浸透,一进地铁又被极低的温度激个透心凉。每每这时候,钟霄离就会想,这样在大上海做一叶最不起眼的浮萍,真的有坚持的意义吗?
她来自小城市,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务员,安安稳稳了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吃过什么苦,总是念叨着让她回家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再找个靠谱的对象,结婚生子,过最简单最平凡的日子。
奈何钟霄离从小便是一个极度反叛又愤世嫉俗的孩子,她讨厌循规蹈矩和墨守成规,并痛恨着平凡。
她那么努力地走出舒适区,怎么可能不成就一番伟业,成为叱咤风云的职场女精英呢?
而此时的女静英正坐着大巴,颠簸憔悴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许是越投入工作,便越是能了解这份表面风光的工作之难。她做渠道还好,拿了项目直接丢给客户经理去做,而客户经理还要苦哈哈的写报告搞营销,更苦更累。
当然,这群客户经理赚得也多,成为很多圈外女性眼中的—高收入陆家嘴精英男。
粉饰的底面背后,依旧是不堪一击的□□人性和隐密的生存挣扎。
就这样一来二去,在互相的理解和高频聊天中,钟霄离发现她对陆浩丞动心了。
究竟是哪个瞬间呢,哪个瞬间让她怦然心动了呢?
是第一次在正大广场的星巴克偶然遇见?还是在国金中心的星巴克约喝咖啡那次?抑或是一次投诉中,陆浩丞喝多了跟她边通话边吐那次?
在每个想他睡不着的深夜,她都会像登徒子一般去偷翻人家的朋友圈。
陆浩丞的朋友圈只有一张自己的照片,剩下都是风景。
湛青碧绿、天高云阔的海边,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NIKE短袖,气宇轩昂,温润平和。
是个清风霁月般青松玉立的男人。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
自信如钟霄离,断然不会扭捏地静止不动。
从小看红楼梦看多了,肚子里多了几分宝黛二人的反叛气,哪怕身边的小姐妹都告诉她要hold住,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出击了。
阳刚如她,也开始在微信里茶里茶气地“哥哥长,哥哥短”叫着;得知“哥哥”喉咙不舒服,立马外卖远程投递两瓶念慈庵送到“哥哥”的位置;更甚的是,她还公私不分,明明谁都能做的项目,她非要退了别人的签报,让她“哥哥”去做。
在这三番四次的主动撩拨下,她这“哥哥”终于主动了些,以让她引荐渠道为由,邀请她一起出差。
钟霄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主动,是本能使然还是冥冥中有什么注定好了的?
一股绵延的、澎湃的、抑制不住的热情,彻底地冲昏了她的头脑。
以至于陆丞浩在若干天后也重复问起:“小荔,你怎么突然就对我有意思了呢?”
陆丞浩觉得钟霄离的名字很拗口,就叫她钟小荔,荔枝的“荔”。
“你是觉得我像荔枝一样白嫩清甜吗?”钟霄离笑嘻嘻地问。
“你想多了,你看你黑得像煤球,头发炸起的样子像极了金毛狮王。”
有了初步进展后,陆丞浩开始展现出他毒舌的一面。
但在此之前,他在钟霄离眼中只是一块挑剔难啃的骨头,费劲、又乐在其中。
“我到楼下了,你下来到大堂门口,我们直接去吃饭。”终于等到陆丞浩的微信,钟霄离立马对着镜子检查妆容,虽然已经检查了数遍,但还是不放心。
临出门前,又小心翼翼地补了点口红。
而后,十万火急地迅速冲出门去。
“这绝对是这辈子等过最慢的电梯了。”钟霄离暗笑,满心的甜蜜和期待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她指着电梯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嘴角咧到天际,嗔怒道:“瞧你那点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不想说,是知道没人看,但是也只能绝望地坚持下去,谁让自己写得烂呢
第4章 石库门(二)
出租车上,钟霄离坐在车后座,陆丞浩坐在副驾驶,二人略微尴尬地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有些情愫变了后,再单纯的交流都沾染上了暧昧不清的气息。
“你知道那个项目哦,真的好好笑,做得稀巴烂!”
“是哎!”
“你去年年终奖挺多的吧?说出来让我羡慕一下呗!”
“这可不行,我司人事厉害得很,只要你宣之于口,便会立马知道的。我劝你以后也不要瞎问,更不要说出来。”
“哈哈,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开玩笑的。”
“哦哦。”
于是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尴尬对话,连出租车司机都听不下去了,打开电台听起了广播。
小城市的广播总是热闹非凡,没有大城市的疏离,多了几分热闹的人情味。
钟霄离和陆丞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手机真是人类伟大的发明,既便捷了社会沟通,又舒缓了社交恐惧。
刚过完年不久,泰州街道两旁的树上还挂着彩灯,火树银花的,甚是好看。
终于到了一个大型商场,陆丞浩付了钱,二人下车。
“走!”陆丞浩甩开两条长腿,冲锋陷阵似地兀自走在前面,钟霄离快速捯饬着小狗腿急忙跟上。
“这人好不绅士哎!”钟霄离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满心的不悦。
他可能真的很害羞吧。
商场很大,跟国内诸多的商场设置一样,顶楼两层都是餐饮店聚集地。
二人默不作声地上楼,在陆丞浩的带领下,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是已经过了饭点儿,因此人不多。
二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脱下厚厚的羽绒服。钟霄离今日穿了一件新买的snidel毛线衣,十分地修身,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材。
电光火石间,她瞥到陆丞浩的眼神登时亮了。
陆丞浩转瞬低下头,熟练地点起菜来。点完才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尴尬问道:“不好意思啊,我忘记问你想吃什么了?”
钟霄离不是一个计较的人,落拓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没关系,我不挑食。”
陆丞浩欣然一笑,笑起来有点憨,又有点甜。
“喝点什么?泰州的黄酒不错,我们点两瓶喝喝?”陆丞浩提议。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酒?”钟霄离双手捧着脸,认真地注视着陆丞浩的双眼。
陆丞浩没有正面作答,而是直接喊来服务生:“来三瓶黄酒。”
“我去帮你弄些蘸料吧,你坐着歇会儿。”说罢,陆丞浩起身去了调料台。
这个男人又冷酷又细心,像团雾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火锅店上菜很快,不一会儿便有年轻服务生端上几盘羊肉。
“美女,这个送你扎头发。”
钟霄离抬起头,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服务生,略带羞涩地将一个皮筋地给她。
她欣然接过:“谢谢。”
“姐姐,你很漂亮。”男服务生笑了起来,说出一句直白又青春的赞美。
钟霄离很高兴,再次道谢。
陆丞浩很快回来,端着两碗调好的蘸料,将其中一碗轻轻地放到了钟霄离面前。
“谢谢。刚才你去调料台的时候,有个服务生跟我说我很漂亮喔。”钟霄离斜乜着陆丞浩,观察着他的反应。
但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吃醋,满脸的无所谓:“哦哦。”
女孩子一般都想在心仪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有魅力的一面,哪怕是花枝招展、招蜂引蝶,也要让他看出自己的优秀、抢手和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