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里的小太监把她安置在了偏厅等候,原是来的不巧,皇后的娘家正好也来人,正在皇后身前谈话。
江燕如只能安安分分坐着喝茶,吃点心。
可是这一吃,盘子的点心都去掉了两层,就等到了天黑。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琉璃宫灯在檐下被夜风吹得打转,宫人们行走都小心翼翼,除了些脚步声轻轻落在地板上,连一点私语都没有。
江燕如几番朝外张望,都不见小太监回来召她。
还是后来翠珠匆匆来了一趟,顶着一双红红的眼圈,像是受了委屈。
可是江燕如问她,她也不说,只是传了皇后的话,让她再稍等片刻。
看来,是皇后的娘家人在商议要事。
江燕如来金陵的时间虽不长,却也听张婶的儿子几次谈起过皇后的娘家,韩国公府。
那是高门显贵,累世公卿的门阀,能与当初并不显眼的十皇子结亲,也十分让人惊诧。
当然市井里有很多流言,最多的就是韩皇后还待嫁闺中的时候曾去灵隐寺上香,失足踩进了小池塘,十皇子高允正巧经过,伸手援救。
自此韩皇后就瞧上了这位面皮斯文,温雅谦和的十皇子。
可韩国公府当时一心只想让女儿嫁入东宫,并看不上十皇子,好在太子殿下意属谢国公府家小姐,也同样没瞧中韩小姐,再加上不知道当时是哪位嘴碎的人把韩小姐与十皇子早已‘苟且’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
这就导致了韩国公府为了快刀斩乱麻,不得不迅速定下了这桩婚事,以免流言蜚语会给家中其他女眷带来祸端。
后来十皇子步步谋划,联合萧恕一举扳倒了废太子,最终登上了龙椅,韩国公府至此就贵上加贵,变得炙手可热。
谁能不夸一声韩国公挑女婿的好本事。
喝完一壶茶,江燕如在玫瑰椅上捂着肚子难受起来。
腹中饱胀,她想去更衣了。
好不容易等到有个宫人端着新沏好的茶过来替换,江燕如赶紧当救命稻草拉住。
可回来时,宫人在半道被别的女官叫走办差,只在临走前给江燕如指了条回去的路。
关雎宫是左右对称布局,原本是很容易分辨方位的,可江燕如有轻微夜盲,就是白天记得路,晚上也迷糊,更何况是这来了不过一两回的关雎宫。
就在江燕如一筹莫展的时候隔壁道上有人打着灯笼走来,她赶上去求助。
身着金粉色薄纱的美人用纨扇挡在唇边,呵笑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让人骨酥肉麻,“原来是找皇后姐姐的,正巧,我也是要去哪儿的,你就随我一道走吧。”
江燕如高兴道:“多谢这位……”
她并认识这位装扮华贵的美人,一时话打住了。
旁边打着灯笼的宫婢马上哼道:“这位是怜妃娘娘,不得无礼。”
江燕如恍然大悟,连忙行了一礼,接过话道:“多谢怜妃娘娘。”
“不必多礼。”怜妃摇了摇纨扇,笑盈盈地拉着江燕如边走边说道:“既然是皇后姐姐的娇客,自然也是尊贵的。”
江燕如谦虚道不敢。
一行人走到关雎宫殿前,门口看守的嬷嬷快步迎下来,伸手阻下她们的脚步。
“见过怜妃娘娘。”
怜妃美目盈盈,笑意嫣然,也不动怒,只移下纨扇,柔声细语道:“劳烦嬷嬷进去禀告一声,听闻姨母进宫来了,我带来些姨母爱喝的龙井特来拜见。”
门口的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对怜妃并不喜欢,闻言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其中一个嬷嬷硬着声回道:“娘娘正在与韩国公夫人说些私话,不接受拜见,请怜妃先回吧。”
“你这老嬷嬷好大胆子,我们怜妃娘娘想见自家姨母也要看你这老货脸色不成?”怜妃的贴身宫婢恼道,正要指着老嬷嬷的脸骂。
殿内杯盏哗啦碎裂,轰然传了出来,惊得众人噤若寒蝉。
一个勃然大怒的声音自紧闭大门的殿内传了出来:
“——母亲,我敬你声母亲,是因为你是韩国公夫人,并不是因为你生养过我,所以可以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寻常人家哪一个母亲会给自己的亲女儿夫君身边塞人!”
“皇后!”另有一道嗓音严厉道:“你在潜邸时就服侍皇帝,四年未有所出,你虽贵为皇后,可是身边没有一儿半子,将来又要怎样维持我们韩国公府的尊耀,你的兄长被人杀害,你尚不敢说一句,以后你那年幼的弟弟又怎么能信得了你。”
皇后疲累的声音过了很久才传来,“兄长的事,陛下一定会彻查清楚,现在仅凭几个人证不能说明是萧大统领所为,即便是父亲来问,陛下也不会如此草率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