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办公室门外来了两个老师,找辅导员吴老师有事情。
吴老师看了一眼他们,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等吴老师走了,林恒站在苏芒珥身边,悠哉地开口:“没想到微博上那个画手是你啊。”
“是巧。”苏芒珥咬了下唇,脑子里想着要怎么跟老师解释清楚合适。
林恒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凑近了一些,表情有些讨好的意思:“同学,咱俩商量商量呗。”
她抬头,不懂他想干什么:“怎么商量?”
“你也知道,被查出来抄袭会直接被扣好多分的,毕竟是我找的你,但是你站在我这个角度想,你都把设计思路卖出去了还用在自己作品里是不是不太应该啊。”林恒试图混淆她的逻辑。
苏芒珥并不认同,她反问:“可是当时我发给你修改意见,你明确告诉我原先那版最基础的东西不会变动,只是会摘去我发给你的部分意见,但是在这个作业上,你是把我的修改方案照搬全抄了。”
林恒眉头一横,来了脾气:“那我花钱了,看见比自己更好的方案我为什么不用啊?”
她其实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的,因为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但是他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苏芒珥淡淡地解释:“这个作品的所有思路灵感我都有存档时间,是我早于认识你之前做出来的。”
“你,你的意思是想倒打一耙把我卖了呗?”林恒气不过,仰头缓了口气,然后直接告诉她:“就两种解决方案,第一,你去跟老师承认是你抄袭我的,作为补偿我再补给你一倍的钱。”
说完,他露出一个不屑又理所当然的笑,劝着:“我知道你,你是咱们专业的好学生,老师们会对你多宽容的,犯一次错没什么大问题,真的。”
没什么大问题。
主动承认自己作品抄袭?
这叫不是大问题?
苏芒珥垂在一边的手悄然攥紧,压低了声音:“我如果不同意呢。”
“那就是第二种,你现在就把钱全退还给我,我自认倒霉。”他坚决地说,语气里含着刁难,“一分钟都不行,就现在。”
“不退钱,我就把你这事在所有平台抖落个遍,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接到单子。”
心里憋屈得慌,她气得下唇瓣微颤。
昨天她又汇了一笔钱出去,那单子的稿费也在里面,她现在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
“说话啊,老师马上回来了,没时间给你考虑。”林恒盯着眼前这个垂着视线百般犹豫的女生,心里也着急,“啧,好学生就是矫情,拿了钱还不乐意,我再多给你三千行不行?只要你跟老师承认,我出门就给你转六千。”
“我都这样退让了,你就别再给脸不...”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候,吴老师从外面进来。
林恒立刻闭嘴,看着老师走过来坐下,瞥一眼眉眼舒展开的苏芒珥。
看着她淡漠沉静的表情,他认定自己已经拿钱搞定了这档子事,心里松了口气。
“没事儿老师。”他嬉皮笑脸的。
可谁知。
下一刻。
“老师。”苏芒珥忽然抬眸,眼神里的坚韧不容任何人侵犯,开口说:“我可以自证,这东西就是我原创的。”
林恒站在旁边瞬间傻眼了。
“不管是现场口头阐述灵感来源,主题思想,选材原因以及整个设计的后续结构。还是电脑里带有时间标签的文件存档,这些我都有,我不知道旁边这位同学能不能做到。”她说完,诚恳地看着老师,“林同学的作品,我确实有帮他提供一些修改意见,但绝不是让他照抄,我也没有给他传过任何与我这个作品有关的东西。”
吴老师听完,转头看向林恒,“你呢?”
林恒慌了,他拿到的修改意见只有那一块的东西,前头和后续的思路和准备他全都没有。
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敷衍,他嘴巴张张合合,没说出话来。
吴老师观察完这两个人,心里有了数,她放轻语气对苏芒珥说:“我知道了,苏芒珥你回去把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发给我一份,林恒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苏芒珥点点头,转身时余光对上他刺来的眼神,她装作看不见,挺直腰板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
她靠在走廊里。
苏芒珥脑子里想着林恒说的那些话,狗急跳墙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网上银行,看着自己卡里剩下的那点钱。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加大力度,骨节微微泛白。
贝齿折磨着下唇瓣的软肉。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足足纠结了十几分钟。
第一次因为没钱而产生如此窘困的心情,莫知所措到后背发慌。
她百般犹豫后,缄默着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两三秒后被接起。
熟悉的冷淡嗓音通过听筒传来。
“怎么?”
苏芒珥听到聂凛的声音,不知为何涌上来点儿委屈
她忍着心里的为难,轻轻开口:“聂凛...你能不能...借我三千块钱。”
她不想再欠他,尤其是钱。
可是当自己陷入这般窘境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并且只愿意向他提出求助。
对方每一秒的不回复。
在苏芒珥的心里都是度秒如年的煎熬。
“微信转账行么?”
他忽然传来答复,一丝怀疑和犹豫都没有。
“三千就够?”
眼底的热意像潮水漫上来,苏芒珥举着手机点点头,一开口含着点鼻音:“行,够的。”
聂凛通过电话精准的捕捉到她的异常,微微蹙眉,“你在哪?”
“我就在学校,美院楼里。”
“我在开车,马上到学校,待会见一面吧。”
“好。”苏芒珥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点开微信,看见明晃晃的转账消息在两人的聊天框里。
3000元。
这数字烫在她心里,滚烫又珍贵,让她舍不得去点下。
苏芒珥收了钱,马上转回给了林恒,并且截了图保存证据以免他后续找茬。
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把手机收好,往楼下走去。
想立刻见到他。
很冲动,很不受控,情绪横冲直撞到她无法拿任何借口欺骗自己。
她已经无法理智梳理。
为什么。
他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她。
第29章 29分贝
◎在车窗外面徘徊◎
029.
聂凛从车上下来, 关上车门,刚转身,就看见苏芒珥站在停车场门口附近。
她就乖乖地站在远处等, 和他对上视线时眨了下眼睛。
像是在他停车那会儿功夫到的。
车钥匙被他单手抛着又接住。
两人面对面走向对方,苏芒珥到他面前, 观察他轻松淡然的神情,眉眼展着, “吃晚饭了吗?”
聂凛抬腕,看了一眼手腕上机械表的时间,“没呢,还早。”
“我请你吧。”她说。
视线从表盘上抬起,落在面前女孩的脸上, 有些纳闷。
聂凛挑眉,低下身凑过去, 调侃她:“今天这么热情?”
他忽然靠近, 苏芒珥直着腰板往后缩了下,笑一小声:“毕竟你借了我救急的钱嘛。”
聂凛故意逗她, 压低嗓音说:“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 讨好我一下呗,真够现实的。”
她赶紧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逗你玩的。”他抬手胡乱揉她刘海两下, 擦肩先往学校里走去, 边问:“吃什么?”
手指覆在被他弄乱的刘海上。
苏芒珥跟着他, 询问:“嗯...食堂行么?”
“啧, 苏芒珥, 你真是抠啊。”
“...我请你去第一食堂三楼吃贵的,行吗?”
他叹口气,没办法,“随你吧,能吃饱就行。”
两人走到第一食堂。
这时候食堂正是晚饭的饭点。整楼飘着饭香,学生们活动着。
但是三楼特色餐厅的队一般排的不是很长,苏芒珥没让他劳神费力,让他坐着等自己。
聂凛也不跟她客气,身姿慵懒地坐在位子里,长腿伸着靠着椅背,垂着视线看手机,偶尔抬眸瞥一眼站在队里的她。
过会儿姜梵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起,“干嘛。”
姜梵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好像在聚餐的地方。
他语气有些兴奋:“兄弟,你猜我今天出来联谊遇着谁了?”
聂凛顽劣笑道:“遇着你爹了?”
“去你的。”姜梵说:“我遇着耳朵学妹的舍友了,是跟她关系很好的那个!”
漂亮学妹,小拽妹,耳朵学妹。
这个b怎么这么多花样。
他眼里划过不满,“哦,然后呢。”
“哎,这可是跟你有关的,我这么费劲帮你张罗你怎么都不兴奋的。”
聂凛看着快排到队的苏芒珥,把手机拿远一点,说着:“你要是再婆婆妈妈,我就挂了。”
“得得得,我说。”姜梵获取到了有效的信息,十分得意,告诉他:“经过向她传递你对耳朵学妹情深深雨蒙蒙的心意,以及我千方百计的劝导,她告诉我,苏耳朵学妹是有一种叫做听力障碍的毛病,是精神病。”
“啊,我不是骂学妹啊,这种病就不是器官上的。我刚刚查了一下,这种病虽然是精神病,但是诱发的病因有很多种,轻的就是...什么工作学习压力重,严重的诱因就是精神创伤之类的。不知道学妹引发听力障碍的诱因是什么,这你估计要自己问了,有可能...她本人也不清楚。”
“叶闻学妹告诉我,她这个治疗就得去看心理医生,具体的治疗情况她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得知的是,耳朵学妹的听力一直在变差。”
聂凛听到这,原本舒展的眉头缓缓蹙起。
精神方面诱生的听力障碍。
“差不多就是这样,等我跟叶闻学妹再熟一点再帮你问。”他说完正经事问聂凛:“在哪呢,出来吃饭啊。”
苏芒珥端着热乎的饭走过来。
聂凛缓了口气,告诉他:“我在学校呢,快吃上了,不去。”
“你在学校?吃什么?”
“食堂啊,废话。”
“啊?”姜梵诧异极了,“您这大少爷平时不是能不吃食堂就不吃吗,今天干嘛?食堂有楼兰美女勾你魂了?”
聂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里矿泉水瓶的瓶身,唇线被勾起抹弧度,语气染上几分意味深长,“啊,对啊,确实有美女。”
“有美女你他妈不早叫我,得了,我挂了还喝酒呢。”姜梵听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声调,也不知是真是假。
“等会儿。”他忽然叫住电话对面的姜梵。
“昂?”
聂凛捏着瓶子的手用力一落,矿泉水的瓶身砸在桌面上,出了一声闷响。
他的不耐掺杂在漫不经心的口吻里,“人家有姓名,把你那他妈乱七八糟起的外号给我吃了。”
“耳朵是你叫的?你们很熟?”
“不是吧兄弟!这个飞醋你也跟我吃啊!”姜梵惊诧,对着电话无语了:“行行行,我哪知道你们俩还有什么情.趣的小别称,我改我改。”
“滚蛋。”聂凛挂了电话。
苏芒珥端着餐盘过来,看着他放下手机,“什么滚蛋?”
“没事儿。”聂凛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吃吧,待会去兼职么。”
“嗯。”她坐下,挑出手腕上戴着的皮筋,把黑茶色的长发梳起来方便吃饭。
她微微低头,双手拢在脑后缠绕着头发,脖颈没了头发的遮盖,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雪白细腻,肤如凝脂,天鹅颈处的皮肤微微透着几根血管的淡青色,线条流畅又漂亮。
耳鬓处几缕碎发垂下来,添了那么多娇怜之意。
聂凛有些局促地偏开视线,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口水,假装看向别处,“待会顺路捎你过去,我回公寓。”
“你今天不住学校?”
“晚上要做东西,学校网的信号不稳定。”
苏芒珥点点头,举起筷子开始吃饭。
聂凛见她动筷子了,才不急不慢地动筷吃。上抬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坐在对面的她的脸上,刚刚姜梵跟自己说的那些信息在脑子里顺着。
不知怎的,回忆翩然而来,脑海里浮现出那年那天晚上眼见着的画面...
欧式老旧的独栋别墅烧着熊熊的烈火,所有对外的窗户随着风飞着火,被烧焦的空气伴着灰烟冲向天空,飘过半个南城。
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消防员前赴后继,与那场火灾做着决斗。
警戒线外聚堆的人把他挤向远处,在不断抗争着向前冲的时候。
视线随着骤然停跳的心脏剧烈晃动着。
被消防员救出来的女孩紧紧合着双眼,脸上身上都是灰红的,头发被烧掉一半,赤着的双足被玻璃碴扎得血肉模糊。
没了印象里的活泼生气。
医护人员赶快从消防队员的手里接下她,迅速给她戴上各种抢救医械。
嗡——
耳边闪出一阵耳鸣。
“无关人员不要再靠近了!就说你呢!你刚刚往前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