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下,笑得不怎么友善,“别管了。”
“那辆也是我的。”
苏芒珥:“.......”
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她二十多年不偷不抢,积德行善,竟然还能倒这种八辈子血霉。
苏芒珥走过去想拉他后面那个后座的车门,前面的聂凛没给开锁,飘来一句:“副驾,我没有给别人当司机的癖好。”
她悻悻收回手,转身绕了一圈,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在一众看热闹的人集中过来的视线里,坐着他的车离开了学校。
苏芒珥在他的车里,只觉得坐如针毡。
上次见的场景,她端着一大盆脏水泼了他一身。
六年后再见,两人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她还剐蹭了他两辆车。
现在坐在他旁边,近在咫尺。
她想死的心都有。
苏芒珥扬起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聂凛余光瞥了她一眼,单手控着方向盘,车辆拐弯,似是随意调侃:“同学这么着急,是去赴谁的约啊。”
“男朋友的?”
他不认得自己了?
她刚要开口,手机振动起来,苏芒珥看了聂凛一下,然后接起电话:“店长。”
“嗯,对,我已经在路上了。”
“真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事情,耽误了。”
“我马上就到,大概还有三四...!!”
苏芒珥说到这的时候,身边人操作车子突然提速,由于惯性,她整个后背倏地撞到身后的皮椅靠背上。
被吓了一跳。
聂凛开车风格又猛又野,提速起来车子行云流水地穿梭在车辆里,许多被他猝不及防别到的车纷纷不满地鸣笛。
她缓了口气,继续把话说完:“三四分钟。”
车子提速以后,没有两分钟就到了大悦城外面。
聂凛把车停在马路边,解锁。
苏芒珥又看了他一眼,聂凛目视着他左侧窗外的后视镜,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没说话,拽得很。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说一句:“我忙完联系你,谢谢了。”
说完,她关上车门往商场门口跑去。
后视镜里一路小跑的倩影逐渐远去,聂凛盯着那儿看了许久,然后收回视线,启动车子离开原地。
苏芒珥赶到书店,换上工服到岗,在工作群里签了到,然后赶紧干活。
书店除了节假日平时还不是很忙,活也不算累,但是这一样那一样的零碎的活加起来,也算不上轻松了。
临时请假走的那个同事还留下一堆事情交给她收尾,她工作起来是很专注的。
别的事情再烦心,也被忙碌的她抛到脑后。
...
再得空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小苏辛苦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同事换上工服,跟她道谢:“你今天早点回去吧。”
“好,那我待会就先走了。”她笑了下。
苏芒珥靠在吧台边,望着接替自己工作的同事,放松般地叹了口气。
抬手,将用两侧头发遮挡下戴着的助听器摘了,塞在兜里。
在书店兼职的时候,统一要求是必须将头发梳起来的,所以她就想了个办法,用夹子把长发夹起的同时两侧的头发尽量松散遮住两耳。
这样既满足了工作要求,也不会被人发现助听器。
那时候医生告诉她,就算是精神性耳聋,助听器也会起到一定帮助。
但是,她不喜欢这东西,所以她除了工作以外的时候都不戴这玩意。
她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亮起来看了一眼。
快九点了。
走之前,她留下了聂凛的电话。
盯着手机备忘录的那串数字。
总觉得有点眼熟。
“1879921...”她念着,忽然顿住。
这六年,他都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么。
同事走过来,靠近她问:“小苏你还不走?”
苏芒珥抬眼,回神,收起手机同时说:“哦,这就走。”
.
苏芒珥换完衣服背着包,出了商场。
已经黑了天,大悦城外面这片广场修饰的非常漂亮,一到晚上会亮起彩灯和喷泉,悠扬的音乐随着喷泉,小孩子们围着喷泉玩闹。
随处弥漫着夏末褪去闷热后清凉愉快的气氛。
她站在商场外,拨打了一直处于输入中的号码。
电话响了将近三十多秒,才被对方接通。
“喂,哪位。”声音懒懒散散的。
“我已经...”她思忖一下,“我是今天划了你车的那个,我现在已经忙完了,请问,你方便聊一下赔偿的问题么。”
他“啊”了很长一声,然后似乎嗤了下,语气也不知道是夸她损她:“还以为你不打算联系了呢。”
“这上赶着赔钱的人,我倒也是头一回见。”
不管他本意是好是坏,反正用这语气说出来,落在苏芒珥耳朵里,确实没听出什么善意。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然后说:“我说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
“正好,我就在附近,你在哪,当面聊吧。”他那边,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交通广播的动静。
“你来刚刚停车的位置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说完,听到对方回应,挂了电话。
苏芒珥在路边等了两三分钟,眼熟的黑色越野车浩浩荡荡地冲来,在她面前利落地停下。
嗒——
她听见车门解锁的声音。
苏芒珥往后座的车门看了一眼,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坐进车的瞬间,她听见车子里放着的歌。
【你喜欢站在那窗台】
【你好久都没再来】
是周杰伦的《花海》
苏芒珥低着的眼神骤然一动,缄默着把安全带拉上。
“回学校?”他问。
“嗯。”她说。
车子重新开进主路,夹进车流之中。
车里两人都没说话。
【不要你离开】
【回忆划不开】
【欠你的宠爱】
【我在等待重来】
车内的音乐开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大,可是苏芒珥听着,只觉得这音乐越来越响,刺的她耳根生疼,蔓延到神经里。
“不好意思。”她突然开口,缓缓说:“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音乐停掉。”
聂凛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腹随着音乐节奏点着方向盘的皮套。
听到这句话后,他手指上的动作倏地停顿住。
车内气压骤然降低。
她感觉到了。
红灯亮起。
黑色越野车在前车后面缓缓停下。
他伸手把音乐停了。
聂凛耷拉着眼皮,抬高下颌,偏头审视她一眼,“怎么,不是最喜欢这首歌了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咬了咬唇,“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
不对,等等。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摔了下去。
苏芒珥愕然抬眼,唇瓣张张合合几回,才问出一句:“你记得我?”
“那你刚刚,为什么。”
还用那副不认识她的口吻和她说话。
绿灯亮。
他没回答,目视着前方,踩深油门提速。
不知为什么。
苏芒珥只觉得心里比刚刚更堵得慌了。
车子开出去很远,他才冷哼了一声,爱答不理的那样儿,“不为什么。”
“你跟我装什么,我就跟你装什么。”
苏芒珥听到,眉头骤然拧低,垂着视线,一时被堵得语塞。
这人过了六年,不说人话的功底修炼得更加深厚了。
她尴尬了好久,最后默默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不久,四个小时。”
“......”
还真是谢谢他啊,要是没遇到他,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生气这个功能了。
但是,估计这么说了,他也会很吊儿郎当地回一句:“嗯,别客气。”
苏芒珥表面上的那副表情就快挂不住了,她暗自喘了好几口气,强调自己要冷静,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况且,跳车有风险。
又开过一个路口,她提着最后一点耐心和好脾气,开口说:“聊聊赔偿吧。”
“我不懂车,你尽管送去修,所有费用我承担,你看可以吗?”
聂凛开着车,没理会,好似能感觉到她还有话没说完似的。
结果的确。
苏芒珥停顿三秒,手里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没底气道:“我...我最近可能做不到全部赔给你。”
“我手里没什么钱,但是我一定会赔给你的,说到做到。你就告诉我,大概需要多少钱吧,两辆车加起来。”
车子已经接近校门口,他却在校门口附近,找了个地方停下车。
车里昏昏暗暗的,窗子外还有学生在走动。
他好似听到什么新鲜事一样,来了兴致,歪头,悠悠地调侃她:“嗯?苏大小姐也会有没钱的时候?”
苏芒珥偏眼,瞪着他在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
愤懑的情绪已经堆积到了表面那副平淡神情被撕破的程度。
聂凛单手解开安全带,胳膊支在中央扶手盒皮质表面,一点点俯身过去。
苏芒珥后背一僵,赶紧往车门那边缩,死死盯着他靠近。
心噔噔噔地跳不停,阻止的话都慌得说不出,她下意识憋住呼吸。
聂凛探身到她退不可退的地方停下,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周围灰暗,这个距离,她躲不掉他那漆黑又带着锋芒的眼神。
带着无尽侵略性。
“呵,没钱啊。”他轻叱一声。
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着她的面颊和鼻息。
他那过于好看的瑞凤眼含着恶劣的笑意,用着缓慢的语气磨她,嗓音沙沉又勾人:“那你,用点别的还呗。”
第5章 5分贝
◎过这么久怎么还没叫我还你DVD◎
005.5分贝
苏芒珥微微瞠目,捞起膝盖上的包隔在两人之间,些许抵挡了他那逼人的冷峻气势。
她目光坦荡,清声道:“请你自重,我不是那样的...”
话说到一半,她手里的手机响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手机亮起来的屏幕,通话界面“叶闻”的来电备注清晰可见。
聂凛抬身,拉开二人距离,坐回去,偏开视线:“接你电话。”
苏芒珥悄悄瞅了他一眼,然后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珥珥,我们在超市呢,要不要给你买点面包糕点的当明天早饭?”叶闻那边声音很大,苏芒珥又没有将手机听筒完全贴在耳廓上,那边说话的声音就漏了出来。
在安静的车子里听得尤为清晰。
“不用了你们买吧,我不吃早饭。”她跟叶闻嘱咐完,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挂掉以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她收手机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苏芒珥用包护好自己,心里的愤懑并未因为电话的打断而消退,她重新组织语言道:“聂凛,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协商,请你放尊重点。”
他微微蹙眉,面色不虞,缓缓道:“我也挺认真的。”
“我这个人吧。”他稍往椅背上靠了下,眉宇间懒散,完全看不出“认真”这俩字跟他有什么关系。
聂凛此刻偏眼,盯着她继续说:“没什么耐心,最不喜欢等。”
他上下扫了她一圈,又带着点顽劣的笑意说:“你放心,我现在对你早没那意思了。”
苏芒珥细微地压低了眉头,避过他最后那句话,“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你又不愿等,那你想怎么办。”
聂凛睨着她这副焦急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惬意。
...
苏芒珥一路从校门口走回宿舍,短短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莫名添了一笔新债。
她感觉仿佛多了十万斤石头压在自己背上。
她拿钥匙开门进了屋,宿舍里人都在,洗漱的洗漱,玩手机的玩手机。
叶闻从自己的小帘子里探出头,“你回来啦。”说着赶紧爬下床找她,悄悄问:“下午是不是遇着那聂凛了。”
苏芒珥神色一顿,“你怎么知道。”
叶闻把自己手机打开给她看,小声说:“校园论坛里有人吃你俩的瓜啊,说是看见下午在南校门附近,有个女生惹了聂凛,刮了他两辆车,我看着衣服挺像你今天穿的。”
“不过发出来的照片里只有你的背影,你真把聂凛的车刮了?”她试探着问。
苏芒珥长出一口气,然后十分疲惫地点点头。
“他要你钱了吗?”
“那肯定要赔呀。”
“他要多少?”叶闻问。
她嘴唇抿了抿,说了个数:“八万。”
“哦,那不多。”
苏芒珥:“?”
叶闻轻咳一声,然后跟她分析:“你就算不懂,也应该看得出他那两辆车都是不便宜的货。”
“我稍微知道那么一点吧,他那车修补起来确实烧钱,两辆八万真的要你不多了。”
苏芒珥坐下,神情凝重。
叶闻多少知道苏芒珥的经济状况一直挺吃紧的,这个数,哪怕放在一般家庭的大学生身上也是“巨额赔偿”了,“最后你俩怎么协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