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暗自佩服。
吃完晚饭的活动就是坐在一块看节目,滕忠堂回屋去休息,其他人在客厅聊天看节目,聂凛陪着滕绘萤玩游戏机。
苏芒珥在聊天时得知,赵阿姨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榆安市,老伴早早就走了,子女也在国外定居,她来滕家这么多年,滕家已经成为了她第二个家,这些年也是都和他们一起过年不回去。
赵阿姨提到国外的子女,一向是带着骄傲地笑脸,但是她能从赵阿姨的微表情里看出。
其实是想念的。
怎么会不想念呢,可是子女却从没提过将她带去国外定居,就这么狠心地把赵阿姨一个人留在国内,忙活了半辈子,却没有子女在膝下照顾。
不过也没关系,聂凛和滕绘萤都是懂得感恩的人,未来的日子,赵阿姨会被他们照顾着在滕家过得很幸福。
她坚信。
苏芒珥默默低下头,弯弯唇,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赵阿姨:“阿姨,您尝尝。”
赵阿姨笑着接过来,还跟滕静聊着呢:“谢谢,这孩子真好。”
滕静看向乖顺的苏芒珥,刚刚她和赵姨就这么聊着,这姑娘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能看出来文静懂事,她眼里也含着满意:“是。”
九点多,聂凛和苏芒珥在家里吃完饺子,就准备回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两人住在一块。
“给你叫个代驾吧。”滕静站在门口,跟外甥说。
聂凛换了鞋,抬了抬下巴,“别叫了,她会开车,让她送我一趟就行。”
“那人家小苏怎么办呀,你也不顾着点人家女孩子。”赵阿姨担心道。
苏芒珥赶紧给搭话:“没事没事,我住的不远。”
聂凛跟长辈们报备着,有些无奈:“我让她把我车开走,明天我再自己开回来行吧?”
滕静对他这个安排很满意:“那也行,回去吧。”
终于算是把长辈们哄过去,两人出了家门。
苏芒珥开着车,两人离开滕家所在的小区。
苏芒珥车开的比较慢,正好可以欣赏一路上城市街道里的新年装饰。
路边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璀璨的灯串和红灯笼,亮着动感的光芒,十字路口的街角还摆着许多花坛造型,节日气息十分浓郁。
苏芒珥在驾驶的空隙瞥他一眼,想着过年高兴,提议道:“你累吗?要不要去附近转转?”
他一直看着窗外,偏头回来问:“上哪。”
“我记得钻石广场上是不是可以放仙女棒之类的,江对岸过年的时候总有人放烟花,在那边看刚刚好。”她去年过年的时候坐公车刚好路过,看见很多人聚在钻石广场看放烟花。
聂凛没说话,看着她有些意外。
同住这段时间,他也知道她平时比起出去玩更愿意宅在家里。
苏芒珥虽然目视前方,但能感受到身边人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她脸一热,窘怯道:“这不是想趁机...讨好你么。”
听到这个,他乐出一声,这才痛快答应:“行,去转转。”
上次来到钻石广场的时候还是跨年那天,她记得新年第一天是聂凛生日,还特意问他生日想怎么过。
追着问了半天,最后也就是普通地过了那一天,他对过生日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兴趣,最后唯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就是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
长辈们过年的时候都喜欢在家里,所以这时候跑来广场玩乐的基本上全是年轻人。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着进入广场和江边步行街这一块。
穿过步行街,刚进入广场,就看见很多在旁边卖仙女棒的小贩,还有很多在拍照,放仙女棒的年轻人。
尽管今天晚上有些冷风,但是周遭的气氛却很是热闹。
苏芒珥靠在江边的栏杆处,望着夜景和周围热闹的人们,脸往围巾里缩了缩,心情却是畅快的。
“哎。”聂凛忽然叫她。
她回头去,看见他手里捏着两个正在燃烧的仙女棒,仙女棒顶端不停地冒着星光,飞到夜空里消逝,很是漂亮。
苏芒珥接过来,他把两个都给了自己。
“喜欢这个吗?”聂凛问,“我刚从旁边小贩那儿买的,喜欢还有。”
苏芒珥黑白分明的眼瞳倒映着仙女棒的碎光,她看着自己手上绽放的这捧璀璨,笑容露出些甜丝,声音也软:“不用,这两个就够了。”
能有什么比接到喜欢的人送来的仙女棒更愉悦的事呢。
她在此刻想着,应该没有了。
她始终盯着那星光,缓慢愉快道:“聂凛,我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也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
“今天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苏芒珥平时笑也是很腼腆含蓄的,最多是弯弯唇,微笑一下用来表达心情就作罢。
就算是他,也几乎很少见到她这样冁燃甜软,眉毛眼睛嘴唇甚至连带着冻红的小鼻头都含带笑意的模样。
聂凛有些看入神了,苏芒珥这一笑笑到了他心里。
但是。
她越是这样笑得甜软欣喜,他的情绪就越往下坠。
他不曾想象得到,像和家里人吃年夜饭聊家常,路上来外面发烟花玩乐这样寻常的事情。
能让她笑成这样。
“苏芒珥。”他开口叫她。
视线从仙女棒上抬起,苏芒珥笑着看向他,面带疑惑。
他伸手一个用力,圈住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她倏地阔圆眼眸,燃放到尾部的仙女棒因为手颤掉落向地面。
嗖!!
一串烟花蹿上夜空,在江的对岸,在漆黑的夜空中铺展绽放。
人们纷纷惊呼,拿起手机拍照录像。
铺满半边天的烟花将黑夜照亮,人们的影子因为朝着光而加深了浓度。
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逐渐交叠在一起。
小贩脚边的大音响播放着的歌因为烟花绽放的响声,时隐时现,基调欢快的音乐配着烟花,极有欢庆的氛围。
是周杰伦的《大笨钟》。
【耍什么嘴硬,耍,耍什么嘴硬】
【有什么毛病,有,有什么毛病】
她下意识扯住他胳膊,因为悸动攥紧了力度,闭紧了眼睛。
他忽然将她拽进怀里,苏芒珥甚至没有反应的时候,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比起上次急促的初吻,他这次的技巧精进了不少,啃.咬变为了含允,变得温柔许多,挑拨中...带着怜爱。
苏芒珥锤他的肩胛,空隙中含含糊糊地拧着眉抱怨,“唔...你又...唔...骗子...”
她呜呜哝哝的,又因为开了口让他趁机攻城略池。
嘴上说着这话,可是因为欢喜而产生的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却告诉她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我很大器,我没你小气】
【我会原谅你,你仔细听】
他炙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羞红了她的脸。
一吻短暂结束,聂凛松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低笑道:“是答应过你,但我后悔了。”
【发什么神经,有理说不清】
【只是脑袋还不清醒】
【其实还爱着你,其实还想着你 Yeah】
【请你别太得意】
苏芒珥被他搂在怀里,又差点喘不过气来,鼻间呼吸着,眼角稍稍染着红。
即使面带责怪,眉眼间的羞涩赧然已经无法掩饰。
他盯着她红润嘴唇上的清淡水光,替她抹去时哑声暧昧呢喃:“过年好啊,苏芒珥。”
尽管从头到脚都很难为情,但她还是气喘吁吁地回应他:“你也...过年好。”
...
一场烟花秀结束。
年轻人们依旧玩着闹着。
小贩脚边的音响又播过去了很多歌,为广场上的氛围铺上背景音乐。
两人不打算那么早回家,多在江边玩一会儿,她站在一边等着聂凛去买暖饮回来。
没想到时间越晚,广场上来的人越多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近些年来大家也不爱都闷在家里看无聊的春晚,跑出来游玩也是正常。
前面围着街边歌手有很多人,她留意到很多餐饮店也趁着这时候出来宣传。
人群流动起来,有人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人赶紧道歉。
是对情侣,也许是在打闹中不小心碰到她了。
苏芒珥微笑着摆摆手,“没事。”
路人情侣远去,她再看向那边的时候,目光一扫,忽然看见在人群中走过的一个身影。
她看清了那人额头上的疤痕。
心跳瞬间停滞。
一秒内从头顺着悚然到脚跟,后背拔凉一片,她禁不住放大瞳孔,身体僵硬到连眨眼都做不到。
袁振..是袁振。
苏芒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呼吸急促起来。
随着视觉的捕捉,脑海里瞬间翻飞出那些不堪,黑暗恶心的回忆,从胃里产生的生理性不适翻涌得她想呕吐。
年轻的男人穿着便服,在人群里偶然回了下头,和远处跑来会和的窦武义说着什么,然后两人齐齐没入人群。
嗡————
她的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长长的金属质感的耳鸣。
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周围的声音开始混沌成一团,越来越小。
聂凛握着两杯暖饮走过来,看见她煞白的脸色,眉头紧锁紧着问:“怎么了?”
身边的人置若罔闻,就算穿着厚衣服依旧能看出她浑身都在哆嗦,眼眶猩红着,好似已经失去了理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彻底慌了,碰碰她的胳膊,“苏芒珥说话,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
胳膊被人碰了下,她瞬间的反应是哆嗦着躲避,苏芒珥反应过来,缓缓抬眼。
视线里的聂凛神色严肃中有些慌,薄唇一张一合的。
看着他的动作,苏芒珥的表情从恐惧逐渐怔松了五官,彻底木然呆傻掉。
聂凛说了很多,却见她呆呆看着自己没有反应。
紧接着,他眼见着。
苏芒珥呆愣地张开嘴,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拍在自己的耳边。
拍了一下,两下,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她下巴剧烈一颤,眼泪唰得掉了下来。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聂凛怔愣,终于反应过来。
他转身把热饮放到地上,几乎在分秒之间起身将她拽拥进怀里。
苏芒珥扑进他怀里。
他抱得很紧,可依旧缓解不了那席卷着她的铺天压地的绝望和恐惧。
苏芒珥狠狠抓着他的衣服,摇着头,眼泪狼狈地顺着脸颊决堤而出,张着嘴“啊啊”的哭着。
自己拼命顶住的那半边天,在这个瞬间彻底塌了下来。
第57章 57分贝(二更)
◎还来不来得及◎
057.
出租车缓缓行驶在夜晚的南城街道里, 在回公寓的路上。
外面的路灯,街边的牌灯像走马灯一样从窗边飞梭而过,将她垂着的苍白脸庞照地时亮时暗。
苏芒珥坐在车里缄默不语, 双眼无神盯着前面,眼神黯淡彻底没了光, 像个丢了魂的瓷娃娃。
聂凛坐在她旁边,紧握着她的手, 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昏暗的车厢里两人的手握在一块,被窗外的路灯照得半亮半黑。
忽然失去了听力,她的其他行为功能也受到影响,说不出话, 时有时无的感觉眩晕,连走路也因为听不见声音有些不稳。
紧接着下车, 到家, 他都没有松开过牵着她的手。
聂凛带着她回了家。
安全回了家,房门关上。
苏芒珥低着头去换鞋, 聂凛拿出手机打出一行字,然后拉着她的手腕轻轻把人转过来。
她抬眼, 无力又疲惫地看着他。
聂凛抬起手机,给她看备忘录里写的。
【除了听不见以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扫了一眼,摇摇头, 然后马上扭着头躲着不看他。
他又打了一行字, 引着她再次抬头看。
【明天去医院看看, 别怕, 我在呢。】
苏芒珥看见那行最后三个字的时候, 哭到干涸的眼眶再次涌上热泪,她呜呜两声,直接扎进他的怀里。
无助又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一瞬间彻底失去听力。
明明...前阵子还在逐渐恢复。
聂凛鞋都顾不得换,环抱着她,俯首用他的耳朵贴着她的耳畔,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上。
手在她后背上顺抚着。
等她一抽抽的哭累了,聂凛脱下鞋,把人横抱起来走向浴室。
苏芒珥被他放在马桶盖上坐好,聂凛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乖乖洗个澡,需要我做什么就敲门,自己可以吗?】
她看完抬眼看他,眼睛被泪水洗过水雾雾的,可怜极了,苏芒珥点点头。
聂凛对她笑了下,然后起身去帮她拿睡衣。
她就坐在原地看着他事无巨细地帮她摆好,放好。
最后换洗衣服被他放好,聂凛出了浴室。
苏芒珥缓缓站起来,走到淋浴室里,她抬手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从花洒倾泻而出。
她眼见着水从上落到地面,铺洒出一阵热气。
耳边连一点水声都听不见。
苏芒珥盯着不断下落的水柱,缓缓敛眸,捂着耳朵蹲下,温水浇在头上很快她全身都被淋湿。
大脑已然宕机,就像崩了弦的弓。
好像老天爷和她较劲不允许她过得好一点,上一秒还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下一秒就给她当头一棒。
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全线崩盘。
以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还没和聂凛表白,还没听见他亲口答复自己,还有好多好多,她以为可以留到以后说的话都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