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丹掏出镜子，一面补着口红一面说：“你还管她干嘛，你都帮她还了十二万，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又不欠她的！”
蓝萧萧没出声，只叹了口气，左丹收起镜子，睨她一眼，“老大，你就甭替人伤春悲秋的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再说，大学生做兼职，不很正常么？我家门口那老太，八十多了，每天天没亮就起来拾荒，全年无休，人家无依无靠，不也在努力过生活？”
蓝萧萧低头看自己的鞋，良久以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说的对，我是应该收收心了，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彻底告别！”
毕竟，她考理工大，是带着目标，她不能随心所欲过生活，她没那个资格！这段时间，已经被方方面面的事牵绊了太久，该告一段落了。
“走吧！”她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有一种久违的，心如明镜的感觉。
晚上，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她给蓝淑仪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蓝淑仪说，快了，再过一两天，等合同签好就回来了，让她自己在家看书，别贪玩。
蓝萧萧从书架上拿出本教材，坐那看了几分钟，一直走神，索性站起来，将教材换成最喜欢的漫画，津津有味地看着了——就放纵一回吧，只此一次！
桌上，手机响了，她探头一看，竟是景千打来的，她蹙眉，抬起漫画书，将下巴搁书轴上发呆，拖着没接。
如果，她没对他动心，那就这样做个朋友，好哥们儿，也没什么不好，可惜，现在不行了！她不是圣人，也不是神，做不到一面潇洒地跟他当朋友，一面释然地将他放下。
而且，她再不想听到，他提起那个喜欢的女孩，只要一回想昨晚，他说那些话时温柔的语气，蓝萧萧立马跟透不过气似地，心里堵得慌！
她终于懂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惜……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失恋了。
第17章 揭穿
手机执着地响着，蓝萧萧心里乱极了，蹙着眉，游移不定，想想，终是给挂了，为避免突兀，回了条微信：“我妈在旁边，盯着我学习，这几天别联系，回校再聊。”
景千秒回了个“好”字，还带了加油的表情，蓝萧萧怔怔望着屏幕，发了会呆，想想，狠心将两人的聊天记录，全部清空，将和他的对话框，也左滑删掉了。
一通操作过后，怅然若失，她用力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他了，得戒掉！
之后两天，左丹约她，她扯谎说得学习，下回再聚，左丹也没勉强。她想一个人待两天，调节下心情，以免等她妈回来，察觉到不对劲，那就完了。
三号傍晚，蓝淑仪给蓝萧萧打电话，“在回来路上了。”蓝萧萧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到哪了？我打车去接你！”
蓝淑仪笑，“怎么的，一阵子没见面，这么想你妈？”蓝萧萧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野猫，真想冲到她妈面前，搂着她“喵呜”一声，“可不是么，咱俩都好久没逛商场了，你要是不累，我去接你，咱俩在外面转转，怎么样？”
“累，明天吧。”蓝淑仪毫不留情打断她的幻想，“我在开车，先不说了，一会儿到家见。”
“哦。”
蓝萧萧坐着发了会呆，到底没忍住，估摸她妈回来的路线，径直出门打了辆车，给她去电话，汇报自己的方向，蓝淑仪无奈，“行吧，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上，今晚带你去逛商场！”
两人约定在北区市郊的一家大型商场门口汇合，下车后，蓝萧萧站商场门口的马路边吹晚风，四处看了看，才想起，八中就在骄阳北，离这甚至不算远。
她忽然有些想去看看，站路边踢着小石子，又生生忍住了，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何必呢？她劝着自己。
起初，她提议来这逛街，是因为小时候，她们母女俩住在北郊，住了很多年，直到公司经营起步，才搬去骄阳东买了那套花园洋房，之后除了那回去八中挑场子，再没来过这儿，今晚，她忽然想来感慨一下旧时光。
她不知道的是，景千的家，也在北郊，而且，就在她站着的这条马路的尽头。
景千晚饭后，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沿小区花园绕圈儿跑步，跑了四十分钟，犹不过瘾，来到大马路上，辅一出现在路口，就意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扬唇，朝那边走去，一路还琢磨着要不要吓吓她，然后就看到一辆红色奔驰唰地一下，停在她正对面的马路上。
车上的人下来了，一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蓝萧萧似是喜出望外，一下飞奔过去，拉着对方有说有笑，很是亲昵，景千摘下耳机，在静谧的夜里，清楚地听见她说，“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都快无聊死了！”
景千脚步顿住，缓缓靠在一棵树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两道声影有说有笑走进商场。
他忽然感觉心里很空，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扎了一下，又消失不见那样，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手指冰凉，握紧手机，拨通穆阳的电话。
“出来打球。”他哑着嗓子。
“都几点了？明天吧？”
“那出来喝酒！”
……
平川路，红雾酒吧。
暗红色的光线耀眼迷离，将整个大厅笼在一片昏暗诡谲里，气氛暧昧黏腻。舞池里人头涌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台上乐队大声嘶吼，音乐声震耳欲聋。
穆阳忍着空气中浓烈的酒味，穿过躁动的人群，目光四处搜寻，才终于在角落最大的卡座里，见到景千的人影。
偌大一个卡座，桌上摆满了酒，各式各样，景千独自一人坐那，懒懒地靠着沙发，将一双长腿架桌子上，嚣张得不像话，一身黑衣趁得皮肤极白，头发凌乱，却格外有种颓废的帅，整整一大片的男男女女，全在看他。
穆阳在他对面坐下，低头打量了眼他右手戴的黑色腕表，指着满桌的酒打趣道：“景大少爷这是搭错了哪根神经？深夜跑这炫富来了？”
他说完才看见景千垂在底下的左手，还拿着一瓶酒，已经所剩无几。
景千放下腿，从桌上又拿了瓶酒打开，径直递给穆阳，穆阳傻眼了，接过酒放回桌上，问：“怎么了？心情不好？总不会是……跟她吵架了？”
景千冷冷一笑，“要能吵架，都算好了！”他低头，垂眸往两个杯里添酒，两杯都给倒满了。
“撒谎骗我，还躲着我……”他猛地灌进一口酒，大抵心情不佳，喝太急，呛到了，直咳得眼睛发红，穆阳叹口气，坐过去拍他的背。
一曲终了，酒吧换了首安静的歌，台上的歌手边弹吉他边唱，气氛变得抒情。
景千低头，目光虚虚笼着酒杯，浓密的睫毛遮挡了晦暗的眸光，穆阳沉默地看他，仗义抄起一瓶酒，“今晚兄弟陪你，一道醉死在这儿，成不？”
景千绷着嘴角，是啊，心里难受，就痛快醉一场，有什么大不了！过了今天，他必须冷静下来，换种方式跟她相处——他总不能，沦落到跟赵润那孙子一样！
蓝淑仪回家后，提的最多的四个字就是“期中考试”，这让蓝萧萧压力山大，她这段时间全身心投入比赛，学习基本丢到九霄云外了。蓝淑仪帮她将奖杯擦得一尘不染，锁进杂物间，“一心无二用，往后希望你分清主次。”
假期剩余几天，蓝萧萧都在家老实温书，回校前一晚，她盯着线性代数的课本，终于又想起景千，那天她请客，却喝醉了，是他买的单，还有，学画画的费用，还没给他报销。
她皱眉想了想，决定不再拖泥带水，比赛的一万奖金，已经到账，她直接全额转给景千，编了条微信发过去。
“其中五千是你应得的部分，另外五千是学画画和30号晚上请你吃饭的费用，如果还有不足，记得告诉我。”
等了一会，景千没回，蓝萧萧努努嘴，那就当做账已平，不管了！
她低头，对着线代课的笔记本，继续整理错题集。
景千看到了微信，实际上，在收到转账信息时，他已拧紧了眉，握着手机，脸色很难看——她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划清界限了？
是因为，他不顾她的意愿劝她喝酒，害她喝醉？还是，没在她睡着时叫醒她，贪心地陪她待了一整夜？
最后，他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芮小柔的微信上，“……萧萧姐，希望你听得进去，不要被他骗了，他真的，心硬血冷，而且，城府极深。”
景千靠着沙发，房间里，正对面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踏月》的完整视频，画面极致高清，是他在比赛前一晚，特意拜托老许亲临现场架机器录制的，老许还找人加班加点地处理好视频，第一时间发给了他。
这原本是为她准备的一份惊喜……景千用力捏紧遥控器，直到指节发白，他冷冷地笑了，一个已疏远的朋友的话，一切都未经证实，就已经能这样影响她了？
那如果，这位朋友与她彻底决裂呢？她还会信她的话么！
景千低头，缓缓摩挲手机，绷紧唇角，飞快地敲下一段话，“我遇到点麻烦，只有你能帮我，能出来一趟么？建德中路372号，魅夜总会，你一个人来，别告诉别人，在门口找个隐蔽位置等我，我没出现，你千万别走。”
一分钟后，屏幕亮了——蓝萧萧：“好，我现在出门。”
景千定定看着那行字，轻声笑了，算她还有点良心！他迈步走出房门，招呼老姜过来，“送我出去趟，有急事。”
蓝萧萧换了身从未在学校穿过的黑色连帽运动衫，将帽子罩脑袋上，还戴了个口罩，蓝淑仪吓一跳，“去打架？”她嘿嘿一笑，“保护一个朋友的安全，我尽量早去早回！”
她往腰上别了根折叠短棍，又往书包塞了只拳击手套，目光甚至扫了眼抽屉里的□□，想想，还是没拿，匆匆出门打车。
抵达目的地，她左右看看，街道拐角只有一家华丽丽的夜总会，招牌上写了个“魅”字，门口有四个穿制服的保安，每位进去的客人都要检查证件，方能放行，看起来，管控很严的样子。
她闪身溜进斜对角狭窄的巷子口，微微侧身靠墙，轻敛着呼吸，任一身黑衣的身影融进夜色里，确保能清晰地盯梢夜总会里每个人的进出，又不会有人轻易能注意到她。
两小时过去，她盯得眼睛发酸，拿出手机，将屏幕调到极暗模式，准备悄摸问问景千啥情况，刚要打字，那边跟心有灵犀似地，发来条：“等我联系你，别急。”蓝萧萧飞快回了个“ok”，又将手机收进兜里，继续一眨不眨地盯梢。
一刻钟后，她张大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8章 补习
夜总会门口，浓妆艳抹的芮小柔，穿着条超短裙，被一个着花衬衫、戴金项链的中年男人搂着，打情骂俏地一道走了出来，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女大学生。
蓝萧萧心里一团火直冲头顶，一个箭步就冲上去，芮小柔刚依依不舍送别了客人，正笑逐颜开往回走，忽然身子猛地一个踉跄，被蓝萧萧一把拉住手臂拖了段距离，险些摔倒。
四名保安当即面色不善地围上来，蓝萧萧沉着脸，抽出腰间的折叠棍，凌空朝下一甩，展成一把长家伙，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芮小柔吓得心惊肉跳，高举着手急急地喊：“自己人，我朋友！”
见四名保安铁青着脸回到岗位，她赶忙将怒火上头的蓝萧萧连哄带劝拉到了路口。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尤其芮小柔，浓妆盖着的面颊上，几乎瞧不出血色。
蓝萧萧怒望着她，气息不稳地问：“你就那么缺钱？要跑这儿来当小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芮小柔一听她用那种词形容自己，脾气也上来了，“蓝萧萧！我劝你慎言，我只是在这儿卖酒，靠自己工作赚钱，没什么见不得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她激动地冲蓝萧萧喊。
蓝萧萧不说话了，不知道说什么，靠着墙，目光虚虚地望着路口的灯柱子。芮小柔低头，怔怔望着她依然握在手里的长棍，心里没来由难过起来，语气也软了，“你第一天知道我缺钱？”
蓝萧萧不出声，拧眉看她，下意识捏紧了棍子，指节生生地疼。
“我跟你说，我还不上那笔钱，你就不管不顾地，一脚将我踢出你的世界……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芮小柔消瘦的身子，在夜风下微微发抖，声音也颤抖着，“我就想，那我努力赚钱，凑够钱还你，等还清了，说不定你又会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用力抹了把脸，妆都花了，自嘲地笑，有些神经质，“结果，你又来嘲讽我的工作，高高在上地……瞧不起我！”
“萧萧姐，是不是你从来没吃过苦，所以不知道钱难赚，屎难吃？你以为十二万是个很小的数字吗？是一个底层穷人，很轻易就拿得出来的？”
蓝萧萧绷着脸，将折叠棍收起来，别回到腰间，沉默了一阵，拧眉看向芮小柔，“你听着，那个钱，我不需要你还我。”
“从我承诺帮你还的时候，就没打算再问你讨回来。”
芮小柔难以置信，抬起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俩还能继续当朋友？”
蓝萧萧紧咬下嘴唇，缓慢却坚定地说：“不能了。”她想说得更清楚点，“跟钱无关，你即使还我了，也依然不是朋友。”
“我真的希望，你往后做的每一件事，都与我无关！”她对着芮小柔，痛惜却斩钉截铁地说完这番话，芮小柔眼里浮上一层破败，整个身体好似失了力气……
“蓝萧萧，”她叫住她，幽幽地，“你这人真狠！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人。”她苍凉地笑了，忽然想起什么，又讥讽地补了句，“不对，还是有一个的，跟你半斤八两。”
蓝萧萧不想再应付两人间这种难堪的场面，也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转身就走，芮小柔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冲她背影喊道：“萧萧姐，无论你怎么对我，都请你相信，我想跟你做回朋友的决心，永远不会变！”
一瞬间，蓝萧萧心里像堵得喘不过气，捂着耳朵仓皇逃离，一口气跑出巷子，到亮堂的大马路上，才猛然想起，忘了与景千之间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