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如斯——明月依然
时间:2022-04-02 08:16:42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身后脚步声响起,刚刚舞台上好听的声音,在此刻接上了她吟诵的诗句: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清瑶转过身来,见到了想见的人。

  陈斯年显然是跑过来的,微微喘着气,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子边缘用金丝线装饰着,闪闪发着光,但是也不及他的眼睛闪亮。他的眉眼间依旧充满少年气,中间缺失的六年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斯年笑得很开心,又像是想掩盖自己满到要溢出来的喜悦,他低着头说:“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这次你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声音轻轻地,与刚才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说完才敢抬起头看清瑶,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把清瑶看得也不自在。她举起书挡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见自己嘴角已经抑制不住上扬。

  清瑶还是改不了听到煽情话就想拆台的毛病,她听见自己傲娇的声音挑衅地对陈斯年说:“那我要是不来呢?”

  他笑得更开心,仿佛一个胜券在握的棋手对着大局已定的棋盘,不禁口出狂言道:“那能怎么办,那我继续努力。反正你最终都会爱上我。你也只能爱我。”

  是啊,当初那样心动过的人,无论岁月的长河冲淡了多少回忆,只要再看一眼,她就会反复爱上。除了缴械投降,她别无选择。

 

 

20章 那年往事

  陈斯年偶尔也会想起18岁的时候,那时候他家的对面是一所小学。小学的上学时间总是很早,所以无论需不需要去上课,他总是会在清晨就伴随着早课铃声醒过来。他也喜欢在阳台看着小学生做早操,他还记得那时候广播体操的名称叫做“初升的太阳”。看着操场上着一群年轻鲜活的小生命整齐清爽的动作,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切。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像是刚刚升起的太阳,正在步步攀登,前程似锦。上完早晨的英文口语课后,陈斯年会去家里的茶庄度过午休时间。

  最近的午餐经常是他自己一个人吃,爸爸常常在包厢里和李叔聊天,聊着聊着两个人就在里面用饭。爸爸总是有很多生意要谈。

  李叔是爸爸几十年的合作伙伴,小时候逢年过节经常给陈斯年两兄弟带礼物。他们从小就知道,想要买东西,找爸爸妈妈不一定给买,求李叔却一定有用。而买礼物的回报是要和李叔下围棋。

  李叔的棋艺很有名,开始陈斯年总是输,后来渐渐找到了窍门,偶尔也能赢上一两局。陈斯年尤其喜欢看到李叔脸上从胜券在握到难以置信的微妙表情变化,他那段时间迷上围棋,常常茶饭不思地研究,渐渐地和李叔对弈不再是输多赢少了,两个人逐渐棋逢对手,不分胜负。李叔也真奇怪,输了棋好像却笑得更加开心,夸陈斯年有出息。

  只是童年过后,李叔来得越来越少,仔细想来,在三个月前,李叔突然出现之前,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来过了。李叔解释说这些年一直在外拓展生意,主要在云南发展,没什么空回来。现在老了,想念故乡了,把那边的产业都卖了,准备回来这边重新开始。人近五十,还能和年轻时候的挚友重聚,爸爸那段时间都很开心。

  而这几天李叔和爸爸好像总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但是陈斯年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从来不参与。爸爸也不勉强他,只让他专心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他对爸爸的生意决策常常后知后觉。

  又过了几天,爸爸做东,他们全家人和李叔一起吃饭。饭局上陈斯年才知道,李叔看上了家乡旁边一座小茶山,拉爸爸入股一起承包。面积不大产量却很高,而且茶山的主人几代人都在做茶叶,品质有保证。爸爸的茶庄已经开了几十年,而且姑姑在执市开公司做精品茶叶,销量也一直很好,如果有一座自己的茶山,那么他们家族的生意就有了一条闭环的产业链。拿到的茶叶成本会降很多,供应也有保障。

  陈斯年一向不关心生意场上的事,对这次生意的扩张也没什么兴趣了解。饭局结束后回到家里,爸爸给了他一张卡,卡里有他出国到读完研究生的所有费用。他这才知道这次爸爸投了很多钱,甚至有所负债,而做生意总是前路难料,所以爸爸才提前给他预留了足够的资金。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风险,可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彼时陈斯年已经来到了执市,在姑姑的公司实习。如今24岁的陈斯年,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还是会恨自己在家庭破碎时刻的缺席。

  当时的李叔,已经不是童年那个疼爱自己,教自己下棋的叔叔。他在失联的这些年里投资失败,继而又染上赌瘾。他在来找爸爸之前,已经因赌博负债累累,生意破产,妻离子散。于是他骗爸爸签下了那份有漏洞的投资合同,甚至银行贷款的担保人也是爸爸。钱到手后他一路伪装,说亲自去茶山谈承包,其实是在策划着出逃。昔日的情谊硬是让爸爸在李叔逃出境之前,都没起疑。

  而他这一跑,陈斯年家这边的资金流立刻垮掉。茶庄所有日常开销,员工工资,进货资金都成了问题,艰难维持不了几周就倒闭。姑姑的公司也受到了影响,一连关了许多家分店。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在姑姑公司实习的陈斯年才知道真相。

  他急急忙忙回到家里,一切都变了模样。陈斯年从来不知道家里装修得精致典雅的茶庄能如此昏暗骇人。黑暗中有人在叹气,把他吓了一跳。陈斯年开灯一看,原来是爸爸坐在那里。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爸爸说:“不要担心,爸爸明天去找一个老朋友,只要他答应帮忙,这个坎我们就能过去。”

  可是没有救世主从天而降。第二天陈斯年等来的是警察局的电话:有人在郊区的山路上发现一辆车和一名已故的男性,死者是意外身亡,但死因难以查明。

  他不知道爸爸在最后的时候,是在满怀希望地去寻找故交的路上遭遇了意外,还是认命般地找了一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房子抵押给银行,家里清算结束后只剩下之前存在陈斯年卡里的留学费用。看着悲伤过度卧病在床的妈妈和刚上高中突遭变故的弟弟,从小过着一帆风顺生活的陈斯年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失之交臂。他放弃了已经到手的留学offer

  后来他们搬进了弟弟学校旁边的一间小房子,很年久的房龄,七楼没有电梯,但总算是重新有了一个家。

  陈斯年安顿好妈妈和弟弟,断掉了和高中认识的所有人的联系,找了一个封闭式的高中,重新复读高三的课程。

  他常常想起清瑶,不久前在执市的生活此刻回想起来也仿佛像梦境一般。

  这段时间他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和清瑶的联系,只是说出差一段时间,工作会很忙。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没有勇气让清瑶等他复读,等他高考,等他用后半生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填上整个家庭被撕开的裂痕。

  他想起之前和清瑶的戏语:如果预料到了一件事情会给重要的人带来不好的结果,那就不要让这件事情开始。他想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与其让爱的人和自己一起陷入痛苦的境地,还不如为她找一个借口,让她毫无负担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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