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家中吃饭,饭菜是温崇月和护工阿姨两一块儿做的。正宗的北京烧茄,用的是初秋季节产的茄,本地品,皮薄肉厚圆茄,紫黑色,皮瞧上去锃亮,一层油光。
刚买回来的时候,温崇月还拎茄教夏皎认,得挑头上脐儿小的,籽少,不至于太老,也不会太嫩……
温教授不喝茶了,他喝温开水,捧杯喝,笑责怪儿:“教皎皎学这些做什么?咱们家就没让妻下厨的。”
温崇月说:“爸,时代不同了,万一我出差,总不能让皎皎点外卖?”
温教授腿上盖了张毯,他平和容地说:“这怕什么?苏州那边,直接让皎皎跟姑姑吃——她男友小霍——”
温崇月提醒:“是小张。”
夏皎在喝水,差点呛住,忍咳嗽,压下去。
憋的脸点红,她自己给自己顺气,悄悄竖起耳朵,认认地听父俩的谈。
很明显,温教授些不太清楚于昙的男友已换了好几任,他记不太清楚。
温教授疑惑:“张允和?”
温崇月叹气:“张抱林。”
温教授又问:“和上个小张比起来,这个小张厨艺怎么样?”
温崇月回答:“也不错。”
温教授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解决完名字问题,温教授慈爱地看夏皎:“苏州那边就去找姑姑吃,她的嘴巴很挑剔,吃的饭菜味差不了;等过几年,们是回北京,崇月忙,就来我这边吃饭。”
夏皎简直像是小学生听课,认点头:“好的。”
温教授的这套房也一段时间了,隔音效并不算好。
温崇月让夏皎在这里坐喝水聊,他去厨房中烧茄,这菜听简单,实际上不然,得先让茄在八成热的素油炸一遍,煸匀透了再捞起来,控干净油,拿酱油、蒜末和吃不出甜味儿的糖来烧。
护工阿姨去买了用梨木烤炙出来的鸭,温崇月自己拆开片,鸭架剔得不算多么干净,放滚油里炸一下,和切成块儿的白萝卜一块儿炖汤。黑木耳炒山药补气血,这时候的胡萝卜甜度足,切成丁和香菇丁一块儿煮熟,拿水淀粉勾芡一股脑儿浇锅塌豆腐上,去壳板栗烧鸡,糖醋藕条,白灼芥蓝……
还蒸的米饭。
夏皎是南方,平时还是吃米饭比较多。屋里就她一个南方,温崇月买馒头和烧饼的数量都不算多,多蒸了些米饭。
倘若是和亲或发小一块儿吃饭,温崇月都会陪夏皎一块儿吃米饭。
夏皎第一个先吃的还是烧茄,过油煸和酱油闷的茄感肥嫩,味道也醇厚。往里面放的酱油份量恰到好处,刚刚好能烘托出圆茄的鲜味儿,又没丝毫苦味儿,茄瞧上去也是酱红发亮,蒜末是加的,没焖熟,特的鲜蒜香。
烤鸭肉已被温崇月妥善片好了,盛在白瓷盘中,和夏皎所熟知的那蘸甜面酱、加上葱丝黄瓜丝卷进荷叶饼里的吃法不一样,这次拿鸭肉蘸的料是蒜泥汁儿,搭配的也是细细的萝卜条,裹进马蹄烧饼里吃,爽又解腻,就连夏皎这个不爱吃萝卜的也一吃吃掉了一张。酥脆的鸭皮也香喷喷,不蘸酱,沾点儿细细的白糖吃;温崇月还调了黄芥末酱,摘了生菜,往鸭肉上涂薄薄一层黄芥末酱,用生菜一裹。
夏皎还温崇月这边得知了一个不成文的北京老规矩。原来在以前,吃烤鸭也个讲究,在鸭快吃完的时候,得把鸭头切成两片,和两片鸭尾巴上的肉一并给贵客或者辈份长的吃,寓意头尾。
夏皎下意识地想该给温教授尝,但温教授笑摆摆手,示意温崇月端给夏皎:“咱们不讲究这个,多旧的老规矩了,给皎皎尝尝。”
北京一年四季都吃鸭,不过夏的鸭吃得少些。一来呢,夏季的鸭都掉膘少肉,吃起来不好,太瘦太柴;二来和北京的气候关系,夏季总是闷热潮哒哒的,连带鸭柸也潮湿,烤出来的鸭皮不够香。
现在秋过去,正好吃肥鸭,温崇月不是专门片鸭的,因此并不能将每片鸭肉都料理的“肥瘦皮”,但这伤雅,夏皎吃烤鸭,一份马蹄烧饼里塞了十多篇鸭,嚼起来香喷喷,鸭肉酥嫩香醇,梨木烤出来的木香和肉一块儿在嘴里融化掉,香到停不下来。
不速之客在夏皎吃完一张马蹄烧饼按响了门铃。
是白若琅,她化精致的妆,仍旧衣衫素净,拎一只四格戴妃,脸上略憔悴色。瞧见护工阿姨开门,她只轻声问:“还在吃饭呢?”
温教授拄手杖过去了,他的身体尚好,请白若琅进来。温崇月和夏皎站起来,白若琅今不见以往那傲气,反倒些局促:“们吃,我就是给皎皎送些甜点过来。”
温崇月不说。
夏皎看白若琅的确还带了一个小盒,装的很精致,她主动接过来,笑说:“谢谢妈。”
白若琅点惊讶,用手拢了拢头发,夏皎瞧见她发里的银丝,一闪而过。
温教授示意夏皎和温崇月先吃饭,他和白若琅单独聊一会儿。
然,温家都喜欢单独聊。
夏皎将盒放在旁边,问温崇月:“说盒里会是什么呀?核桃酥?缸炉?茯苓饼?还是槽糕?”
老北京忌讳说“点心”,说是古时候酷刑里面的千刀万剐,一刀是送命的,就叫“点心”。他们忌讳说这些,统一说饽饽,吃饽饽,饽饽铺。
传统的饽饽铺,漆金木牌,得在上面用汉、满、蒙三语言写。满蒙饽饽一般加奶油,儿汉族饽饽常用的是白油,清饽饽得用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