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还是先立了案。
夏皎安慰了郁青真久,高婵今天隐约察觉到什,也和郁青真和睦相处,难得有像之前那样,和她取笑打闹。
钱赚来的不容易,夏皎已经清晰地认知到,郁青真大约是遇到了“杀猪盘”。其实是那骗子弄出来针对受害者的恶意称呼,他把目标受害者称之为“猪”,将放诱饵引受害者上当的过程称之为“养猪”。打着择偶交友的名义,其实四处盗图,伪装份,弄一个虚假的信息,针对受害者的需求编造出一个完美人设,进而骗钱骗贷,卷款跑路。
郁青真已经算得上心承受能力强的了,她很冷静地继续和骗子聊天。
钱全追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夏皎提醒她,最是虚与委蛇,能拿多少钱是多少,及时止损。
果不其然,次郁青真提前给“男朋友”打电话,若无其事地说要做美容,贷款的资料已经在准备了,两天就签。大约是郁青真前段时间的表现的确像是一个“想要赚钱的女友”,也或许骗子太贪心,想要郁青真承诺的十万块网贷。次提现有被卡,很顺利地提了五万块出来。
第二又申请提五万,由是同事受伤住院,高婵和夏皎俩人卖力地模拟各种音效和嘈杂声,努力地模仿出一副摔断腿不小心住院的情况……
骗子信了,又让她提了五万。
第三天。
郁青真给骗子打电话,刚开口说:“我今天遇到点麻烦……”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再打,打不通。
把她号码拉黑了。
郁青真呆愣长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叹了口气。
她冒出一句脏话。
“狗的。”
因对方的ip地址在国外,那个软件交易的确也是在国外,郁青真的账号已经无登陆了,唯一庆幸的是拿到了一部分钱,但也损失了六万块。
蓝姐看她状态不,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中午饭结束后,做主给她批了半天假,让她休息。
郁青真次有走,她去员工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蓝姐把冰箱里面的啤酒拿出来,陪着她喝了阵,看她的状态,实在不放心,犹豫半晌,叫夏皎过来,让夏皎陪陪她。
夏皎正给宋奶奶和爷爷包装花束,笑眯眯地聊天,宋奶奶笑着提到,下个月三号是外孙女生,要吃团圆饭的,希望皎皎能帮忙挑一花送过去。
事当然问题,爷爷先付了订单的钱,具体方案下周再出——宋奶奶最近几天要去医院复查体恢复情况,下周二才能再过来。
临走前,宋奶奶摸摸夏皎的手,微笑着说:“真是个乖孩子,像我外孙女一样乖。”
她的手很苍了,有许多皱纹,不怎平整,有硌人。夏皎低头看着她的手,恍然间有重影,像看到曾经的奶奶。
只是一瞬,蓝姐把她叫走,小声说,要她去看看郁青真。对方的状态看上去不太,蓝姐知店里面其他人或多或少和郁青真有过矛盾,就夏皎脾气和缓,和谁是笑眯眯的,才想着让她过去。
夏皎答应了。
她到休息室的时候,郁青真正在闷头喝酒。空腹喝酒不太,夏皎从包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盒地瓜干,是在一家炒货店买的,不是那种特别硬的,而是软软的,晾晒加工的地瓜条,用的是小地瓜,有加糖,很有嚼劲。
还有一盒山核桃味的瓜子,夏皎也一打开,和郁青真分享。
夏皎说:“万事朝前看,往处想,至少我有把钱全亏进去。”
郁青真终于放下啤酒罐,她拿了一根地瓜条,良久,闷声说:“皎皎,光看打工,我得几年才能攒得起一套房子的首付?别的不说,就说说苏州——我忘了均价多少了,首付就得几十万,再背几十年的贷款。”
说到里,她笑了一下,头仍旧低着:“别说什父母给我补钱……说吧,我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应该明白?”
夏皎明白。
“当年算是超生,要罚钱,我爸妈不交钱,就带着我弟躲出去,我和妹妹在家,跟着爷爷奶奶过,”郁青真忽然说,“过上两三年,风头过了,还是得交罚款,想办给我弟上户口。我妈生他的时候,我上高中了,现在我出来工作,我弟还在上初中。”
夏皎拿了杯子,给郁青真倒了杯温水,找到点咖啡点奶茶送的糖包,倒了一点儿进去,多少能解解酒。
郁青真已经醉了。
郁青真捂着脸:“不知听过一句话,叫’下雨天伞的孩子只能奔跑’。上学那会,师天天念,天天念,说我是贫困县啊,经济差,无论是育条件还是师资力量比不上大城市,只要读书,拼不过家境就拼学习,拼努力……我以为读书就是出路,不是,拼拼活上了大学,以为自和那大城市的孩子能一个起点了——不是,他英语实打实的,不是我样的’哑巴英语’;会弹小提琴,会弹钢琴,会跳舞……我呢,我父母给我培养的兴趣特长大概就是一边带弟弟妹妹一边学习。说,凭什?”
郁青真脸上有什悲戚的表情,她只是很平静,很茫然地问:“凭什我怎学比不上她?我以为的勤奋努力能改变命运,在他看来就是读书,填鸭式育,小镇做题家……除了做题,什不会。人情世故,艺术特长,什有。不管我怎努力,怎追赶,办和他一样。”
“命的人什不缺,有钱有爱有朋友,”郁青真喃喃,“‘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偏找苦命人’。我命不,就连钱也骗我的……”
她哽咽出声,终于有崩溃:“我攒了多年的钱啊!”
“不是’下雨天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郁青真说,“我有伞,有鞋,还得用板车拉着上了年纪的爸爸妈妈,拉着还成年的弟弟妹妹……我怎跑,皎皎,说说,我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