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直直地伸着,膝盖上那块暗色的疤痕印,有些显眼,“这疤是不是很难看,好大一块。”
“不会难看,”李斯渝语气自然,“对于我来说,你身上每一部分都好看,我都很喜欢。因为那是你,是你沈星芙。”
平素清冷淡漠的男人说起情话,最是动人。
沈星芙:“嗯,我其实也不怎么介意,就是有时候看到了,就还是会觉得有些影响美观吧。”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的话,可以借助医疗手段将它祛除,钱我来负责。”李斯渝说,他不觉得这块疤对他有任何影响,他在意的是她的感受。
她说:“这倒也不用,我接受了,就一块疤而已。”
两人在温水里浸泡着,聊着天。
沈星芙又想起件事,侧头过去看他:“问你个事儿啊,以前高中那时候,我不是总是喜欢动你嘛,你那时候压根不是讨厌,是害羞吧?”
“是紧张。”李斯渝坦然承认。
表面看起来,他是在抵触她的碰触,其实并不是,是紧张,也是害羞。
她的指尖于他而言,像是带着火星粒子,他极容易被她点燃。
“那怎么现在你就一点都不害羞了呢?”她就纳闷了,“这么主动,还跑来和我一块洗了?”
“宝贝,听我说。”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带着回音的浴室,性感异常。
沈星芙被他叫得身体一酥,懒懒地把他当成背靠,脖颈后仰,靠在他肩头上,腔调拖长,“嗯?你说。”
“我不主动,你能和我在一起?”
以前他吃了不主动的亏。
所以重逢,他告诉自己,要主动,才不会像以前那样无疾而终。
“现在你是我女朋友了,我还不能主动点?”
说着,他无奈笑了声:“还继续害羞,是不是我想亲你,都得等到猴年马月,嗯?”
“不主动,那是不是我也没机会坐在这儿,嗯?”
绕来绕去,沈星芙又被他绕进去了。
李斯渝低头,手掌轻掰她脸颊,让她回头与他接吻,轻轻慢慢地碰触,又分离,珍重地吻了几个回合,继而深入地同她缠吻。
沐浴露盛在玻璃瓶罐中,她挤压,挤在男人的掌心上。
很快,不大不小的空间内,每一个空气因子,像邂逅了雪山漫野的松香。
月光从浴室墙顶的窗户透进来,搅着一池春水,气氛在浴室腾腾的室内升温,时浓时淡的香氛勾扯着鼻息。
洗了许久,男人捞过她挂钩上的睡裙,“穿衣服。”
浴室的雾气爬升到镜子里。
男人擦净了上面的水珠,画面变得无比清晰。
“你干嘛?”沈星芙娇嗔。
他抬头,一双狭长的眼睛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亲吻她的耳朵:“想看看你。”
“每天都看,”她双眼含着雾气,“没看够?”
“看不够。”
一觉醒来,阳光很好。
昨夜酣畅淋漓,沈星芙整个人都特别放松。
但也不忘同李斯渝秋后算账:“昨晚你说好的只洗澡呢?说好的讲信用呢?”
“我答应你只是洗澡了。”他神色淡淡。
李斯渝慢条斯理继续:“但是后面究竟是谁不守信用,谁一直让我……”
沈星芙踮脚,一把捂住男人的嘴:“别说了,你守信用了。”
他长眸垂成好看的流线状,静静地望着她,拿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你知道的,我一直很讲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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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打开手机,沈星芙看见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一大早,手机就有两个字未接来电。”
沈星芙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没留意到这两个电话,看了下那一串号码:“是他啊。”
“是谁?”
“我……爸。”她都有点不想说这个字,滑下通知栏了,看了眼日期,“嗯,明天是我爸生日。”
李斯渝:“你要回去和他一块过生日?需不需要我也准备一份礼物。”
“不回去,我讨厌这个日期,也别给他什么礼物。”沈星芙冷漠地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种语气,观感可能不是很好。
“主要是,这日期容易让我想起不太好的回忆。”
都说父爱如山,而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却只有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与画面。
看出她眼神不对,李斯渝问她:“跟我说说?”
“不是什么好事喔,你想听?”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想听,”他站在日光下,五官被渲染得温柔,“我可以知道吗?”
沈行乐的生日日期,她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她上了初三,沈行乐一天到晚就是盯着电脑,看他的股票趋势,除了会做饭给她吃,其他时候,对她没有丝毫上心。
明明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两父女却像是陌生人似的,没有过多的交流。
沈星芙尝试地,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
所以用攒了很久零钱,在沈行乐生日那天,去面包店买了个小尺寸的白桃慕斯,提着回了家。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沈行乐有所触动,爱她多一点。
在房间等了许久,等沈行乐回家之后,她提着蛋糕放在电脑桌上。
沈行乐那时候盯着电脑,电脑上是一堆她看不懂的复杂折线图。
沈星芙心里带着期待,提着小蛋糕,小心翼翼地挪近他,开口道:“爸爸,这蛋糕是给你的,祝……”
“生日快乐”还没来得及说。
盯着电脑屏幕的沈行乐,一甩手,蛋糕就飞到了墙壁上,摔了个稀巴烂,“蛋什么蛋糕,别烦我操作!”
沈星芙被吓到了,愣了半秒。
她内心的期待与渴望,就像那块蛋糕一样,摔了个稀碎。
那一瞬间,沈星芙没哭也没闹。
看着鼠标旁边,只
她拿来扫把,一点点地把地板上的蛋糕打扫干净,奶油在地板上没拖出黏腻的痕迹。
那天晚上,沈行乐脸色黢黑,他每天都把发大财的心思,寄托在股票上,但似乎一直都不顺利,心神不宁。
他把气一通撒到她身上:“要不是你,我当时就不会犯那个错了,现在三千块钱都到手了,现在非但没赚到,还倒赔了两千块!”
沈行乐对她一阵吼,“谁叫你这个时候来打扰我啊?啊?!”
这个家里只有她和沈行乐,鸡皮疙瘩慢慢地爬上她的皮肤,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她还是努力地,很小声地说:“爸,下个星期要中考了,你能不能别骂了,让我好好学习?”
“你害老子丢了几千块,我不骂你该骂谁?”沈行乐对她破口大骂,“天天浪费钱,钱不花在正事上,我做饭你吃不饱啊?买什么蛋糕……”
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给他买生日蛋糕,为了庆祝他生日快乐……
难道,她错了吗?
她只不过是希望,有人疼她,哪怕多一句关心的话,仅此而已。可妈妈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得到过,再也没有。
李斯渝听完她这段话,眉头深锁。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他没有当好一个父亲。”
沈星芙不擅长倾诉,也没想过要倾诉。
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了四年的大学室友,包括她的朋友们,她都没说过,她们知道她妈妈去世了,却不知她还有个不爱她的父亲。
自从那天生日蛋糕喂了墙,沈行乐每每股票操作不顺,就会挑她的毛病,说她这里不好,那里不行。
甚至沈行乐心情不好时,看见她看电视节目在笑,也会气愤地对她一阵冷嘲热讽。
在他不顺心时,她在家呼吸都是一种错。
高中之前,沈星芙的成绩还是可以的,后面天天被他这样骂,打压,她日渐烦躁,对学习不再上心,后来从中间位置,被调到了后排位置。
她认识了很多世俗意义上的“坏学生”,他们不守秩序,不爱学习,看起来自由散漫,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快。
她不想回家,就和这群人混,试图暂时忘却烦恼。
她这儿玩那儿闹,他们都说她没心没肺。
却不知她回到家,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总是阴沉着一张脸。
她说着说着,李斯渝揽得更紧。
“所以后来我就在想,凭什么我要讨好他?我妈任劳任怨地付出,照顾我和他,后面……后面去世了。我以为他是借沉迷股票来减轻痛苦,后来事实证明,才发现我想太多了,他们两个是相亲结婚的,他对我妈没有特别深的感情,只不过就是条件差不多,所以结婚搭伙过日子那种吧,没没作为她的女儿,我也没享受过什么父爱,眼里就只有他的钱,和他的股票吧。”
“不过我也无所谓了其实,就是想着我们两个互不干扰。”她对他笑笑,“你也不用跟我说太多安慰的话,抱一抱,我就好多了。”
“嗯,我会在你身边,你膝盖上的疤,是不是他弄的?”
这时,沈星芙又接到了沈行乐的电话。
“星芙,你明天……明天有时间吗?”沈行乐在那头,嗓音隐约有些恳求的意味。
沈星芙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冷:“应该没什么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吗?
“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你一块吃个饭,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时间和我一块吃个饭?家里也没什么人,很冷清。”
沈星芙没说话,听说他再婚了,可听他如今的描述,不像是再婚了的迹象。
“你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络,每个生日都是自己去饭店点几个菜,喝点小酒,就这么过去了,要是你妈妈还在就好了,我们一家,是不是就不会散了。”
“……”
妈妈。
这两个字,沈星芙都不知怎么叫出口。
在她初中一年级时,她的妈妈宋挽,死于一场意外。
她妈妈叫宋挽,一个她觉得特别好听的名字。
原本她的生活平静快乐,虽然沈行乐这个做丈夫的不会疼人,但夫妻俩也没有太多矛盾。当时沈星芙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有特别之处,但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那是她最幸福美好的时光。
因为她妈妈,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她做什么事,都干净利落,让人无可指摘。
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走之前妈妈还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放学回来之后,妈妈脸上就蒙上了白布。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沈星芙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上个学的功夫,妈妈就在一场人为的报复社会的车祸中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