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萧杰说过，大一大二可以在国内读书，但大三大四得在国外继续学业。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萧震山的语气越是平静越让人害怕，“然后，现在他竟然连出国读研都取消了！为了一个女孩子，轻易地更改自己的人生规划，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你说——”他停顿下来，迫使阮小惜不得已看着他，“这是萧杰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阮小惜惊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深呼吸了一下，真诚地说道，“对不起……我们有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跟我解释过，对他来说，出国或在国内读研，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他会非常努力地提高自己！”
“没有区别？”萧震山冷笑道，“可能吗？你居然相信？”
阮小惜疑惑地望着他，眼神跟一只小鹿一样单纯无辜。
“我了解萧杰，”萧震山望着远处，目光有些缥缈，“我知道，而且相信，他会为你做一切事情……可是，”他收回他的目光，直视着阮小惜，变得凌厉起来，“可是，你呢？你能为他做什么？你能给他什么？”
阮小惜像落入狮口的猎物一样惊慌失措，她很想大声告诉他——她也可以为萧杰做一切事情！可是，在他凌厉的目光下，她却说不出口，她——没有底气——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萧杰在为她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可她呢？为萧杰做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
“你，”萧震山看透了她的内心想法，“其实，什么都给不了他！对他没有任何帮助！”谈判，他从来没有输过！他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你还会成为他的障碍、绊脚石、负担！”
阮小惜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萧震山往后靠在椅背上，以胜利者的姿势说道，“离开他！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离开他！”
阮小惜感觉心慌，全身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眼睛里渐渐蒙上了水雾。
“当然，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可以答应你的一个条件，”萧震山露出生意人的一面，他有些倨傲地说道，“例如，经济上的补偿。”
阮小惜蓦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有些有钱人会觉得，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用力握紧了手，努力地把眼里的水雾忍了回去，目光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
萧震山的眉头皱了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叹息道，“年轻人，你会后悔的！”
包厢门开了，刚才那个六十岁左右的人出现在门口，示意她可以走了。
阮小惜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想要立刻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可出于礼貌和修养，她还是朝萧杰父亲的背影轻轻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萧震山望着窗外，露出苦涩却嘲讽的笑——二十多年前，当年还是穷小子的他，也遇到过一个富有倨傲的老人，勒令他必须离开他的女儿；二十多年后，他万万没想到，他自己居然成了那个富有倨傲的老人，勒令一个单纯无辜的女孩子离开他的儿子——多么可笑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可是，可是，当年的他应该听那老人的话的，当年的他应该离开那女孩的，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这样，至少，至少她或许还能活着……
另一边，那人带着阮小惜离开了雅园茶社。
“阮小惜同学。”那人停下脚步。
“……” 阮小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跟萧杰一样，叫我翔叔。”他温和地说。
她稍微有些惊异地抬起头，然后微微笑了一下，如一泓清水般，“好的，翔叔。”
翔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多年的磨练已练就了他极深的城府。从阮小惜走进校长办公室时的天真可爱、不卑不亢；到愿意跟着他来见萧杰父亲时的纯真善良；再到跟萧杰父亲谈话时的果敢坚定——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真是个好女孩啊，真替少爷高兴啊，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可惜啊，老爷不愿意他们在一起。他知道，老爷的心里有一道无法愈合的疤，有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我能叫你小惜吗？”翔叔对她微笑。
“好，可以的。”她轻轻应道。
“小惜，”翔叔琢磨着自己的言辞，“我想萧杰应该有跟你提过，他跟他父亲之间的一些事情。”
阮小惜点了点头。
“那么，能否拜托你，”翔叔继续说道，“今天的见面，能否暂时不告诉萧杰？”
阮小惜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意，她不想对萧杰有任何隐瞒。
“只是暂时不告诉，不算隐瞒。”翔叔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萧杰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孩子！虽然他们父子间存在着误解和矛盾，可是，我知道，萧杰的内心是仍然在意他父亲的！我想，你也不愿意因为你，而使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升级、进一步激化吧？”他的话一语中的，“所以，小惜，拜托你了，这次见面的事情请暂时不要告诉他。这样做，是为了他们的父子关系，更重要的，是为了萧杰……”
第108章
这晚，苏傥请客，大家在一个咖啡馆里聚会。
“哎哎，萧少，那个王兄跟周诗诗是不是分了啊？”趁王成恺去洗手间，苏傥神秘兮兮地问。
萧杰看了一眼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点了点头。
“真的？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苏傥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吧，我都说了，你还不信。”孟佳嫌弃地看了苏傥一眼。
“小惜师妹，你也知道吗？”苏傥寻求心理平衡地问。
阮小惜也点了点头。
“什么？！你们都知道？“苏傥不服气地说，“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萧少，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让萧男神怎么跟你说？要说也得王师兄自己跟你说啊。”孟佳吐槽道，“再说了，谁让你那么愚笨，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一个天天跟王师兄一起的人，居然毫无察觉，真不知道你这哥们怎么当的。”
“嘿，孟佳，你骂我愚笨我能忍，但是你不能说我不够哥们啊！”苏傥气急败坏地说，“我和萧少、王兄可是铁哥们！是吧，萧少？”
“是吗？”萧杰开玩笑道，“呃，你说是就是吧。”
“哈哈哈，”孟佳乐得不行，不忘损苏傥道，“你看吧，你们的塑料兄弟情。”
“啧，萧少，你怎么不维护我？”苏傥不满地说，然后他想了想，问道，“待会王兄回来，我们要不要劝他节哀顺变？今晚要不要陪他不醉不归？”
“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孟佳拍了他脑袋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用，”萧杰坦然说道，“成恺已经走出来了，没什么事了。”至于不醉不归嘛，那晚他已经陪成恺喝过了。
“那么快？那么厉害？”苏傥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那么快？那么厉害？”王成恺从洗手间回来，刚好听到苏傥的话。
“没，没什么。”苏傥结巴道。
“苏兄，你说的谁那么快，那么厉害啊？”王成恺猥琐地搭着他的肩膀，“嘻嘻，说你自己吗？哈哈哈，你小子可以嘛，又快又厉害！”
“你、你、”苏傥后悔自己刚才居然对王成恺起了同情怜悯之心，骂道，“荤段子张口就来！果然厚颜无耻！”
孟佳反应过来了，大大咧咧地哈哈大笑起来；阮小惜羞得脸都红了。
萧杰没好气地瞥了王成恺一眼，“注意点，有女生。”
“哦，哦，不好意思，”王成恺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角，“下次注意。”
“来来来，我帮你，”苏傥按住王成恺，作势要抽他嘴巴，“让你口无遮拦。”
“你们好热闹啊！”一个带着眼镜的瘦瘦高高的男生走了过来，朝萧杰点了点头，“我能坐一下吗？”
“当然可以。”萧杰礼貌地做出请坐的手势，这人是萧杰的同班同学。
“嗯，那个，呃，我后天就要出发去X国了。”那男生吞吞吐吐道，“萧杰，谢谢你把去X国做交换生的名额让给了我，真的很感谢。”
“哦，这件事情啊，”萧杰淡然微笑道，“这个交换生的名额本来就是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是学校定的第一人选，如果你要去的话，肯定就轮不到我了。““你各方面都很不错，而且一直很努力，”萧杰诚恳地说，“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谢你，萧杰。”那人感激地望着他，“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出国，怎么你却拒绝了这么好的机会呢？”
“人各有志，”萧杰淡泊地笑了笑，“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而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哦，明白了。”那男生看了阮小惜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认真地说，“萧杰，你是我目前遇到的最优秀的人，也是最强劲的对手，不过，我更愿意和你交朋友。”
“哎哎哎，你们俩差不多就得了啊，”王成恺坐不住了，“这商业互吹没完没了了。”
“就是啊，”苏傥义愤填膺地说，“知道你们经管系人才济济，不过也不要太不把我们计算机系放在眼里。”
“瞧瞧，苏傥和王成恺，两个幼稚的男人。”孟佳看着阮小惜，无奈地笑着说。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男生慌忙摆手。
“哈哈，你不用理他们，”萧杰跟他解释道，“他们是开玩笑的。”
“哦，”那男生站起身，“那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加油！”萧杰也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真诚地说，“我在X国有一些朋友，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好，谢谢！”那男生带着感激离开了。
“嗐，这哥们太客气了，还特地走过来跟萧少道谢。”王成恺说。
“就是，没这个必要。”苏傥没心没肺地说，“为了小惜师妹，我们萧少连出国读研都不去了，更别说是交换生了。”
萧杰敏感地看了看阮小惜，她低着头；他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抬头看他，对他嫣然一笑。
“你这话说的不完全对，”王成恺看出端倪，赶紧圆场道，“萧少不仅仅是为了小惜师妹，他是不舍得我们大家。”
“有我们什么事？”苏傥的脑洞太大，神仙也补救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少就是为了小惜师妹！”
“你是猪啊！”孟佳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又无缘无故骂人？”苏傥委屈地说。
“我有骂人吗？我骂的是猪！”孟佳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口甜品，“多吃东西，少说话！”
聚会散后，萧杰和阮小惜手牵手在散步，阮小惜沉吟不语。
“我的小惜的小脑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了吧？”萧杰疼爱地点了点她的小脸蛋。
“萧杰，”阮小惜抬头望着他，“我这几天在想，要不你还是出国读研吧？”
萧杰笑着摇摇头。
“我……我会等你！”阮小惜羞红了脸。
“我知道，”萧杰被她这突然的告白高兴得心花怒放，“可是，我不要你等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只是两年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的，”阮小惜劝说道，“而且寒暑假你不也会回来吗。”
“不要！”萧杰像个小孩子似的，委屈地说，“坚决不要！”
“你怎么不听劝？”阮小惜有些着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杰敏感地问，“关于出国读研还是在国内读研，我上次不是跟你分析得很清楚了吗？”
“可是……”阮小惜低着头，萧杰父亲的那次对话确实给她带来一些冲击和困扰，“出国读研对你来说，应该更有帮助。你看，刚才那位师兄不也说了嘛，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出国，这至少能说明，出国有它的优势。”
“我的傻小惜，”他疼爱地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我没有否认出国的优势，可是我们也要看到，在国内读研，同样有它好的一面。”
“可是，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她愧疚地说。
“是的，他们说的都没错——我就是为了你！”他握住她的肩膀，坚定地直视着她的双眸，“可是，小惜，你完全不必有任何压力，更不用内疚，因为，所有这些决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非常清楚什么对我最重要！”他把她轻轻拥入怀里，深情地说，“小惜，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胜却这人间无数……”
12月的一天，研究生考试某初试考点外。
“哥，哥，这里。”阮小惜站在考点学校外，对刚下公交车的杨晋立使劲儿挥着手。
“小惜，”杨晋立喜出望外地看着她，“昨晚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嘛，不用特地过来陪考，要等三个小时呢。”
“哥，这是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我必须在！”她认真笃定地说。
“傻小惜。”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哥，把你的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袋给我。”她笑嘻嘻地说。
“干嘛？”他乐呵呵地看着她，“你要帮我检查吗？”
“快给我，”她拿过他的证件和文具袋，一件一件地翻着，口里振振有词，然后笑眯眯地把东西还给他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