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年龄最小，一双大眼睛纯净清澈，眨巴眨巴地看着沈瑜。
沈瑜看了眼陆琢，眼睛也眨了一下，那眼神好像在询问，能把鱼送给这位孩童吗？
陆琢把鱼放进孩子的鱼篓中，温柔地拍拍他的脑袋，鼓励：“用心读书，不可以偷懒。”
孩子重重嗯了一声，转眼间，一群孩子拎着鱼篓欢呼着跑远了去。
沈瑜笑吟吟地看着陆琢，从袖中抽出帕子递过去。
接过帕子把手上的水珠擦干，陆琢轻笑：“鱼没了，晚上赔你一碗鱼汤。”
“有什么打紧，”沈瑜笑了笑，“看那群孩子开心，我高兴还来不及。”
喧闹声远去，这里重归清净。
前来的路上，陆琢寒暄着问过几句她今日所获如何，沈瑜已经一五一十将今日在吴坊主作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他。
两人随意向前散步，陆琢想起这事，便问：“没有买到香粉，你要作何打算？”
他微微侧首，看向一旁的沈瑜。
她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孩童远去的方向，那里有人家冒出了袅袅炊烟。
她眼眸中泛着欣喜的神采，听到陆琢的问话，迅速地转首过来，双眸相对，她的眸子还含着笑意。
不过，听到陆琢的问话，她的两道眉毛微微拧起来。
“吴坊主的作坊所做的香粉正符合我们所需，其余的香料铺子难以达到她的手艺，若想做出与众不同的口脂来，只能等吴坊主痊愈以后再说，这件事急不得。”
说完，沈瑜轻叹了口气，吴雯与她约定一个月后再来，她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一段时间再说。
陆琢却笑了笑：“这件事倒也不难。”
沈瑜脚步一停，下意识地问道：“陆大人有办法？”
嫩绿繁茂的柳枝随风轻摆到她耳旁，陆琢顺手拂开。
他边走边说：“按你所说，吴坊主的病情拖得久，与缺少那味夏石斛的药材不无关联。我有位旧友要到山阳县来，明日我要去趟山阳县见他，你可随我同去。到了那里，若是打听到那里的药堂有这味药材，你可以多买些回来。”
如果能够亲去山阳县买来这药材，一来可以送给吴坊主，二来也可以带回去给母亲服用，再者山阳县到茶花村相去不过十多里远的路程，实在是方便的很。
她有陆琢随行，自然不必担心什么，即便寻不到这药材也没什么大碍，而秋霜可以先带着已有的山茶香粉回去，研制口脂，同时看守铺子。
沈瑜默想了一瞬，便点头同意。
“那。。。实在是有劳大人了，民女先行谢过。”
陆琢颔首，笑道：“不必致谢，事成之后再谈谢礼。”
谢礼？
沈瑜脚步一顿，睁大眸子看他，“大人。。。要什么谢礼？”
“不急，以后再说。”
沈瑜心内腹诽，好吧，陆大人君子端方，爱民如子，左右不会是自己出不起的谢礼。
第24章
晚饭果然有刚炖好的鱼汤，陆大人特意吩咐客栈的厨房做的。
伙计把鱼汤送到了房间里。
沈瑜一面小口地啜着鲜美的鱼汤，一面把明日的行程安排好。
秋霜点头，问：“小姐买完药材，什么时候回来？”
沈瑜估摸了一下时间，她买药材顶多需要一日，陆琢会友也不会时间太长，若是两人一同回来，不过两日左右，但是，如果陆琢有其他要事，她自己提前回来就是了。
“我尽快，最多两日，不会耽搁太久。”
秋霜记下，香云一个人守着脂粉铺她也不太放心，而且她提前带着香粉回去，不过一日就能做出几盒口脂来，等沈瑜回来，恰好可以品评她做的新口脂。
两人又谈论了几句，晚上歇下，一夜无话。
翌日，日头初升，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口分开。
孙六驾着马车，载着秋霜先回乐安，而李昭则赶着马车向山阳县行去。
宽敞的马车里，沈瑜与陆琢在一方小桌案旁相对而坐。
案上放着雕花小香炉，沈瑜在里面燃了百香镇特产的香料，车内袅袅余香萦绕。
陆琢在翻看山阳县的县志简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山阳县受灾一页中停留片刻后，又翻至山阳县药材介绍一页上。
沈瑜垂眸看着手中的账册，时不时的拨几下随身携带的小巧算盘，在算未来一月内两家铺子的收支如何。
陆琢用眼角的余光向对面看去，沈瑜一直在凝神专注地算账，她扇形的长睫微微颤动，白嫩如玉的手指偶尔在账册上轻点几下，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注视的眼神。
陆琢收回视线，唇角微微翘起。
他此行去山阳县，要去见的人是到山阳县巡视的巡史罗桓。
罗桓是他的好友，朝廷暂派了他巡史的职务，此前山阳县曾经受过河道决堤的水灾，时隔一年，罗桓便是来巡视山阳县灾情以后恢复如何。
他已经到山阳县十日，前日着人给陆琢送了信，自昨日收到信后，陆琢命跟随的几名差役先回了乐安县，县中大小事务暂由吴县丞打理，他在百香镇的暗访也已经完成，正好顺道到山阳县见罗桓。
不过为了避嫌，他不便表露身份，只是着便服到山阳县会友罢了。
十里的路不算远，李昭赶车又快，不过一刻钟，马车驶过百香河上的长桥，再行一刻钟，便到了山阳县城。
李昭问过路，打听到山阳县的官邸在县衙不远处，便驾着马车过去。
不过不凑巧，今日一早罗桓便去会山阳县的知县刘裕去了，到晚间才能回来。
但罗桓早吩咐过官邸的下人，若是有姓陆的公子来拜见，先好生招待着安顿下来。
服侍的人早预备好了房间，看到陆琢随行还带着一位戴帷帽的女子，便又赶着收拾出来一间房子，几人的东西很快在官邸安置妥当。
此时尚早，不过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沈瑜来这里的目的是买药，陆琢不等她提醒，就已经在她房外等着。
他闲来无事，只是会友，在山阳县只当是游玩散心。
两人没乘马车，从官邸步行而出。
沈瑜出来时问过官邸服侍的下人，说是山阳县的药铺唯有许家药铺和杏林药堂药材齐全。
但沈瑜记得吴右曾提过许家药铺惹了官司已经歇业，不过这药铺离官邸近，顺道去看看也好，万一又营业了呢？
两人并肩而行，陆琢时不时地看向周边街道的铺子。
这山阳县虽不如乐安县富庶，亦不算差。临街铺面林立，行人如织，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看得出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全然没有任何受灾遗留的影子。
两人没走多远，先到了许家药铺门口。
这间药铺不大，黑底金字的匾额悬在铺子上方，木门紧闭，上面贴着簇新的封条。封条有一角没有贴紧，时不时地被风吹起来，发出轻微的拍打声。
沈瑜撩起帷帽上的轻纱，上前仔细瞧过封条，转首问：“陆大人，这药铺若被查封，短时间内不会再营业了吧？”
陆琢点头：“若是掌柜犯了严重的过错，这铺子也有可能被严令关闭，不得再开。”
沈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包子铺，当时若不是陆琢迅速查明真相，不知自己会落到什么田地。
刚想到这里，沈瑜突然听到了几声低低的哭泣声。
她循声望去，看到有个女子从小巷里走出来，她的头发随意挽了个松散的发髻，脸色黄黄的，眼睛红肿的像桃。
她看到铺子前站了两个人，便匆匆擦了把眼泪，走上前来，对沈瑜说：“姑娘，药铺关门了，去别家铺子抓药去吧。”
铺子已经贴了封条，抓药的人一看便知。那女子让他们快些离开，也不过是怕有人在铺子前问东问西，说些是非。
但沈瑜不知她的想法，她踌躇片刻，想要安慰那女子，又不知从何说去，便有意问清原因：“请问娘子，这药铺为何被贴了封条？”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眼沈瑜，“姑娘不知道原因？”
沈瑜下意识地看向陆琢，对方显然也一头雾水，她转首过来，摘下帷帽，诚恳地摇摇头。
那女子上下打量几眼沈瑜，问道：“姑娘不是山阳县的人？”
沈瑜忙答：“我是乐安县的人，今日来山阳县，便是为了抓药。”
那女子点点头，这就是了，眼前的姑娘容貌出众，若是山阳县城的人，她应该早就听说过。
“我叫梨娘，在这许家药铺做洒扫活计。我们掌柜的姓许，叫许源，开这家药铺有三年了，因为药价便宜，深受欢迎。掌柜的为人善良，乐善好施，又做事本分小心。不知怎地，前些日子竟然犯了错，给人抓错了一味药。那用药的是个老人家，吃了药后不久就归西了，那老人家的儿子定然不依，将我们掌柜的告进了县衙，现在人还在牢里关着，铺子也被查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梨娘介绍完，又唉声叹气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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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案子副本
第25章
沈瑜知道做铺子的艰难，稍有不慎就名声尽失，她好言劝慰了几句，梨娘惟有默默垂泪，她没有多留，还要去照顾许掌柜家的妻小，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遇到这样的事，虽然并非许掌柜本意，但既然错已酿成，剩下的只能等知县大人裁度。
沈瑜叹息一回，与陆琢两人离开这里，打算再去瑞安堂看看。
走在路上，沈瑜默然不语了片刻，突然说了句：“陆大人，谢谢你。”
陆琢眉毛微抬，诧异地问：“何出此言？”
“多谢大人为‘食来香’铺子洗清冤屈。”
沈瑜隔着帷幔的轻纱看向他，眼眸中含着笑意。
陆琢止步，灼灼目光盯着面前拂动的轻纱，他轻笑：“这样的话你提了许多次了，以后不用再提，这是我为官的本分，有何值得你一再致谢的地方？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这次帮你买药的私事能成，倒是得要份谢礼。”
这事陆琢已经提过一次，沈瑜唇角微微翘起，笑道：“大人放心，定然少不了。”
两人且说且行，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瑞安堂铺子门口。
这药堂的人很多，足足排了长长一列问诊的人，时而还能听到几句抱怨。
“这问诊拿药的人也太多了，排队得到啥时候啊？”
“唉，这药堂药贵，以往可没这么多人，现在许家药铺一关门，拿药的人都到这里来了。”
不过沈瑜只拿一味药材，不问诊，她很快到了柜台前，对拿药的伙计说：“给我来二斤夏石槲。”
伙计拿药的手一顿，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姑娘，药堂里没有这味药材了。”
沈瑜一愣，追问：“什么时候才有货？”
伙计已经开始招呼下一位拿药的顾客，抽了个空回她：“不知道，短则一月，长则半年吧。”
沈瑜无奈得从柜台旁离开，陆琢在堂中显然已经听到伙计的话，他温声道：“不用担心，还有一个法子。”
沈瑜脚步一顿，睁大眸子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两人出了杏林药堂，陆琢解释：“夏石斛本是山阳县特有药材，我们可以去产地碰碰运气。”
他在坐马车的时候翻过山阳县的县志，特意留心了药材所产何地。
夏石斛在山阳县临郊的村庄大竹村中就有种植，距县城不过二十里路，天黑前便可以回来。
山阳县郊的大竹村背靠石竹山，石竹山山势平坦，从山底到山腰以土质与碎石为主，山上郁郁葱葱，都是村民种植的药材，其中尤其以夏石斛居多。
夏石斛生性奇特，需要在半阴半阳的环境中才能生长，尤喜混有碎石的土质，石竹山的地理特点可谓得天独厚。
若从产量上来说，以往石竹山的夏石斛出产极多，价钱也不贵，一斤新鲜刨出的夏石斛不过几十文钱，足以供应周边十几个县城的药用。
不到小半个时辰，李昭便驾着车赶到了大竹村。
沈瑜撩开车帘，看到有装了满满一堆药材的大骡车从大竹村离开，驾着骡车的男子脸膛黝黑，头上戴着布巾，是典型的村民打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