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良缘——叶信言
时间:2022-04-02 08:51:08

 
阙益此前去了京都,待阙记的案子结了以后,他便在前几日悄悄摸摸回了济州。
 
李昭压低声音在陆琢身旁汇报查到的有关阙益的所有事情。
 
罗桓看他们俩似乎有正事,便转身过来同武安闲聊。
 
“小子,”罗桓扯唇笑了笑,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腿,“听说你此前坠崖,腿摔折了,现在怎样了?”
 
武安咧咧嘴笑了笑,拱手见过罗桓。
 
“罗大人,早已经恢复如初了,”武安顺势踢腿比划了几招,“你看我这个身手如何?”
 
“身手了得啊,”罗子懿眯起眸子笑了笑,夸起人来毫不吝啬,“早晚超过你昭哥。”
 
武安最喜欢有人夸他功夫好,当下嘴笑得几乎咧到了耳根。
 
罗桓又笑了笑,招手让他走近,悄声问:“陆方至吩咐你去干嘛了?”
 
他同陆琢去采矿地之前,曾看到陆琢神神秘秘将武安唤到身旁,满脸严肃地叮嘱了一些事,他早就对这事好奇不已了。
 
“我们公子让我盯着那个叫苏羽的账房先生。”
 
罗桓眉毛讶异地一抬,低声道:“盯着那账房做什么?难不成他私扣你们家沈掌柜铺子里头的银子了?”
 
“那倒不是,”武安压低了声音否认,“我猜是公子不想苏羽与沈姑娘走得太近......”
 
罗桓一听这话,当即不怀好意地噗嗤笑出了声,转首过去正对上陆琢冷冷的目光。
 
他当即收起脸上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负手慢悠悠踱出了陆家的宅子。
 
房内,郑巧也已经从方才的震惊无措中缓过神来,同沈瑜匆匆告了别。她称近日是她父亲的祭日,打算回城郊的祖宅中去祭拜一番。
 
沈瑜自然允了,临走之前还给了她不少银子,让她宽心。
 
人一走,院内重归于安静。
 
这些日子除了在济州忙于打理刚开的食铺以及查看乐安两家铺子的情况,沈瑜还终于抽出时间把袍子缝好。
 
陆琢方才去了趟浴室清洗风尘,他才从浴室出来,便被沈瑜唤到了卧房内。
 
桌案木盘上放了件簇新的月白色锦袍,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缝制的极用心。
 
沈瑜仰首看他,微抿着唇:“试试合不合适。”
 
陆琢唇角勾起:“好。”
 
他脱下外袍,只穿了件里衣,隐约可以看出胸腹有力的轮廓和劲瘦的腰肢。
 
沈瑜霎时别过脸去,一副不好意思直视他的模样。
 
陆琢看了眼沈瑜,眉毛微抬了抬:“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一出口,沈瑜蓦然想起那日她醉酒时的胡乱行径,当即脸颊飞出一片红晕。
 
陆琢站在原地未动,凤眸里有一丝隐约的笑意,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瑜犹豫片刻,终于拿起锦袍,动作轻柔得为他披在身上。
 
袍袖大小合适,长短适中,显得他身姿越发挺拔。
 
沈瑜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缝好的衣袍,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羞涩。
 
她将衣襟掖好,又为他仔细束上腰带,然后自顾自点了点头:“不错。”
 
掌心被蓦然握住。
 
陆琢凤眸中藏着欲念与柔情,他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哑:“不是不错,是很好。”
 
沈瑜杏眸睁大,语气有几分雀跃:“你很喜欢?”
 
“自然喜欢,”陆琢握着人的掌心往怀里带了带,他垂下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绝伦的脸庞,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阿瑜......”
 
沈瑜轻柔地嗯了一声。
 
“我们快成亲了......”
 
“冬月将近,嫁衣和盖头娘亲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沈瑜抬起眸子灿然一笑,眸底映出对方温柔深邃的模样,“待你审查完毕,我们返回乐安,便可以准备成亲的事宜了。”
 
“嗯......”
 
亲吻遽然落下,微凉的发丝落在沈瑜耳旁。
 
许是这些日子未见,陆琢着实想她,这亲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
 
沈瑜被他亲得简直无力招架,似乎连喘息都是一件困难的事,等她陡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软软地坐在了陆琢的腿上,而对方还在闭着眸子用力地亲吻,他的指尖箍紧了她的腰身......
 
沈瑜直觉这情形不太正常。
 
她稍用力推了推陆琢,仰起水光迷离的眼眸,轻喘了一阵,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琢的理智终于回笼。
 
他摩挲了一把沈瑜浓密的乌发,将人揽到怀里。
 
“都察院已经审完我的案子,此外,太傅还举荐我兼任济州通判,任命文书明日便可以到达,”他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近日将铺子的事项安排妥当,带上月莹,先离开济州一段时间。待我查清这里的案件,再接你们过来。”
 
沈瑜闻言愣了一瞬。
 
陆琢兼任济州通判,不但有了在济州处理案件的权力,还有监督知府、同知的责任,他以后的奏折便可以不用通过内阁而直接呈到御案前。
 
看他坚定的眼神,沈瑜便清楚,他一定会亲手将赈灾官银丢失的案子彻查到底。
 
可这未必安全,也许要冒极大的风险,他之前被人诬告,就是因为接触到了这案子里最关键的部分。
 
济州可能比她所料的还要复杂,这其后牵扯到的背后势力可能不止济州的官场。
 
看她脸上犹豫又担心的神色,陆琢无声轻笑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沈瑜,凤眸中多了些凝重之色。
 
“赈灾银两乃是救受灾百姓的救命之物,贪图这些银两的人是国蠹,更是朝廷的附骨之疽。我自有义务揭开此事,给百姓一个交待。即便是冒再大的风险,我也不会退缩......”
 
沈瑜微抿着唇,长睫轻轻眨动,而后倚靠在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身。
 
“那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会的。”
 
陆琢揉了揉她的发顶,凤眸中全是温柔宠溺之色。
 
 
第98章
 
 
罗桓吩咐带来的差役去当铺里查洪运要赎回的东西,当铺的掌柜不久便亲自送到了官邸。
 
那是一只掌心大小的黄色玉佩,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因为当银准备得不够,洪运并没有赎走它。
 
罗桓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只觉得花纹雕饰得不错,但到底琢磨不出这玉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差人将黄玉送到了陆宅。
 
沈瑜知道这是洪运想要赎走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于是便收好放到了卧房内。
 
她先往乐安写了一封信,告知春燕将乐安县的食铺安排妥当,然后尽快到济州来接手这里的食铺。
 
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她便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食铺里。
 
她一面吩咐英娘将手艺悉数传授给后厨的伙计,又会抽出时间记录每日食铺的进项、顾客的反应以及铺子里有无需要完善的地方。
 
苏羽也应她要求的呆在账室里,根据目前食铺的经营估算未来铺子的进项,以及账目上的流银该如何使用等。
 
自陆琢的任命文书到达,罗桓及江副史一行便算是完成了巡史的任务,次日便启程返回了京都。
 
不过,张知府、蒋同知以及姜纮等一众官员前来道贺,又在酒楼设宴,庆贺陆大人兼任通判一职之喜。
 
宴席上,几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看上去一派和睦,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家人。
 
不过,宴席之外的景象却全然不同。
 
是夜,秋日的阵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寒凉。
 
雷捕头应陆琢的吩咐,带了几十名差役从乐安赶到济州,此时他正同李昭、武安等一起蹲守在城郊赌坊外。
 
他们已经一连守了三日。
 
雷捕头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头,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很低:“咱们大人怎么就这么笃定洪运一定会到赌坊来?”
 
李昭微眯着鹰目看向赌坊的门口,沉声道:“公子也并非全有把握。前几日谭格率人拿着洪运的画像四处捉拿,说明洪运目前应该还在济州内。他如今不敢随意露面,还想要赎回典当的东西,想要快速增加银子,十有八九会选择去赌。”
 
武安挠了挠头,无声凑近李昭身旁:“昭哥,万一洪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赌坊,我们是不是到赌坊里面去才更容易找到他?”
 
“谭格他们听从姜纮的吩咐,已经安插了人在赌坊里,我们不能贸然进去,以免打草惊蛇。不过刘长随现在赌坊里,他认得洪运,如果看见洪运出现,便会打开那扇窗子做信号。”李昭说完,朝二楼窗子处看了一眼,低声吩咐,“武安,绕到赌坊后面去,防止他弃窗而逃。”
 
还未等武安挪动,二楼的窗户突然啪嗒响了一声,只见刘祥满脸急色地站到窗棂处,伸手向外用力挥了挥手。
 
李昭立刻会意,洪运果真出现了!
 
几人还未从暗处出来,突然听到赌坊里传来骚动响声。
 
李昭霎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刘长随满脸着急,必定是谭格他们的人也发现了洪运!
 
他鹰目微凝,再次抬头朝窗户处望去,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窗棂处翻身跃下。
 
那人虽然乔庄过,但武安与洪运打过交道,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洪运!
 
洪运没逃多远,他刚奔跑至巷口的拐角处便被人团团围住。
 
武安双臂抱胸,指尖上旋转着一把飞刀,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得意:“洪运,没想到吧?后面还有一群要捉拿你的人。跟着我们走呢,说不定你还有命活,要是被后面那群差役捉住,你可是必死无疑!”
 
远处传来谭格带着差役追赶过来的沉重脚步声以及追赶呼喝。
 
洪运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便索性摸出了腰间一把短刀,打算和几人来个鱼死网破。
 
还未等他抽刀出鞘,李昭冷声道:“洪运,武安方才所言不虚。济州连日来一直有人抓捕你,为得就是杀你灭口。你跟我们走,将劫走官银的事如实告诉陆大人,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洪运按在刀鞘上的手迟疑一瞬,似乎正在思量李昭所言是否为真。
 
“袁启已经死了,他死在济州采矿地,死因很是蹊跷,”雷捕头在后面补充道,“你若是被谭格一行人抓走,必定和袁启是一样的下场!”
 
洪运听完,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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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完毕,陆琢看上去也像有了几分醉意。
 
张知府、蒋同知不胜酒力早已离席,只有姜纮依然不见醉态。
 
他眉眼含着笑意,在酒楼前作别:“陆大人,以后还望多多提携属下。”
 
“姜公子谦虚,”陆琢眯起眸子笑了笑,“我初到济州,以后还得姜公子提点。”
 
两人热络地寒暄,似乎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酒宴,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眼看着姜纮的马车驶远,陆琢脸上的醉意一扫而空,立刻吩咐人驾车去了之前与李昭约定好的地方。
 
暗房内,烛火幽暗。
 
洪运认命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跪伏在地上。
 
他已经将抢劫官银的事说过一遍,所说与袁启一般无二。
 
陆琢负手默然立了片刻,开口冷冷问道:“你当日劫走官银,当真不是受人指使?”
 
洪运舔了舔干涸的唇角,俯首诚恳道:“陆大人,确实无人指使我。那个绸布贩子欠我银子,我只是为了让他还我赌资......”
 
陆琢凤眸微凝,眉头骤然拧成一团。
 
他此前曾有过推断,如果洪运劫走官银并非受人指使,那被调换的官银一旦运到山阳县,岂非便会被人发觉?
 
难道洪运等人即便不劫走官银,这官银也会受人指使出意外?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只有随行的户部主事及护卫被蒙在鼓里,而从济州到山阳县的某些官员,都已经知晓此事?
 
当初去山阳县会见罗桓,所见的灾民民居的安置,药铺林掌柜的异常等,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趋向于他所猜测的第二个可能。
 
想到这里,陆琢不禁感到一阵寒凉之意窜上心头。
 
当初的济州知府现任济东布政使,以及如今的张知府,蒋同知,姜纮,除了这些人,还会有哪些官员会牵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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