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良缘——叶信言
时间:2022-04-02 08:51:08

 
烛火噼啪一声响动,将他的思绪蓦然拉回。
 
陆琢神思回转,垂目望过去,又问:“你要去当铺赎回的东西,对你来说究竟有何用?”
 
洪运愣了几瞬,低声道:“那是我义父送给义妹的东西。义父病重之时,义妹用它换了当银。当初我......我离开济州后,并不知道义父后来病重之事。自从逃出乐安,我放心不下义妹,便又悄悄回了济州,这才发现她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送去了当铺,才想着......赎回来。”
 
陆琢听到这话,凤眸微凝。
 
他此前命刘祥查过洪运的行踪,并不知晓他在济州还认有义父和义妹,不管这与案情是否有关,定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洪运看出陆大人询问的眼神,于是将自己在济州的经历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我到了济州后,机缘巧合之下去了“昌运”镖局任镖师,后来认了镖局里押镖最厉害的那位镖师当做义父。义父姓郑,叫郑匀,他......本欲将义妹许配给我。但后来我劫走官银,这事被他知道后,他大发雷霆,将我赶出了郑家。”
 
“事发之前,义父要运一趟镖去京都,那趟镖的主人是阙掌柜,不知为何,他那次格外大方,送了一块黄玉给义父,请他务必妥善将货物运到京都。这黄玉做的玉佩样子好看,义妹非常喜欢,谁知......谁知义父病重,义妹竟然将它典当了。”
 
听到阙掌柜几个字,陆琢霎时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信息。
 
“昌运”镖局是赵升祖父以前所开,现已解散,这些事陆琢曾听赵升提过。
 
只是阙益运送一批货物,为何还要单独给镖师重礼?莫非那重礼是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想到这儿,陆琢沉声问:“你可知道阙益要运送的是什么货?”
 
洪运有些拿不准,迟疑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香料?”但他思忖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也就是护送这趟镖回来,义父便变得心事重重,此后......病情愈发严重。”
 
阙益名下亦有香料铺,往京都运送香料货物也算正常,但他赠送重礼的行为实属怪异。
 
陆琢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猜测。
 
~~~~~
 
春燕接到沈瑜的信件便从乐安赶来,沈瑜嘱咐妥当她食铺里的所有事宜。
 
待春燕能够操持这边铺子里的事务后,她便打算带着陈月莹暂回乐安住上一段时间。
 
清晨,食铺内。
 
沈瑜与苏羽商讨过账册的记录用法,又手把手教给春燕。
 
三人还在账室内商议,伙计从外面敲了敲门。
 
“沈掌柜,陈姑娘到食铺里用饭了。”
 
沈瑜放下账册,示意苏先生继续教春燕,而后便轻推室门出去。
 
她此前曾跟月莹提过,可以命食铺里的伙计往她府里送饭食,这样她就不用出府。但她在府里拘束惯了,再说送去的食点哪有刚做出来的好吃?
 
因此,她一大早便带着丫鬟兴冲冲来到了食铺。
 
沈瑜恰好要同她商议回乐安的事情,便陪着她一起用早点。
 
喝完半碗红枣桂圆糯米梗,沈瑜抬眸看了陈月莹一眼,唇角不禁勾起。
 
陈月莹还在埋头吃鲜香的笼包,神态看上去颇为满足。
 
“月莹,”沈瑜轻声道,“再过几日,乐安会有好玩的庙会,你随我一同去逛逛吧?”
 
“庙会?”陈月莹含糊不清问了一句,“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沈瑜说得自然是托词,但陆琢意欲查案的事情她不便告诉月莹太多,便找了这么个借口。
 
“乐安每逢十月的庙会,比以往都要隆重,会持续半月,周边不少县乡的人都会来参玩,甚至济州不少人专程过去参加呢。”沈瑜看了眼陈月莹有些心动的神色,垂眸笑了笑,“而且我那脂粉铺你还没有来过吧?秋霜新研制的一种口脂,涂在口唇上十分好看,这口脂仅有几盒,你要不要去试试?”
 
听到这话,陈月莹蓦然心动。
 
她吃完最后一口笼包,点点头:“行,那我们何时启程?”
 
沈瑜想了会儿,春燕如今已经能理好铺子,今日她们便可以离开。
 
她们离开得越早,陆琢便不必分心去牵挂两人的安危,办起案子来也会心无旁骛。
 
“今日下午便启程,如何?”
 
“今日......”陈月莹以手支颌,想了片刻,“今日太仓促了,我还要去告诉升哥哥一声,要不明日吧?”
 
其实,只要两人不只身外出,注意安全,迟走一日也并无大碍,沈瑜想了会儿,便点头应下。
 
不过,陈月莹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在铺子里定做的发簪今日便做好了,你陪我一同去取回来吧?”
 
陈月莹的眼神满含期待,沈瑜自然不会拒绝。
 
首饰铺子距离食铺不远,两人没吩咐人跟着,一路慢悠悠走了过去。
 
七里街的各色铺子琳琅满目,两人边看边走,时不时地点评几句,走了大约一刻多钟才到了首饰铺。
 
不过不巧,陈月莹的那套簪子还需等上半个时辰。
 
两人坐在客室内,品了大约两盏茶,直到快午时的时候,才顺利拿到了陈月莹的首饰。
 
簪子有好几枚,碧绿翡翠色的玉簪与陈月莹的衣裙极其相称,而鎏金芙蓉簪看起来颇为新颖夺目,陈月莹毫不犹豫为沈瑜簪在了发端。
 
沈瑜唇角勾起,微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陈月莹心满意足地抱起首饰匣子,两人一同出了首饰铺子。
 
深秋的天气,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暗沉。
 
凉风遽然吹来,树上的黄叶打着旋从空中洒落。
 
兴许是天空有要落雨的前兆,原来热闹的街道变得空空荡荡。
 
不知是否是那茶有什么异常,出了首饰铺子,沈瑜只觉得自己头脑逐渐变得昏沉,视线也有些模糊。
她下意识揉了揉额头,抬眸时发现有几辆马车从远处飞快地驶来。
 
还没开口问陈月莹是否有不适,为首的马车在两人面前亟亟停下。
 
沈瑜下意识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她拉住陈月莹的衣袖,用力拽着她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月莹,这些人......”
 
陈月莹同样感觉头脑晕晕乎乎的,她目光不甚清明地看了一眼沈瑜,小声道:“表嫂,怎么了?”
 
沈瑜还未答话,停在面前的马车里突然跳下几人。
 
他们一身劲装打扮,脸上蒙着布,动作利落又毫无声息,看上去便是有功夫在身的。
 
“救......”
 
话未出口,来人便用巾帕迅速捂住了两人的口鼻,然后在后颈处劈了一掌。
 
沈瑜与陈月莹毫无抵抗之力,立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99章
 
 
午时,苏羽理好账册,同春燕告别,意欲返回家宅。
 
他从食铺里出来,一路沿着七里街,向自家宅子的方向走去。
 
天色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暗沉,秋日凉风乍起,袭面而来。
 
苏羽拢了拢衣襟,习惯性抬头向前方看去。
 
因是快要下雨的天色,此时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不过,不远处首饰铺子前停着几辆黑蓬马车,还有几个护院模样的人,正搀扶着两位女子登上其中一辆马车。
 
虽然那两个女子被几人故意遮挡看不清模样,但苏羽总觉得其中一位有几分熟悉。
 
尤其那一袭淡绿色裙角,与沈姑娘今日所穿的锦裙颜色十分相似。
 
再者,青天白日的,两位女子不是由丫鬟搀扶,而是有护院扶到马车里,本就有几分奇怪。
 
想到这儿,苏羽加快脚步,想近距离一探究竟。
 
不过他人还未往前走过几步,那马车旁的人便赫然发现了他的行踪,其中一个拧眉往这边冷冷扫视一眼,那眼神带着十分明显的警告意味。
 
虽然隔着些距离,苏羽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他不禁顿住脚步愣在原地,再看对方匆忙的样子,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裂。
 
莫不是沈姑娘与陆大人的那位表妹被这些人劫走了?
 
还未等他想出什么头绪,再抬眼望去,那几辆马车已经风驰电掣般驶远了。
 
苏羽瞬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顿时急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人来着不善,而且不知道会将两人带到哪里去,眼看那几辆马车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远处,苏羽霎时攥紧了拳头。
 
来不及通知旁人,他必须得追赶上那几辆马车!
 
他抬眸向周围扫视一圈,看看有没有可利用之物,幸好不远处的粗树上拴着头驮货的瘦马。
 
他当即没再犹豫,三两步过去解开马脖子上的缰绳,仓惶上马,向马车消失的方向追逐而去。
 
~~~~~
 
姜纮的通房近日诞下了儿子,宁瑶花费许多银钱买了重礼为她贺喜,又亲自去为她送补品,却被那女子诬蔑她意欲用致人昏睡的药物毒害孩子。
 
因为这事,宁瑶被婆婆和丈夫罚在佛堂静思己过。
 
佛堂里,宁瑶面前的桌案上不仅供奉着佛像,还有一包白色粉末状的蒙汗药。
 
那是姜纮的通房从宁瑶房里找到的证据,鬼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进到了她的房里。
 
宁瑶到此时都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姜纮和婆婆都认定了这事必定是她所为。
 
这是家丑,不便外扬,两人罚她在佛堂悔过已经是宽恕。
 
起初还泪眼朦胧的希望姜纮能为她主持公道,但此刻宁瑶的心意逐渐灰冷下来。
 
姜纮待她并不温存,婆婆又一贯严苛,她小心翼翼在姜府委曲求全,身为正妻却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宁瑶已经在佛堂默念了三日的佛经,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
 
姜府容不下她,此地不呆也罢,不如求一封和离书,换得自己自由快活。
 
不过,她在佛堂呆得久了,连姜纮似乎都忘了她还跪在这里。
 
因此,佛堂旁的书房内传来的谈话便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公子,属下慢了一步,洪运被人带走了!”
 
“废物!!!”
 
接着是茶盏被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的声响。
 
宁瑶跪在地上本已经身心疲累,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不由得眉头一皱。
 
姜纮为何事竟然这样生气?
 
片刻后,又有压低的声音隐约传来。
 
“查到陆琢将人关在哪里了吗?”
 
“属下无能,没找到陆......大人的藏人之处。”
 
宁瑶听到这里,心脏霎时跳得如擂鼓一般。
 
姜纮为何会提到沈瑜未来的夫君?
 
她匆匆从蒲团上爬去,揉了揉跪得发僵的膝盖,凑近窗棂处,好听得更仔细些。
 
“公子息怒!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讲!”
 
“阙掌柜按照刘公子的吩咐,让人去绑陈姑娘,但......但是这陈姑娘是与那个沈掌柜同行,那些兄弟便把两人都一起带了回来。”
 
“沈掌柜?可是沈瑜?”
 
“正是!”
 
听到姜纮口中念出沈瑜的名字,宁瑶头脑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提得正是阿瑜。
 
姜纮的属下竟然绑架了沈瑜和陈月莹?!
 
宁瑶听到这里,下意识咬紧了唇,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姜纮和他的手下听去。
 
书房内传来几下姜纮模糊不清的笑声。
 
“也好,去通知阙益,让他吩咐几人扮做洪运的兄弟,着人传递消息给陆大人,用沈姑娘作为人质换回洪运!”
 
洪运是哪个,宁瑶并不十分清楚,只隐约记得是自家表姐脂粉铺子里的帮手。
 
但她没心思细究这事,只是听到让沈瑜作人质便气恼地瞪大了眼!
 
她指尖死死扣住窗棂,紧抿的唇简直被咬出了血迹。
 
竟然用阿瑜当人质,简直畜生不如!
 
待姜纮和他的手下出了书房,宁瑶将蒙汗药的纸包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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