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却见他星眸专注微光涌动,充斥着认真:“他是江湖骗子,气不过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听。”
“如果不是你拦着,我得把他摊给砸了。”
曾经以风雅高洁著称的太子殿下,儒雅随和之名流传天下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他如此深切的仇恨着一个江湖骗子气急之下的妄言。
顾祈霖“嗯”了一下,她略偏头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牵起他的衣角,两人衣袖晃动间那片衣角收入袖中,远远瞧去竟不能分辨衣袖底下可是双手相牵。
只是方才的热意从脸上一直蔓延至胸膛。
顾祈霖摸了摸胸口,脚步晃了晃,斜飞一眼凝视着男人的身影。
她又有些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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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麻烦抓药。”
空荡荡的医馆里,学徒小哥正撑着胳膊打哈欠,突然听到一声细细弱弱的声音。
他睁开眼一瞧,入眼是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却好似见了鬼一般忙把人往外赶。
“你来这里做什么?都说了,你兄长的死与我们医馆无关,钱也赔了,你们家还想坑什么?!”
学徒满脸气愤,见于沛儿不动,他也不敢上手深怕被讹上,只是目光中难免带上几分怒意。
于沛儿忙摇头,双目盈泪磕磕绊绊的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我知道不管你们的事,我……我是来抓药的。”
学徒拔高声音驱赶:“抓药?抓什么药?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快走吧!”
这声音把里面的大夫喊出来了,那大夫不过中年,气质沉稳,眼神饱经风霜。看见于沛儿也不激动,好声好气的问:“你家让你来抓药?”
于沛儿摇摇头:“不,不是,是给我嫂嫂抓。”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纸,磕磕绊绊说要抓药,大夫起先还以为她被什么江湖骗子给骗了,打开一瞧却认真了神情。
“这是小产后养身子的药,可不能乱吃,你从哪里弄来的方子?”
“我、我家,我家昨日借住了位女道长,她好心开的。”于沛儿小声解释,又焦急的从怀里掏出攒了许久的银钱。
铜板一枚一枚很珍惜的放在柜台上,她目露祈求可怜道:“我知道我爹娘不好,对不起大家,给你们添麻烦了,能不能,能不能把药卖给我?我会给钱的,不会和别人说。”
学徒数了钱,不屑道:“你爹娘刚从我们医馆捞了一笔,又想白嫖吗?这钱连一副药都买不到。”
“好了!别说了。”大夫呵斥一句,转头看着难堪的双目盈泪的于沛儿叹息道:“这样,我给你抓一副,能喝三天,你……”
话没说完,于沛儿连忙鞠躬道谢:“谢谢谢谢,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缺的钱我一定会补上的。”
看着她提着一包药离开,学徒愤愤不平:“师傅!你干嘛要好心。她家人不讲理,自己落水死了怪谁,非要说我们医馆把人治死了,现在还有脸找我们抓药!”
“好了,最近的医馆除了我们这里得走上一日,他家大媳妇那日小产没找过大夫,要路过的坤道好心开方子,估计是不给看的,也是造孽。”
大夫摇摇头,于家看着富贵,磋磨媳妇是出了名的,于家媳妇落水滑胎寒气入体,连个药都要女儿掏私房钱来抓,实在苛刻。
“这事别说出去。”
学徒愤愤不平,哼了一声:“我才不说呢,免得他们家赖上我们。”
正说着,一辆驴车停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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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你看我把药抓回来了。”于沛儿急匆匆的跑进院子,发觉爹娘不在家才敢与嫂子分享自己的喜悦,偷偷露出药包的一角。
于家媳妇神色麻木冷淡,低头搓着衣服:“家里煎药爹娘会忌讳,知道是给我买的会生气,退回去。”
于沛儿又想要哭了,自从兄长走后她总是想哭,具体因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我不告诉爹娘,我找隔壁家偷偷煎,不会让爹娘发现的,嫂嫂……”
“退回去!”于家媳妇一丢手中的衣服,咚的一声巨响。
于沛儿被吓了一跳,她憋着泪好悬没哭出声。
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闷响,两人转头只见墙边地上落着整整齐齐的十个纸包,外边沾了灰,东西被纸包的严严实实一点没撒出来。
于家媳妇捡起纸包,上面叠着一张黄符纸,展开是一行字,两人都不认识。
但于沛儿一见到这纸立刻就冲了出去,远远的能听见铃声“叮当——叮当——”一声一声,越走越远。
逐渐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