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杀死母后的帮凶,真正的推手,是坐在皇位上的人。”
“你以为先帝疼宠母后,却不知他是畏惧母后背后的宁氏,十年前,外祖离世,宁氏损失一位重臣实力衰退。先帝信奉巫蛊,暗示淑妃埋巫蛊之物,却不想母后警惕从未中招。中秋佳节,平王在高楼泼了一瓶滑油,庸王动手推杀。
你以为为何我走之前不许你深查母后之事?你以为为何我当时代政数年仍被贬边疆?有的时候,人心真可怕。就像,我从未想过,真正想我死的人,会是你。”
他偏过头,难以掩饰眸中的恨意。
恨吗?恨啊。
那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临行前的殷切忧虑,皆化作被赐死时的心寒。
“被赐死的时候,我在想,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上位的会是谁,是否会善待你。会的吧,毕竟你不与人争利,就算是做个安安分分的王爷只能困在京城,日子也好过很多。结果,都是我多虑了。”
“你杀了我。”
皇帝一瞬间扑了上去,他掐着宁怀赟的脖子往下面惯,那么高的城墙,他半探出身子,差点就被推了下去。
皇帝咬着牙,双目赤红,他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老天真是眷你,你在的时候有国师为你平息战乱,你被赐死有人帮你假死!可我,朕!朕一个人在宫中受尽欺辱时,你稳坐高台指点江山;朕被兄弟谋害时,你远在边疆不沾纷争。就连老东西死了,也要召你回来主持大局,凭什么!”
凭什么呢?
都是皇帝的儿子,都是母后的孩子。
凭什么你永远都能拿到最好的东西。
“啊,这样啊。”面对他的控诉,宁怀赟只是表现出“是这样啊”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没有说自己在先帝手下的战战兢兢,没有说自己为了稳住太子之位庇护幼弟的艰难,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就让皇帝破防了。
他恶狠狠的把宁怀赟惯在地上,扯着嘴角冷笑:“你要救顾家人,朕就让你救,他们迟早会为朕所用。”
他劈头从太监手里不耐烦的夺过早已备好的三样,摔在宁怀赟的面前。
“匕首、白绫、毒酒,朕给你体面,任你选一个。”
酒壶摔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在他的脚边。
宁怀赟捡起打开一闻:“好酒,配这月色。”
他仰头就喝了下去,一抹下巴上的酒液甩手对月长歌:“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母后,中秋佳节,我来陪你了。”
刺目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唇边溢出,滴落在他的手背、衣领。
宁怀赟笑着,笑容如此恣意,如此刺目。
似乎到死都在嘲笑他的偏执,到死都没有在他眼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不知何种情绪,令皇帝在他死后崩溃大哭,哭得像是个孩子。
抚摸着兄长的脸庞,一遍一遍的道歉:“对不起,皇兄,对不起……”
伺候他多年的太监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这位……”
皇帝悲伤的擦去眼泪,冷漠道:“随意埋了吧。”
“是。”太监不敢多言。
指挥人把人随意塞进一口薄棺中,趁着夜色运出城外。
在路上,本该早已歇息的杨相打马而来,逆光俯视他们,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做什么?”
太监恭敬说:“死了个宫人,陛下心善,备口薄棺埋了。”
杨相答应一声,他下了马,看着太监抬着棺从自己身侧经过。他突然回首撞倒了棺材,扑进了里面,几乎与里面的死人面对面。
众人大惊,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他似乎喝醉了,浑身的酒味。
哄了好一阵,才把人哄离开。
等把人埋了,夜已经深了。
太监看埋了一层就招呼他们走人:“走吧,人都死了,不用太精细。”
那些人深夜突然被指示干活本就不乐意,还不知道棺材里是谁,只以为皇帝胡乱杀了人,听到这句话便敷衍的又埋了点土,也没拍实就走了。
宁怀赟当着皇帝的面喝下毒酒,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倒下时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睡过去的顾祈霖。
不知道突然得知他的离去,小姑娘会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