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颉顿时露出不快之色:“濮三元是自恃才高,不屑与本王共饮么?”
杨明霜立即道:“二哥你也太小心眼了,濮公子只是有点拘谨而已。”她转头看回濮文洲,微笑端起酒杯,“明霜敬你一杯,濮公子不会不肯喝吧?”
濮文洲无奈,只能喝下这一杯,摆着手道:“真的不能再喝了,不才已经头晕目眩,难以站稳了。”
杨颉笑道:“这怕什么,真醉了濮三元今晚就歇在小王府中吧。”
濮文洲更觉不妙,想来想去还直言了:“不才已经有了婚约,也曾答应她应酬饮酒要适可而止,不能酩酊大醉,以免伤了身。”
杨明霜的脸色微微一僵。
杨颉笑道:“想不到濮三元还是个惧内的,你那未婚的妻子也来了京城么?竟将你管的如此束手束脚的。”
“不,她还在老家。”濮文洲坦然地道,“不才侥幸中第,去向仍然未定,不知是留京还是外放。要等定下了才去接她。”
杨颉又是一阵大笑:“她都不在京城,你怕什么?尽管喝,醉了今晚就宿在本王府中。”
-
邬青叶本以为谢允非又会恢复到最初那样的冷淡,没想到第二天他还是同前几天一样,微笑着向她问好。
反倒是她显得有些不自在,老是想着莫夫人有没有和他提起过濮文洲。
谢允非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昨晚我听姑母提起濮兄的事,等到入京后,我去贡院打听一下,便能知道他的情况。”
闻言邬青叶松了口气,谢过谢允非,心想,莫夫人只是一厢情愿吧。
进入京畿道后,途经的县城便逐渐繁华热闹起来,就连路途中所见的乡里村落也大得让邬青叶咋舌。
莫夫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在马车上便向她介绍这一方水土的风俗人情,顺便说了许多京城里的处事规矩。
小山村里出来的邬青叶听得头昏脑涨,也不知能记住多少。
莫夫人见她眼神渐渐迷茫,不由笑了:“你也不用硬记,到京城后你先住在我家里吧,我慢慢教你便是。”
邬青叶虽然不好意思再麻烦莫夫人。但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没有莫夫人相助,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更不用说打听濮文洲的下落。
更何况,她已经没什么钱了。
-
几经周折,莫夫人一行终于入了京城,在朱雀大道上驰行。
大道中央有条清澈的河渠,水映天色,两岸绿树成荫,树下有行人漫步,而两边的大道,左右都能并行五六辆马车,还绰绰有余,不嫌拥堵。
朱雀大道两边还有许多东西向的道路,一样宽阔笔直地通向远方,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极远处一段高耸的城墙。
饶是邬青叶来前想象过千百遍京城的样子,也只是将那些繁华的大县城再放大几倍十几倍而已。
然而京城之大气磅礴,远超她的想象。
大道纵横如砥,布局恢弘壮丽。整个京城就好像一张巨大的棋盘,市坊如棋格,行人若虫蚁,能用来下棋的只有山一般高的的神仙。
她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莫夫人微笑着向她介绍:“沿着朱雀大道中线来分,东边是华阳县,西边是华阴县,各有县令管辖,另有京兆府的府尹统管全京城的治安。”
马车拐上东西向的大街,最终进入宣阳坊,停在一座大宅子前。
邬青叶一路上都目不暇接,见车总算停下,心想这就是莫夫人的家吧。
谢允非送莫夫人进入府中,在前厅与她们告别,临走前朝邬青叶道:“我先陪祖母回家,稍后就去贡院打听濮兄的事。”
邬青叶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谢允非望着她微笑:“举手之劳罢了。我还欠着你救命之恩呢。”
“这就不用再提了吧,你都说多少回了。我也是举手之劳呀。”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谢允非离去后,莫夫人领着邬青叶入内,安排她住下,一切亲力亲为,是把她当自己晚辈一样地照应。
临走前还给邬青叶留下了一个名叫绮菱的丫鬟。
“邬小娘子饿不饿?要不要用点心?”
“不用了。”
“邬小娘子渴不渴?要不要喝杯茶?”
“不用了。”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绮菱其实对邬青叶的身份来历颇为好奇,夫人只说与邬小娘子是路上偶遇结识的,看她衣装,显然出身贫寒,可看夫人态度,又对她格外亲切照应。
不过到底是翰林家教养出来的丫鬟,客人不说,她也不会瞎打听。
邬青叶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安静一整天都没事。可这样与另外一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的,再不说话就感觉格外怪异。
路上交谈时,莫夫人提起过她丈夫是翰林院学士,中书侍郎谢韦是她的兄长,谢允非便是谢韦的次子。
邬青叶对这些官名毫无概念,想着找点话来说说,便问她:“莫夫人的兄长官大还是她丈夫的官大?”
绮菱噗嗤轻笑:“肯定是中书侍郎大呀,不过呢,翰林学士官品虽然不算高,却是连圣上也颇为敬重的人呢。”
邬青叶又想起路上听人议论的那个大坏蛋:“那个九千岁呢?他和莫夫人的兄长比,谁的官大?”
“九千岁,和万岁爷就只差了一千岁,那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他大不大?”
然而绮菱虽这么说,嘴角却微微撇了下,眸中滑过一丝不太明显的鄙夷:“不过就算再大,也是个公公。”
邬青叶:“公公?他年纪很大了吗?”
“可不是这个意思。”绮菱掩嘴窃笑,凑近邬青叶耳边低语。
邬青叶讶然:“那不痛吗?”
绮菱:“……怎么会不痛。”
“那为什么要那样做?”
“能进皇宫内宫的,只有这种不算男人的人。内宫里的娘子们都是皇上的,别的男人不能碰啊。”
“他们就不能不进去吗?”
绮菱一时被她问住了,愣了会儿才道:“反正公公就是这样一种人,不男不女,不能生孩子。”
邬青叶默然,听起来怪可怜的。
作者有话说:
总算写完赴京这段剧情了,下章男女主重逢了,欧耶~~
争取让男主每章都能出场吧,噗
◎最新评论:
【太好看啦】
【未婚夫不会是被公主下套了吧?】
【等女鹅知道野猪精是公公后一定会可怜他了】
【什么?男女主角要见面了?好耶!!!】
【本来最近追了两本小说来填补这本的空窗,结果这后半部分难过得我无心再去看其他的小说了,直接退出吧。】
【快重逢呀!!大大加油】
【追平了】
【青叶是真的心思纯正,不因为谢家官高位重就攀附讨好;知道了公公们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鄙夷之色,反而能看到他们的不得已和难处。尊重别人的人才能得到别人得尊重,这样的姑娘怎么不让人喜爱呢~】
【
-完-
第21章 、【重逢】
◎他怎么会在这儿?◎
直到这天傍晚,绮菱去打水时听别的丫鬟们说起,才终于知道了这位邬小娘子是什么人,夫人又是为何对她亲善有加了。
她竟然以一己之力,击退一大帮子流寇,救下整整一个车队的人。最厉害得是她救下谢二公子的那一箭,简直比折子戏里演的还要精彩!
等再回到屋里,绮菱看待邬小娘子的眼神就变得完全不同了。心中暗暗感叹,瞧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怎么能这么厉害啊!
一想到自己能从邬小娘子这儿问到最详细的事情经过,绮菱就不由得双眼放光。
邬青叶:“……”
为什么打水回来后,绮菱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了呢。
-
这天晚间,莫翰林回来,莫夫人非常郑重地请邬青叶过去,在家人面前将她击退流寇的事详细说明。
莫翰林先向邬青叶表示感谢,还说只要她在京城的日子,愿意在莫家住多久就住多久。
莫夫人有一双儿女,长女年方十一,次子八岁,都教养得知书达礼。听完莫夫人的话,依次过来向邬青叶行礼感谢。
他们一家那么郑重其事,倒叫邬青叶手足无措起来。好在莫夫人见她窘迫,说了几句打趣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邬青叶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别人待她亲切,她也会善意以待,与莫家人短短时间便相处得颇为融洽。
-
第二天谢允非来了。
邬青叶到堂前,见莫夫人也在,便先向她问了声好,随后看向谢允非:“谢公子找到他了吗?他有没有考中?”
谢允非的神色却有点古怪,他说:“濮兄不仅中了会试第一,殿试也是头名,连中三元,实在是让人钦佩。”
邬青叶心头一喜,但看谢允非的神色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由紧张起来:“难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谢允非踟蹰着看向莫夫人:“姑母。”
邬青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忍不住急了:“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是病了?还是……”
“不是不是,他本身倒是没什么灾病。”莫夫人急忙道,“是邵阳公主看中了他,要招他做驸马。”
“那他呢?他也同意了?”
“这段时日他都住在鲁王府,没有回原先的客栈。”
莫夫人光看邬青叶懵懂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明白其中关连,便细细解释道:“鲁王和邵阳公主是同胞的兄妹,昭阳公主现下还没开府,宫外没有自己的府邸。听说这段时日,她几乎天天都会去鲁王府。”
天天去,为了谁?不言而喻。
邬青叶愣了愣,沉默下来。那对浓密的眼睫微微一垂,眸光便跟着暗淡了几分。
莫夫人轻叹口气,劝道:“青叶,你不要太难过了……”
邬青叶默了一阵后,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要亲眼见他一面,听他亲口说。”
莫夫人思忖片刻后道:“他如今人在王府,你若要见他,我便送份拜帖给鲁王妃,到了王府再看,能否设法让你们见上一面。”
邬青叶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莫夫人微笑着打量她:“若要去见鲁王妃,这身衣裳可不行。正好我也打算带你去购置些衣物用品,不如今日就去吧。”
邬青叶道:“莫夫人,我没有多少钱了。”
莫夫人不由笑道:“几件衫裙而已,难道我还会让你出钱不成?这些都是小钱,你别往心里去。”
邬青叶没做声,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如今从莫夫人那儿得到的帮助,以后一定要加倍回报她。
莫夫人又问谢允非:“允非,你若无事的话,便陪我们一起去吧?”
谢允非点头应了,悄悄瞥一眼邬青叶,但见她神思不属,显然完全没留意他会不会同去。
-
莫夫人带青叶去的是个布庄,楼下摆卖的是绫罗绸缎,楼上另有裁缝与绣娘。
莫夫人在楼下选衣料的时候,邬青叶便被请到楼上,有妇人拿着软尺在她身上比来比去,记下各种尺寸。
待邬青叶量完尺寸下楼,莫夫人拿着好几种不同的衣料让她选。
“都挺好。”邬青叶一眼看去都是好料子,分不出高低好歹来。
莫夫人却开始纠结起来,左看右比。
邬青叶在店堂内等得无聊,见谢允非站在门外,便走出店铺,与他并肩站着看街景。
瞧着街上人来人往,不由得她不感慨,难怪京城的街道要造那么宽,房子要造那么大,不然哪儿装得下那么多人呢?
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是闻所未闻的。
对谢允非来说,这些街景却早已熟悉得视若无睹了,但有邬青叶在旁,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聊。
沿街远远过来一乘暖轿,轿夫的步履既轻又快,却将轿身抬得极稳,几乎没有人眼可见的摇晃。
轿中,纪无咎斜靠软枕,合着眼眸,掌中随意把玩着柄翠色.欲滴的玉如意,忽听甲一“咦?”了一声。
他长眸微张。
“邬小娘子也来了京城。”
纪无咎眉梢轻轻一动,伸玉如意挑开轿帷往外看去。
街对面的布庄外站着个亭亭少女,果然是邬青叶。
居然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土布衫裤,他给她那么多金叶子,都用哪儿去了?
她身边站着的年轻郎君,似乎是中书侍郎谢韦家的……
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已经这么熟了吗?
邬青叶正左顾右盼地看新鲜,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一张她绝对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的面容。
野猪精!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心头震惊,一时不知要不要上前与他相认。
他那时候一句话没留下就走了,显然并不想与她再有什么联系,恐怕养伤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值得回忆的过去。
可当她被打晕,被里正关押起来的时候,是他折返回来,将她救了出来。
她却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来得及对他说。
按理来说,她至少应该过去说一声谢谢。但之后他做下的那些事,又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那一夜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惨叫、痛苦的哭泣,仿佛再次回荡在耳边。
谢允非发现她神情异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担心地问:“怎么了?”
邬青叶压根没有听到谢允非问她的话,只是怔怔地望着街对面的那张脸庞,心头滚过的思绪纷繁复杂,让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说:
某人内心OS,什么时候和谢家那个臭小子处得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