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人朝她们望过去:“玉筠,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尹玉筠一手抚着发髻,懊恼地道:“太后赐给我的蝴蝶簪不见了。方才曲水流觞的时候我还戴着,离开花园后就发觉不见了,一定是落在了花园里。”说着将目光投向采春,“我刚才就是从你身边过去的。你有没有看到簪子?”
采春眨了眨眼:“没见到啊。”
尹玉筠朝听荷使了个眼色,听荷便故意撞向采春的手。
提盒应声落地,里面的物件散落,滚得到处都是。
采春气愤极了:“你这是做什么?!”
“哎,对不住,我是不小心的。”听荷口中道歉,目光却在散落一地的物件中搜寻着。
可是并没有。
听荷不知所措地看向尹玉筠,尹玉筠既失望又不解,狠狠白了她一眼,听荷委屈地摇摇头,尹玉筠顿时觉得这丫鬟实在是笨拙,关键时候派不上半点用处。
赵大夫人看出了端倪,却什么都没说。
尹玉筠转念一想,听荷若没有骗自己的话,只能是采春发现发簪,将它另外藏起来了。
这支蝶恋花簪是宫中监作,精美细致,上面镶的红宝石亦是品相极佳,她甚为喜爱,才会在今天戴出来,更因其样式别致,才用来陷害采春。
再要指责采春,她并没有证据,但如果一口咬定,反而容易引起旁人怀疑。可要她放弃这支发簪,她又心有不甘。
正僵持着的时候,邬青叶轻咳一声,众人的目光本来都聚在采春与听荷身上,闻声向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她看去。
邬青叶指着一旁地上道:“尹小娘子,这是不是你要找的发簪?”
尹玉筠定睛看去,顿时脸色发青。簪子已经被踩扁,蝴蝶的双翼乱七八糟地折叠着,分不清哪里是蝶翼,哪里是花朵。而本来镶嵌在蝶翼与花蕊中的红宝石亦掉了出来。
听荷急忙过去,将已经不能被称为发簪的那一团玩意儿与红宝石捡回来,红宝石上遍布磨痕与尘土,已经毫无原先的光彩了。
邬青叶本想再说几句风凉话,不过光看尹玉筠此时此刻的脸色也已经足够痛快了。
甄璟雯从方才起就没有说话,她对尹玉筠的作为十分愤慨却又无奈。只因为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她若为采春辩解,非但无法为她洗雪,还会落得一个不辨是非护短的坏名声。幸好青叶提前发现,将金簪取走,才没有让尹玉筠得逞。此时见青叶朝她眨了下眼,差点忍不住破功笑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尹玉筠眼见心爱的簪子被毁,又气又恨,责问青叶:“你为何踩烂我的簪子?”
邬青叶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踩你的簪子了?我瞧见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哎——”她叹口气,道,“你说簪子不见了,我好心好意帮你找到了,却被反咬一口,还真是好人难做啊!”
“刚才所有人都在这头,只有你在那边,不是你踩得还能有谁?”
“对啊,我也奇怪呢,为什么别人找簪子都是到处找,只有你找簪子只盯着一个人找?”
“你!”尹玉筠一时语塞。
几句话一过,在场的夫人们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端看赵大夫人如何处理了。
赵大夫人平日最是护短,要不然尹玉筠也不会养成这般骄纵妄为的性子,这会儿理屈词穷,便委屈地靠在赵大夫人手边,哭诉道:“姨母,您瞧瞧,簪子都给踩成什么样儿了,全烂了。”
赵大夫人今天请来邬青叶,既是想见见她本人,也有笼络亲近之意,哪知道玉筠会与她对上。
若或换做别人,哪怕明知是尹玉筠的错,赵大夫人也会帮着自己甥女,可邬青叶显然并不好惹,赵大夫人只想息事宁人,便拍拍尹玉筠的手道:“簪子坏了便坏了,多大点事啊,姑母再让人给你打一对便是了。”
这话明面上像是劝解,却并没有指出尹玉筠的不对,仿佛邬青叶只是无缘无故地踩坏尹玉筠的簪子,而她们却大方不计较似的。
邬青叶一听便来了火气,冷笑一声:“先别说簪子不是我踩的,就算簪子是我踩烂的,也是尹玉筠有错在先。她的丫鬟打坏了阿雯的东西,这要怎么赔?”
尹玉筠轻蔑地瞥了眼甄璟雯,语气鄙夷:“她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全摔光了也抵不上我这根簪子的一个角……”
邬青叶上前两步,手起掌落,清脆响亮地甩在尹玉筠的脸上。
尹玉筠一个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哪里经得住这一下,当即打着转摔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懵得连哭都忘了哭。
在场的众多官夫人都惊呆了,她们平日见多了明嘲暗讽、指桑骂槐、暗中挖坑式的斗嘴,可不常见到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
赵大夫人震惊过后,急忙俯身查看尹玉筠的情况,眼见她一侧脸颊上有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口角流出鲜血,显然这一巴掌打得极重。但见尹玉筠目光呆滞,更是让她心惊肉跳:“玉筠,玉筠?你伤得重不重?来人啊,快找大夫来!”
尹玉筠这时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被打了,腮边火辣辣的疼痛,加上满腹委屈,让她“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赵大夫人心疼无比,一边扶起尹玉筠,一边望向邬青叶,愤怒地责问:“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邬青叶哼笑一声:“老虎都打了,人又有什么不能打的?我向来只打该打的人。”
尹玉筠被扶起后,耳朵仍旧嗡嗡作响,只觉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歪倒在姨母的怀中,哭得气都透不过来。
邬青叶眼瞧着尹玉筠的一侧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只觉解气无比。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阿雯的婚事九成九是黄了。她回头看向甄璟雯:“阿雯,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
甄璟雯朝她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也想打她。我还要谢谢你替我出气呢。”
赵大夫人蛮不讲理,一味护短,而赵二夫人在旁,明明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始终一言不发,不是畏惧大夫人的权威,就是同样护短,这样的婆家,她就是嫁进来也不会过得愉快。就算赵二夫人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回绝婚事,她都要说服父母不再与赵家议亲。
两个小姑娘眼神一对,相视而笑。
邬青叶便释然地唤上小兰:“我们走。”
“你打了人怎么能走?”赵大夫人捧着尹玉筠越来越肿的脸,心中又气又急,见邬青叶居然毫无愧疚之意,更是恼怒。
邬青叶语带讽刺地道:“我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还能给她治伤不成?人是我打的,我又不会赖,药费花了多少,我都会出。不过她先要向阿雯赔礼道歉,赔偿阿雯摔坏的东西。”
赵大夫人急道:“不管如何,你不能走。”
忽听有人拖着调子慢悠悠地道:“是谁想把咱家的夫人强留下来,不让人走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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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7章 、【十六】
◎八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此言一出,自带静音效果,所有人都转头看去。一时间除了尹玉筠难以抑制的抽噎声之外,整个花园里鸦雀无声。
只见一人沿游廊缓步行来,乌纱上的描金饰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锦袍上的金蟒从五彩祥云间探出头来,伸出獠牙利爪,神态狰狞。
但穿着这身蟒袍的人却显得格外轻松悠闲,薄薄的唇角甚至带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邬青叶意外之余还有几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薄唇的弧度加深:“来接你回家。”
邬青叶回头看了眼赵大夫人。
赵大夫人回过神来,捧着尹玉筠的脸道:“纪太保来得正好,看看玉筠的脸,叫邬小娘子打成这样,要是毁了容貌可怎么办。”
尹玉筠悲鸣一声,哭得更凄惨了。
纪无咎瞥了眼赵大夫人怀中的女子,目光毫无波动,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甄璟雯心想此事因她而起,应由她来为青叶说话:“纪太保,此事不能怪青叶,是……”
纪无咎道:“她打得好。”
甄璟雯:“……”
赵大夫人与尹玉筠:“……”
赵大夫人悲愤道:“纪太保都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什么好问的。”纪无咎微带不耐地朝青叶摆了下头,“还不走,是打算留在这儿吃年夜饭吗?”
邬青叶挽起甄璟雯的手:“走。”
甄璟雯:“……”
起初她还觉得赵大夫人护短不讲理,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
她们走到花园入口处,见前方匆匆过来数人,为首的是个年轻郎君,容貌端正俊逸,气质儒雅。
双方一照面,年轻郎君不禁一怔,脚步也慢了下来,目光跟随着甄璟雯与邬青叶而动。
邬青叶不由捅了下甄璟雯,用眼神问她,这个会不会就是她本来要议亲的那个赵永初。
甄璟雯没见过赵永初,只听母亲描述过他,但看年纪与气质样貌大致是符合的。
这时,纪无咎嘴角微微一沉,迈前两步,正好挡住年轻郎君的视线。
邬青叶瞧见甄璟雯带笑的眼神,不由无语地别过头去,暗暗翻了个白眼。
赵永初知道今日母亲与姑母邀请了甄小娘子,虽然极为好奇她容貌如何,性情怎样,因为不想给她留下轻浮的印象,便强忍住去一看究竟的冲动。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就在府中,与自己只有数墙之隔,难免心头悸动不已。
正在纠结当中的时候,忽听仆人禀报表妹尹玉筠受了伤,他不由吃惊,急忙赶来。
这会儿见到两个小娘子同纪太保一同离开,姿容气质都颇为不俗,他不由心头微动,想着其中是否有甄小娘子。
但双方转眼间便交错而过,赵永初又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担心之下,也只是略一停顿便匆匆往内而行。
闹了这么一出,聚会不可能再进行下去,赵二夫人向众夫人致歉,众夫人也都知趣地告辞离开。
而眼见纪无咎带着邬青叶与甄璟雯离开,赵大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忍下这口气,先将尹玉筠送到房中,等待大夫前来。
尹玉筠又气又恨脸上又疼,忽然间听到赵永初关切的询问声,满腹委屈立时直涌上来,含泪颤声唤道:“表哥,你可来了……”
赵永初入内一瞧,不由吓了一大跳:“玉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尹玉筠只知自己的半边脸已经麻木得没有了知觉,却不知自己此时是何模样,见到赵永初惊骇的眼神,急忙让听荷取镜子。
对镜一照她才知自己半边脸高高肿起,挤压得右眼犹如一道细缝,这一侧的嘴唇也肿胀着,整张脸都变得奇形怪状,有如一颗畸形的大芋头,上面还有个清晰的紫色巴掌印。
她羞悔难当,尖叫一声,扯过被子将自己整张脸捂住:“表哥,你不要看我,呜呜呜。”
一想到自己如此丑陋的模样落在心仪之人眼中,尹玉筠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永初看向两位赵夫人:“母亲,姑母,发生了什么事?”
赵二夫人道:“我们出去说吧,让玉筠休息一下。”
母子俩到了外间,赵二夫人将事情原委一说。赵永初才知方才离去的两个小娘子中就有一个是甄璟雯,回想起那个纤瘦苗条的美丽少女,禁不住心头就是一热。可再一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与甄家的亲事定然是不会成了,又不由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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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青叶一出赵府,便邀请甄璟雯去纪府,说是在赵府受了气,要替她压压惊。
纪无咎眉头一扬,抬手拽了下她的发辫尾梢。
邬青叶捂着发辫回头,埋怨道:“你干什么呀?”
甄璟雯忍笑道:“我就不去你家了,还得尽早回家向我父母说明方才之事。”她与母亲都受邀赴宴,本来今日该一同前来的,只不过这两天她母亲有些微抱恙,才会让她独自前来,想不到却会遇上这种事。
邬青叶问道:“你爹娘会不会责罚你?万一他们怪你,你就把事情全推我身上好了,簪子是我踩烂的,人也是我打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纪无咎又拽她的辫尾。
邬青叶回头瞪他一眼,然后揪起他的衣袖就是一顿狠狠地揉搓,把本来平整服帖的衣料揉成一团皱巴巴的烂布。
纪无咎急忙躲开她,低头抚平整理衣衫。
甄璟雯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青叶,没关系的。这件事不能怪我,更不能怪到你头上。只要照实对我父母说明,他们不会责怪我的。”
送走甄璟雯,邬青叶与纪无咎上了自家马车。他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邬青叶将事情前后原委说来,最后问他:“你说我该不该打她?”
“该!活该。”纪无咎往下滑了半截,大半个身子靠在马车壁上,肩膀抵靠在她身侧,两条长腿往对面坐凳上一搁,淡淡道,“她父母长辈不好好教她,就有旁人来教她做人的道理。”
邬青叶轻笑一声,便打算将此事抛于脑海,忽然想起一事:“你最近这段时日不是挺忙的?今天怎么这么早?还有空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