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有缘由的。
八月上旬的时候,皇帝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
说不大,是因为那只是长在后背上的一个痈疮,比指头大不了多少。说不小,是因为痈疮引起的疼痛,让杨邑吃不下睡不好,因此引发了胸闷呕吐、肠胃不适、嗓子疼痛咳嗽等诸般连带病症,人也消瘦了不少。
加之最近多州旱情严重,连日不雨,又生蝗灾,难免让杨邑更为心烦意乱。
为此,本来定于八月底要进行的秋猎亦被取消。
邬青叶对此是松了口气的,除了晚上的宴会还有点意思之外,陪着皇族狩猎本身毫无乐趣可言。更不用说还得一直提防那个邵阳公主了。
然而皇帝病情一起,纪无咎虽然脚伤还未完全痊愈,还是立即消了假,忙碌起来更是经常在宫中过夜。即便回家来,也往往已是深夜。
所以今天突然在午后时段见到他,让她格外惊喜。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在白天看见他了。
纪无咎道:“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八月十五啊。”邬青叶恍然大悟,“明天休沐啦,所以你提早回家了吗?”
纪无咎微一点头,又问她:“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邬青叶愣了愣:“八月十六,是什么日子?”不就是中秋节的第二天么?都说十五月亮十六圆,除了月亮更圆更亮些,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也不是你生辰啊……”
她平时常梳双螺髻,不过都会稍微变化一下花式,今天的发髻下方还各垂了两小绺头发,编成细细的小辫子,随着她歪头思索,辫尾垂到了纪无咎眼前。
纪无咎见她一脸茫然,便捏住辫尾往下轻拽。
邬青叶捂住头,恼火地道:“别拽了啊。”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拉她辫子,虽然他用力不大,不至于扯疼她,但再这么扯下去,发髻就要被他扯散了。
纪无咎却又拽了一下才松开:“谁让你不记得了。”说着又拿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黄鱼脑袋。”
邬青叶:“八月十六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他却不说话了,转身背对着她,双手往袖中一揣,合眸假寐起来。
邬青叶:“……”野猪精闹起别扭来了。
她开始埋头苦思,既不是节日,又不是生辰,可一定是个重要的日子。她记不起来他还不高兴了。
马车嘚嘚行驶,很快回到纪府。
纪无咎下车便往里走,一付不想说话谁都不理的样子。
邬青叶入内遇上林四娘,便悄悄问她。
林四娘亦是一脸茫然:“后天是什么日子?对东家来说么?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邬青叶只好再去找甲一打听。
甲一想了想,道:“去年千岁爷遇刺的日子,是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去年的这个时候,千岁爷却没留在京中。
甲一回想起来,似乎历年的中秋,千岁爷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别处,从未留在府中度过。对千岁爷来说,这座府邸仅仅只是一座大宅子而已,称不上是个家。
今年却不一样了。
经甲一提醒,邬青叶终于明白过来野猪精为啥闹别扭了。
八月十六,是她在山上捡到野猪精的那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07 17:51:24~2022-02-08 17:3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廿八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光掠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栀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看来今天晚上是得不到了,唉。】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哈哈哈哈一周年纪念日还要靠助攻甲一啊,野猪精撒娇也这么傲娇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来是女生记一些乱七八糟琐琐碎碎的纪念日,没想到女主不记得,反而是男主记着哈哈哈哈哈】
-完-
第98章 、【仲秋】
◎你敢悔婚试试?◎
虽然还没到正日子,纪府中已是一片过节的气氛,庭院中的大树下垂挂着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花灯。花瓶里插着桂枝,散发出阵阵清甜的香气。厨房里烘烤着月饼,浓香弥散开来,勾人食欲。
鱼池亦装点着一盏盏荷花灯,与池中莲叶相映成趣。
邬青叶走到鱼池边,在纪无咎身边蹲下。
纪无咎瞥她一眼,又看回水面。
邬青叶托腮望着钓丝旁荡起的细微涟漪,道:“我想起来啦,八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去年的八月十六我上山打猎,追着一头野猪跑出老远。追着追着,在树丛里瞧见一个人,和野猪一样中了两箭,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野猪成精了呢!”
纪无咎:“……”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喊他野猪精的由来吗?他一直以为是他不肯告诉她名字,她存心气他,又正好捕来头野猪,才这么叫他的。
“谁让你连中箭的位置都和那头野猪差不多呢。”邬青叶道,“我以前听人说故事,妖精受了伤以后,就会现出原形。”
纪无咎无语片刻,才道:“受伤后现出原形,不应该是由人变回精怪原来的样子么?哪有反而变成人的?”
邬青叶:“哎?对哦!”
纪无咎心说一句傻丫头,转首却见她笑吟吟地望着他,清亮的眼眸里蕴着狡黠的笑意,顿时醒悟过来,她是为了引他开口说话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抬起手,本想弹她脑门的,临到落下了,却变成了指尖的轻抚。
回想起那一日,睁开眼所见,那道逆着光的窈窕身影。
如果他早几步路不支昏倒,或是晚几步路昏倒。也许甲一等人仍然能找到他。
但却不是由她将他带回去治伤了。
“你怎么能忘了呢?”
邬青叶眨眨眼:“我没有忘啊,我只是没特意去记日子而已啊!你这么能记日子,我刚到京城来的时候,在街上瞧见你的那天是几月几日?后来在烧饼铺外遇见你又是哪一天?”
纪无咎略一回想,道:“三月十七。烧饼铺你出手教训那个纨绔,不就是第二天的事么?三月十八。”
邬青叶:“……”
纪无咎掠她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邬青叶愣了愣才道:“对……的吧。”
纪无咎无语望着她:“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来考问我?”
邬青叶尴尬一笑:“说了我不太会记日子嘛。”
她为了转移话题,看向鱼池中的钓丝:“怎么还没鱼上钩呢?”
纪无咎弯唇:“这不是钓来一条大青鱼么?”
邬青叶一跃而起:“我才不是大青鱼呢!”
纪无咎放下鱼竿,起身揽住她腰:“那就是条小青蛇,竹叶青。”
邬青叶被他搂住,不由呼吸急促,身子亦软绵绵地倒向他怀里,嘴上仍不肯服输:“是蛇你还敢抱么?不怕咬你一口?”
“不怕你咬,就怕你不咬……”纪无咎幽幽道,低头朝她靠近,漆黑的眼眸里含着暧昧的笑。
邬青叶吃吃笑道:“那我可真咬了。”
纪无咎没说话,只轻轻地扬了下眉梢,挑衅似的。
邬青叶勾着他脖子,仰起下颌,直到唇与唇相贴,气息与气息交缠。
她半真半假地咬着他下唇,一边低声笑。
纪无咎一把搂紧了她,将唇重重地贴上来,舌尖顶开她的齿缝,掠过她口中每一处地方。直到将她亲得浑身酥软为止。
晚膳后两人在园中散步纳凉。
虽然还未完全满盈,月色已经很宜人了。
在桂花树旁支起凉榻,一旁摆上葡萄、蜜瓜等瓜果,斟上一杯蜜色的桂花酒,一边赏着月色,一边慢慢啜饮,让人只觉时光美好而悠闲。
夜深了,邬青叶打起呵欠,纪无咎送她回小南园歇息。两人在小南园外又是一番缠绵悱恻的拥吻,情热之时难免会收不住手。邬青叶羞涩地往后一缩,推开了他的手:“我要回屋去了。”
纪无咎不禁喃喃道:“我突然后悔一件事。”
邬青叶讶然:“什么事?”
“婚期定得隔太久了。要是今晚就能成亲该多好。”嘉
邬青叶“嗤”地笑了出来:“谁让你那么晚才求亲的,活该让你多等等。”说着她游鱼似的从他怀里滑了出去,转身跑进了小南园。
回到卧房,她还觉得脸红心跳不已,连做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物事来,又点亮桌上的灯,就着灯光穿针引线。
翌日便是中秋佳节,早晨吃的点心也格外应景,是做成圆月形的绿豆糕与兔子馒头。
用早饭时邬青叶一直在打呵欠,纪无咎不由讶异,青叶惯于早起,极少见她大清早就这样犯困。
“你昨晚没睡好?”
邬青叶摇摇头,她昨晚不是没睡好,是几乎没合眼。
纪无咎看看她,没有再问什么。
门外有仆人通传,纪有康送来了一份礼物,送到之后便离去了。
纪无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邬青叶问他:“要不要看看是什么?”
“你想看就看呗。”某人面无表情地道。
邬青叶便让人把礼物送进来,打开一瞧,里头是八枚红通通的喜蛋。
“啊,双胞胎已经满月了呀!”邬青叶反应过来,惊喜地叹道。
纪无咎瞄了眼喜蛋。
邬青叶盖上盖子,问他:“收下吗?还是退回去?”
他淡淡道:“就几个鸡蛋而已,有什么好退的。”
邬青叶便让小兰把喜蛋收好。走到外面低声嘱咐她,让她送一盒月饼去纪大哥家,同时封了个红包,算是给双胞胎的满月礼。
回到屋里,正听见纪无咎吩咐林四娘,让她找人送盒月饼去纪家。按他原话是说:“吃人的嘴软,我不想欠他的情。”
邬青叶与林四娘对视一眼,都忍着笑意。
纪无咎只当没看见她们的对视,轻咳一声,唤人备车。
邬青叶讶然:“你要出去?”
纪无咎纠正道:“是我们要出去。”
马车驶出城门,往城南而去,直抵白马山脚。
正值节日,又是秋高气爽的晴朗天气,在山中游玩者颇多,其中不少都是文人墨客,亦有去白马寺烧香祈福的。
白马山是京城附近的名胜之一,纪无咎本是一时兴起,趁着闲暇来逛逛,没想到一下车就见到这么多人,顿时兴致全无,没走几步就要回去。
邬青叶却是头一次来白马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自然不想就这么折返回去。
纪无咎眼见她流露失望之色,不由心软,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上山吧。”
白马寺内有一株古杏树,据说有上千年的树龄,树干粗壮,三四个人都环抱不过来,树冠则如巨伞一般亭亭展开,能将整个庭院都遮蔽起来。
邬青叶虽在山中见过不少老树大树,可也极少见到如此之大而又如此之美的树冠。
树下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下来,一缕缕淡金色的光芒斜斜落在厚厚的落叶上。
邬青叶仰头望向上方,微微眯起双眼,让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刚才一路上有那么多人,怎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纪无咎微勾唇角:“多给点香火钱就行了。”
邬青叶:“……”行吧,反正也算是积福积德。
她突发奇想:“既然来了寺庙,我们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
纪无咎抬手弹向她脑门:“没有姻缘的人才要求姻缘,你都要嫁给我了,还求什么姻缘签?”
邬青叶已经十分熟悉他的举止习惯,一见他抬手,迅速捂头后退,轻轻松松躲开:“不许再弹我,再弹我一次脑门我就不嫁给你了。”
纪无咎一挑眉,语带威胁:“你敢悔婚试试?”
邬青叶才不怕他,走近他指着自己额头道:“你再弹一下试试?”
两人互瞪片刻,纪无咎忽然将她拉进怀中,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邬青叶面红耳赤推开他:“这儿是寺庙里啊!”
纪无咎懒洋洋地笑:“庙里还有姻缘签抽呢,亲一下怕什么?”
邬青叶只觉他歪理一堆,甩了他一个白眼,道:“那就去求个签看看呗。”
纪无咎断然拒绝:“不求。”
“为什么啊?”邬青叶十分不解。
“求签之举,是你心中不安时希求安慰,或是难以做决定时,才会要祈求神佛的指引。”他忽地严肃起来,凝视着她问道,“你对于嫁给我还有迟疑吗?”
邬青叶微微一怔:“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纪无咎仍然显得很严肃:“如果求到了下签、凶签,你还会觉得好玩吗?你还会嫁给我吗?”
邬青叶有点明白了他所在意的是什么,她说:“如果求到了上签,吉签,不是会喜上加喜,更加高兴吗?如果抽到了不好的签文,我也只会变得更小心而已。我已经决定嫁给你了,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意。除非……”
纪无咎:“除非什么?”
“除非你对我不好,伤了我的心。还有……除非你再弹我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