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就把问题抛回给了纪无咎:“我想不出来,你想去哪里?”
纪无咎虽然青少年时期一直呆在宫里,等到得势之后,借着公务之便也去过不少地方。对他来说,只要是与青叶共处,去哪儿都无所谓。
既然青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便带她去了京城附近的知名胜地,游山玩水,晚间则品尝当地美食小吃。
邬青叶前一夜睡得少,之后赶路坐了大半天马车,晚饭又吃得饱,才躺平就呵欠连天。等纪无咎洗漱完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纪无咎好笑地摇摇头,拉开被子替她盖上,接着在她身边躺下。本是怕吵醒她,动作放得格外轻,但他刚躺好,青叶便朝他拱了过来。
“吵醒你了?”
没有回答,纪无咎低头看去,怀里的人双眸依然合着,拱进他怀中便不动了。
纪无咎无声地笑了笑,轻轻拥住了她。
三天很快过去,两人回到京城。纪无咎进宫面圣,邬青叶闲了下来,想起成亲前与成亲时多得莫夫人相助,便打算去莫府探望。
按她性子,到莫府这一点点路,自己走过去就行了,但纪无咎专门为她准备了车驾,说是这样去任何地方都比较快捷,也方便带着丫鬟仆妇同行。
新婚第三天,新妇有个回门之礼,叫做归宁,既是表示即便成婚了也与娘家有着割舍不去的联系,也是让父母亲人能够得知女儿嫁去夫家后过得如何,婚后是否如意。
莫夫人见青叶来访,既觉欢喜,也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亲近与信赖。
她早已把青叶当成了干闺女,若不是因为纪无咎的身份特殊,莫夫人不想让人以为她是在攀附权臣,她早就会收青叶做义女了。不过如今这样也挺好,虽非母女但情同母女,改不改称呼都不影响她对青叶的关心与喜爱。
待见青叶神色轻松,眉眼中都漾着笑意,莫夫人便知她婚后过得颇为不错。聊了些她出京游玩的见闻之后,莫夫人小声询问她房中是否顺利。青叶微红着脸点点头,眼中虽有羞涩之意,嘴角的笑容却显得十分甜蜜。
莫夫人这下算是心中最后一块大石落了地,由衷地为青叶感到高兴。之后又留青叶在府中用了午饭。
邬青叶从莫府告辞出来时,时辰刚刚过午。
既然今天是坐车出来的,她便打算接着去找甄璟雯说说话。
城坊之外的道路都宽阔平直,马车通行无阻,很快穿过朱雀大道,来到城西。
忽听大道旁有喊叫声,似乎是在喊:“抓住他!”
邬青叶探头一瞧,马车前方不远处有个年轻女子正仓皇奔逃,不时回头望一眼,眼神惊恐慌乱。在马车后方追上来的,是两名壮汉,叫喊的也正是他们。
年轻女子回头时看见了邬青叶,犹豫了一下后,突然转向,竟不顾马车还在疾驰,就向车前方扑去。
邬青叶急忙大喊:“停车!”
不用她喊,车夫已经收紧缰绳,连连喝斥。总算是在撞上那年轻女子之前停下了。
女子扑地恳求:“夫人行行好,救救我吧!”
邬青叶跳下车,扶她起身:“他们为什么追你?”
女子还未及说话,两名壮汉已经追了上来,见邬青叶衣装华贵,不敢无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夫人不要听她乱说,她是从添香阁逃出来的,我们两个正要带她回去。”
邬青叶眨了眨眼:“添香阁是什么地方?她要是好好的为什么要逃?”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今日跟着青叶出门的除了小兰,还有名仆妇韦六娘,这就附耳低声告诉了她。
邬青叶愣了愣,看向垂头含泪的年轻女子。
邬青叶以前听说过这种地方,但没成亲的小娘子总不好对这些事打听得太详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让她对那地方抱着一种既鄙夷又厌恶的心态,连同对于在其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的感觉。
可如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向她求助。如果这年轻女子想尽办法逃了出来,甚至不顾被马车撞伤的危险来拦车,可见那个地方对她来说有多么可怕。而逃出来之后一旦被抓回去,肯定会遭受严酷的惩罚。
邬青叶往年轻女子身前站了一步:“她不想跟你们回去。”
两个汉子为难地相互看看,其中一人道:“夫人,我们也没法子,她是卖给添香阁的,不把她带回去我们没法交待啊!”
邬青叶道:“不就是买下来么?要多少钱?”
韦六娘急忙提醒道:“夫人,小心这几人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钱。”
邬青叶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不由狐疑地看向年轻女子。
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分明而俏丽。见青叶投来怀疑的眼神,她扑地跪倒,带着哭腔恳求道:“夫人,我可以对天发誓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求求你救救我吧。我情愿做夫人的奴仆,伺候夫人一辈子,也不想再回添香阁了!”
她眼中含泪,神色惊惧,邬青叶觉得不太像是假装的。
正迟疑间,一旁的壮汉已经不耐,一人上前一把揪住了女子的头发,将她往道旁拖拽,口中骂骂咧咧。
邬青叶秀眉一竖:“我话还没问完呢!”
一个汉子挡在了她身前:“夫人就不要再管这事了。”而另一头,年轻女子不断挣扎哭叫,揪着她头发的壮汉上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
邬青叶这会儿已经能确信三人不是合伙来骗钱的,更看不下去他们对那女子动粗。
话不多说,她撩起裙摆,一脚踹在身前汉子的肚子上。
那么个健硕如牛的壮汉,身形与邬青叶比起来至少是她的两三倍大,却生生被她踹出去五六尺远,趴在地上非但爬不起来,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了。
那还是邬青叶留了力的一脚。
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行人,见状亦都惊呆了,看着娇滴滴的娘子,又是一身贵夫人的打扮,谁都想不到居然二话不说就动手,这一脚力气还不小,直接就把一个壮汉给踹趴下了,一般的汉子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另一个汉子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眼见邬青叶朝他走近,吓得松开地上的女子,慌忙朝后逃去,连逃十几步远见邬青叶没有追上来才停下。
连那年轻女子都一脸震惊地望着她,甚至因为过于惊讶而忘了哭泣。
邬青叶扶起年轻女子,朝那逃跑的壮汉道:“回去告诉你东家,带着她的卖身契去城东纪府,我替她赎身。”
围观众人不由咋舌,原来这位就是九千岁的夫人,前几天迎亲,几乎走遍大半个京城的新娘子。只是那时候人坐在花车中,坊民们不曾看到她的真容,今日一见,美是真的美,凶也是真的凶,和那位九千岁还真是挺般配。
邬青叶既救下了人,也就不去甄府,直接回家。
路上询问女子名姓身世,女子说她姓池名珠,父母突然亡故,为安葬父母欠了一笔钱,房子亦被亲戚占去,亲戚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再后来又被卖进了添香阁,她不堪忍受便逃了出来。
邬青叶听着生气:“你什么亲戚这么狠毒?居然占了你家的房子还把你卖了?他们住哪儿?你带我去。”
池珠轻轻摇头:“奴的家不在京城,是被人牙子带来的……奴欠着他们的钱,要是卖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倒也认了。但要奴卖身去筹钱,奴死也不愿。”
池珠显然是不打算再去追究,邬青叶就是怒其不争,但也不可能越殂代疱去打抱不平。
说话间回到纪府,邬青叶带池珠入内,唤来四娘安置池珠。
林四娘意外之余,不太赞成地摇了摇头:“千岁爷府中的仆役都是可靠的牙人带来的,知根知底,来路清楚,可这娘子来路不明,又是从添香阁逃出来的……”
邬青叶知四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救人总不能救一半就丢下不管了,便让四娘在外院安排池珠先暂时歇下。
林四娘把池珠领至倒座房西尽头的一间空屋,同时安排了名仆妇同住,说是照应她初来乍到,实为看管监视。
池珠对此并无任何怨言,反而很是感激地谢过四娘,之后一直安分地留在屋里。
傍晚纪无咎回府,邬青叶向他提起池珠。纪无咎眉毛都没动一下:“先让她呆在外院,我会让甲一去查一下她说的话。”
邬青叶点点头。
甲一来到添香阁一打听,得知确实有个姑娘刚从那儿逃走,老鸨正着急上火派人四处去找呢。想是那两个汉子没能把人带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就此不提。添香阁那儿的人压根不知道池珠被邬青叶救下了。
纪无咎没那么好胃口上赶着给人送钱去,查明池珠没有说谎也就够了。对于那种鱼龙混杂之处出来的人,他并不能够真正放心,但人是青叶救的,目前亦无任何迹象显示她居心不良,便先让甲一暗中监视着池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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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19章 、【池珠】2
◎夫人,你这样抬杠就不太好了◎
邬青叶既把人救下了,总不能丢着不管,听纪无咎说池珠的来历已经证实,便想去问问她以后的打算。
纪无咎眉头一扬,将她拉了回来:“一整天没见着面,我才回家没多久,你就打算抛下我去见别人了?”
邬青叶噗嗤笑了出来:“才一天没见而已,怎么说得好像几个月没见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你没听过?”
邬青叶扬起下颌:“我书读得少,没听过。”
纪无咎牵她来到书案边,从身后环抱住她,右手捉着她的手,提笔书写。
呼吸间充溢着她身上的气味,是熏衣留下的优雅香气,糅合着少女清淡的体味。
纪无咎不免情动,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还记得那时候吗?”
邬青叶轻轻颔首。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他俯低了头,微温的鼻息落在她耳后。带来轻微的痒意,一丝丝地渗透进身体里去,勾起奇妙的悸动。
她回头去看他,嘴唇却触碰到了柔软温热之物,紧跟着唇际便落下一个缱绻的轻吻。
她转身面对他,双手抬高勾住了他的脖颈。
纪无咎低头亲了她一会儿,总觉得不够称意,忽地将她抱了起来。
邬青叶只觉身子一轻,不禁发出一声低呼,下一瞬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书案上。
纪无咎欺身贴近,扣着她后脑辗转索吻。炽热而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他紧紧拥着她,甜腻的吻落在唇际,落在颈项间,沿着曼妙的起伏留下一连串炙热的烙印。她不得不用力抿紧双唇,以免自己发出声音来。
柔白雪腻的宣纸在指间打起了褶,终究不堪承受,发出清冽的撕裂声。
夕阳渐沉,朦胧的暖光笼罩着窗前交融的身影,渐趋昏暗的室内,只有低低的喘息夹杂着隐约的水声时不时响起,直到余晖完全散去亦不曾停歇。
晚膳后,邬青叶向林四娘问明池珠的住处,找了过去。
门半开着,池珠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屋里,怔怔出神,连青叶走到门外她都没有察觉。
捋高的衣袖下,手腕与臂膀上有多处青紫的淤痕。
手腕上发紫的,是今日被拖拽时挣扎所致。臂膀上发青的,却是多日之前所受的伤,慢慢褪成的颜色。
邬青叶顿时心头火起,猛地推门问道:“这是在添香阁的时候被打的吗?”
池珠一惊抬头,见是青叶,便朝她笑了笑,起身行礼:“见过夫人。”衣袖顺势滑落,掩住了双臂与双手。
邬青叶却没有跳过方才话题的意思,拉高她的衣袖,问道:“是不是?”
池珠摇摇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不是打的……”
邬青叶见过这样的伤痕,在雪娘的手臂与腕上。
而池珠的脸上,仍然带着男人那一巴掌留下的红肿掌印。
她气冲冲地转身往外走。
池珠急忙追在她身后:“夫人,夫人要去哪儿?”
邬青叶大步走到门边,吩咐小兰:“去找熊太医,拿些化瘀的外伤药膏来。”
池珠松了口气:“谢过夫人。”
邬青叶回眸看了看她:“你以为我要去哪里?”
池珠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奴还以为夫人要使人去添香阁为奴出头呢……”说着更显羞惭,“奴白日里见过夫人是怎样对那两人的,一时想岔了。”
邬青叶早已不是当初才进京的那个莽丫头,就算为池珠感到愤愤不平,也不至于这就打上添香阁去,不过有件事倒真是让她后悔:“早知道今天就该把那两个混蛋打得再狠一点了。”
池珠讶然:“那一脚还不够狠的么?”
邬青叶绷着脸道:“至少应该一人一脚才公平。”
池珠噗嗤笑出了声。
邬青叶见她笑了,心头愤愤之意才稍许消减下去些。
不一会儿小兰拿来了药膏。池珠称谢,低头涂着药,时不时抬眸窥一眼青叶的脸色:“夫人尽管差遣奴,不管什么活儿奴都愿意做。”
邬青叶摇了下头:“不急,你先把伤养好再说。”
池珠涂完手臂上的淤青,便要涂脸,但是房中没有镜子,她也只能摸索感觉上火辣辣的地方去涂。
邬青叶从她手中拿过药膏,用指尖刮下一层来。
池珠慌忙往后躲:“不敢让夫人替奴涂药。”
邬青叶举起蘸着药膏的手指:“这你让我往哪儿涂?”
池珠顿了顿,微微抿唇,把红肿的那一边脸朝她转过来。
邬青叶替她抹上药,一边道:“我既然带你回来,就不会轻易赶你出去,你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特意讨好我。”
她侧头看看池珠的脸:“药上好了。”
池珠垂下眼睫,转眼又笑了:“说来还真是让奴吃惊,夫人的夫君竟然是千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