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出的字体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团浓墨,他的心脏也缓缓沉浸下去。
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薛静娴一直很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这边多年一直在暗中静默无声地观察他, 看过他写的文章,读过他的策论,十分了解他胸中的抱负想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而他对薛静娴的想法一无所知。
书里的唐小姐一直以成为“太子妃”而努力学习,可是真的等到她了解到这个位置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凶险之后,她果断的放弃了自己曾经幼稚的想法。
原来曾经她也是想嫁给我的。
太子无奈地笑了笑,将书放在了案上, 他沉沉地望着沈芸姝,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沈姑娘,你今日来找孤,可是有什么想法?”
“我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主要还是看殿下的母后可有什么想法。”
说道皇后娘娘,她确实快要因为太子怎么都不娶亲的事情急得怒火攻心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向听话懂事的太子为什么这一次变得这样的倔强,面对娶亲的事情这样固执。现在娶一个不喜欢的,之后再娶一个喜欢的不就行了吗?
何必这么和他父皇这样犟着。居然还跑去人家的婚礼上闹事,要不是皇上早就有先见之明让段惊羽去拦住他,那到时候指不定惹出什么笑话来呢!
段惊羽将他带回皇宫里后,也不知道他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气得将他关在皇宫里关了七八天,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放出去了,皇后赶忙将自己为他挑的小姐的画像送过去,谁知道他居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她原本以为太子不愿意娶亲是眼光高,没成想他居然想要普通百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身为储君,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让皇后头疼不已。
她也知道薛静娴那个小丫头,说实在的她自己也很中意这个丫头,只是可惜她的父亲是定安侯,皇上当初为了削弱定安侯府的势力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怎么可能会让太子娶定安侯的女儿,上赶着将东山再起的机会送上门去呢。
别说娶回去当太子妃了,怕是连东宫的门,皇上都不会让她进的。
这几天晚上她不知道太子睡得怎么样,她是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啊。自己就他这么一个指望了。
京城的天分明已经到了九月份,但是暑气不减,皇后的宫中添置了冰块也并没有凉快多少。她这些日子连抄经都抄不下去。
藩国的国王来京之后皇上忙着招待藩国的国王,前后却带着贤妃那个狐媚的女人出席各种场所,而她这个正真的皇后却被遗忘在后宫之中。
皇后心里气啊,可是又没有别的法子。
皇上疑心深重,他给她皇后之位,实际上很多事情她都要通过赵多福去问皇上的意思才能做决定。
他是一个正真的孤家寡人,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娘娘,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愣了一下,前些日子因为薛静娴的事情她和太子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她以为太子要好段时间才会消气呢。
“快让他进来。”皇后整了整仪容,见太子进来便指挥宫女将冰块往太子那里挪挪。“大热天的怎么过来了?你有去给你父皇请安吗?”
“父皇近日政事忙碌。”言下之意就是没有。
皇后也不说他,毕竟皇上因为他的事情动气了许多天,这次见藩国国王没有带她也是给她的一个提醒让她管好自己的儿子。可是自己若是能够管的住,那太子早几年就成家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让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你来找本宫,可是有话要说?”皇后想了想,“若是为了薛静娴的事,你就不要说了。本宫没有办法的,皇上不待见定安侯府你也是知道的,只要她是定安侯的女儿,你和她就不会有可能的。”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好半响才开口:“母后曾经说只要儿臣愿意成婚,无论是哪个姑娘都可以,怎么如今却出尔反尔了呢?”
皇后瞪大了眼睛,太子这语气委屈又可怜,分明是埋怨她的话却叫她心软不已。
她屏退众人,半响叹了口气。
“太子,你要知道皇上一直忌惮定安侯府和镇南王府。现在镇南王如日中天,你想娶薛静娴就是让定安侯府死灰复燃,皇上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局面的。这次嫁了泠月之后,皇上就要想办法除掉镇南王。如果镇南王聪明一点的话就该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就该学老定安侯告老还乡。”
太子怔怔然,“母后,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皇后凝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定安侯为国为民,一身伤病最终寂寥仙去;现在又要镇南王步他的后尘吗?他们做错什么了吗?因为为国家付出太多反而错了吗?”
皇后哑然,他们当然没有错,只是错在他们有一个并不能容人的君主。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太子解释,教导他要防患于未然吗?可是这些人确实没有错,在他们正的谋反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主观臆断。
可是难道要让她承认皇上错了吗?
可是皇上是天子啊,天子怎么会错呢?
太子见皇后一脸挣扎,便打住了这个话题,“儿臣一直以来都追求‘随心’,因为儿臣有很多的东西不能随心而欲。身为储君,儿臣从小没有吃过三口以上喜欢的食物,没有和别的兄弟一起玩耍过,没有写过自己真正想写的文章。儿臣活到现在,所有的一些都是在朝着符合‘储君’的身份而努力。可是儿臣有时候会怀疑,儿臣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成为储君而不是为了讨好父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