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摸不准这位新帝王的心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横尸当场。
谢衍挖废墟的两只手在不停地痉挛,血一滴滴地往下落,落在那被烧焦的尸体上,在漫天的灰烬里,黑色和红色交融,诡异又可怖。
半晌,他蹲了下去,凌乱的发丝自肩颈垂下,上面还沾着血迹。
谢衍蹲在这具焦尸旁边,认真打量起这具尸体,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身形纤细亭亭,相符。
脸被烧毁,五官尽毁,无法辨认。
皮肤被烧毁,印记全无,无法辨认。
谢衍仔仔细细地扫了眼,这具尸体全身的皮肉均被大火烧毁,与黑炭无异,除身形相似外,其余根本辨认不出。
不是小公主。
不可能是小公主。
怎么会是小公主。
谢衍狂跳的心脏,快要震裂的胸腔慢慢平复,喉咙里的一口血也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是。”他起身,声音嘶哑,似是生生被刀切过一般,“再找。”
谢衍淡淡命令,声音透着死亡般的冰冷,众人不敢多说什么,埋头又开始翻找。
“将,将军……”
谢衍走出两步,又欲要接着挖时,江贵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仿若惊雷炸开。
江贵还未说是什么,便有一口鲜血涌到谢衍嘴边,他发白的唇被染红,鲜艳糜丽。
谢衍擦了擦血,停在原地。
“这,这好似是公主殿下的……”声音吞吞吐吐,停顿了下,转而又道——
“这好似是公主殿下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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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钟,我一边追文一边哭泣,一边感慨坑太浅,哎】
-完-
第26章
◎“小公主,我想要你。”◎
簪子。
谢衍立在原地, 干枯破裂的嘴唇张开又合上。
有鲜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下,他喉结滑动,似是想重复这两个字, 但许久, 他脸色愈发苍白,神情脆弱,唇边竟是一个字未说出,只有沉默无声蔓延在这满是灰烬的废墟上空。
江贵说出的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恍然降下的闷雷,雷声震天,直直破开了笼罩在废墟上面的灰霾, 打破了刚才死一般的寂静。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当谢衍,他们刚结束了一场死战的将军依旧满身肃杀地站在远处没有回身时,一场更大的风暴被掀起。
谢衍周身的气息越发阴冷凌厉,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顺着他指尖一滴一滴,啪嗒一声, 落在废墟上。
虽然此时已然天亮,晨光熹微, 天际万丈金光, 但此时此刻,在废墟这处,全身是血、森冷可怖的将军显然带来了更深重的压抑。
东宫这边掩埋了很多顽抗的士兵侍卫,可谓是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此时成了废墟, 在谢衍将军气势的压迫下, 士兵均是不敢说一个字, 呼吸不敢大声,要窒息了一般。
昨夜一战过去,郢国易主,皇帝自刎,太子兵败失踪,所借黎国的兵马已原路返回黎国,而谢衍将黎国皇子之死扣在了失踪的郢国太子萧知头上,命带兵将领回去复命。
此时追随他的,便是同他一起征战多年的将领士兵,他们同谢衍一块守过边境,守过城池,但即使如此,在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敢多说任何一句。
他们从未见过谢衍这般样子,浑身皆是死亡气息,鲜血不停地往下流,可没有人敢上前劝说一句。
他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这位郢国的公主是将军的夫人,现今她当着将军的面跳了火海,宫殿坍塌,几乎是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继续寻找的必要,而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十之八|九便是那位公主殿下。
此刻,江贵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他们都想说,却不敢说的事实。
“将军……您……”江贵见谢衍依旧沉默,未说一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又道,“将军,您看一下吧,火势这般强烈,偌大一个宫殿坍塌,公主殿下她怕是真的……将军,现下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需要将军您早登帝位控制局面啊……”
江贵当真是冒着掉头的风险说出了这一番话,话音一落,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那燃烧的灰烬都不再飘扬,定在空中。
周遭寂寂,谢衍被血染红的发带和乌发被风拂起,几缕擦过他干裂的嘴唇,若刀刃一般,他的唇又开始流血,看之绮丽心惊。
“是吗。”谢衍忽然冷冷笑了起来,重复,“是吗。”
“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可是将军……这簪子,的确是公主殿下的……”
说完这句话,江贵感觉自己几乎是在悬崖地狱边徘徊了。
谢衍静默,背脊似是稍稍弯了下。
终于,半晌后,他转身朝尸首处走了过去。
高大瘦削,美如冠玉,但一走近,便可见其鲜血满身,失魂落魄。
周围的人见谢衍走来,匆匆行礼,很快让出了一条道。
谢衍再一次,一步步朝那尸首走去。
这一次,那烧焦的尸体味钻入了鼻间。
若是以往,他必定可以闻出萧凝玉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那独有的,属于她的香气。
但此时,却只有刺鼻的烧焦味,一切都被掩盖在这里面。
谢衍面容寒霜,他掀起衣袍,面无表情地蹲下,从江贵手里接过了那簪子。
是一支白玉发簪。
簪子雪亮剔透,簪身雕刻着绽放的芙蕖,簪头有个蝴蝶吊坠,几缕金色流苏垂下,随风吹动间,在一片冷寂里发出清脆声响。
玉温润,那微弱的暖意随着谢衍掌心渗透,透过血液,渐渐流入他四肢百骸。
“簪子……”谢衍艰涩出声,喉咙被割裂了一般,沙哑得厉害。
白玉发簪。
这簪子,是他送她的生辰礼。
唯一一件生辰礼。
那时,他看见这支发簪,不知为何便想起了那位娇艳鲜活的公主,鬼使神差买回来,送了她。
“夫君,我戴着好不好看?”少女似是欢喜极了,娇羞地缠着他脖子问,“好不好看呀,夫君。”
“好看。”他看了她一眼,极快收回目光,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夫君,你好敷衍啊……但这簪子我很喜欢,因为是夫君送的,我会一直戴着。”
“嘻嘻,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冷漠了好不好?你常常不理我,也不亲我抱我,还总那样看我,我每次都觉得难受极了。”
“以后,你都待我这般,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噢……”
“夫君,你真好,长得也好看,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
“小公主……”
“小公主……”
“小公主……”
少女的笑声清脆欢快,银铃一般,不断地在谢衍耳边低回盘旋。
这笑声顷刻间化成了无数的尖刀利刃,从他耳朵钻入,将他全身的皮肉都划了个鲜血淋漓。
突然间,谢衍开始剧烈的颤抖,胸腔那处猛地鼓动,疼痛间,心脏那处似是要碎裂炸开。
一剑穿心,也不过如此。
谢衍笑了笑,面色苍白,他紧握着发簪,任凭发簪刺穿他手心鲜血直流。
他毫不在乎,漫不经心地垂眸看了下手心,乌黑的长睫轻颤,眼睛一直盯着发簪那只翩跹的蝴蝶。
很像……他的小公主。
谢衍一直强势而病态地认为,是她先靠近的他,是她说的爱他,那她须得一辈子如此。
不能逃,他也决不允许她离开他,去爱别人。
她是他的人,是他的东西,是上天补偿他腐烂人生的珍宝,他不可能会放她走。
人要逃,他留不住,便关起来。
鸟要飞,他留不住,便锁在笼子里。
这样,便逃不走飞不走,永远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料定,脆弱娇气的公主毫无破除这些桎梏的勇气,但他想不到的是……
为了逃离他,她竟会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自毁。
她这么怕疼,被火烧的时候,会不会掉眼泪。
“哈哈哈哈——”
谢衍站起身,攥着发簪,开始疯狂的大笑,而后——噗的一声,胸腔处宛然是破了一个洞,谢衍大口大口地吐血。
鲜血喷薄,他唇红,脸却白成了血,还一直喃喃念着“小公主,小公主,小公主。”
“将军!”
江贵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他大喊了一声,随即吩咐旁人去喊太医。
江贵唤了一声将军,想要上前去扶谢衍,谢衍却轻描淡写地扬手。
他只得作罢,叹了一口气,不住地摇头。
谢衍没有擦血,或是说,他自己都无法分辨,他身上有多少处伤口在流血,白色衣袍早已被血染成深红。
他一直在笑,疯狂地大笑,一边吐血一边笑,丧魂落魄地朝前走。
这般场景着实惊耳骇目,周围的人都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头垂得极下,不敢抬起。
谢衍脚下不稳,步子有些虚浮。
他紧攥着发簪,快要离开这处废墟时,转身瞥了眼那焦尸,笑道——
“将尸体保存好,用水晶冰棺。”
“放在我的寝殿。”
江贵听此,包括在场之人听此,皆是大骇失色,寒气满身。
但无一人敢有异议,皆回:“是,将军!”
*
谢衍以一个极好的名目篡了位。
太子造反弑父,他出兵镇压,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受造反战乱之苦。
民心所向,他又是郢国一直以来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的大将军,于是乎,在朝臣的联名上书后,他顺理成章地郢国的新一任皇帝。
这是他多年之前便开始谋划的事情。
从他回郢国后见到萧凝玉的那眼起,萧凝玉便也在他的谋划之列。
如今,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夺了郢国,不久后他改国号,郢国便是姜国。
他的姜国。
这便是他想要的。
复仇,让践踏覆灭姜国的郢国付出代价,将他当质子时的耻辱加倍奉还给这个国家。
让姜国吞并郢国,灭掉郢国。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
“肃清太子余孽,顽固抵抗者格杀勿论。”
在登了帝位逐渐稳定朝局后,一日,谢衍在御书房下诏令:“另外……太子下落不明未见尸首,悬赏通缉,告示贴下去,严防死守城门和边境,务必要找出太子。”
“是,陛下。”江贵垂首领命,恭敬地领了圣旨后并未马上离开,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谢衍一身明黄龙袍,龙章风姿,俊美威严,帝王之气压迫慑人。
他正提笔在写字,眼皮都没有掀,看上去似乎很是平静正常,只冷冷回了句:“何事。”
江贵冷汗涔涔,咬定牙根说道:“陛下登基已有一段时间,如今朝局已稳,百官归服,皇后之位却一直空缺,后宫也空无一人,陛下,百官里林大人,苏大人等的……”
砰——的一声蓦然响起,谢衍猛地拍了桌子,声音之响力气之大,使这梨花木桌几要当场碎裂。
江贵身子一抖,赶紧跪了下去伏首在地,战战兢兢。
“江贵,你是姜国人,又出生入死跟随朕多年,但此事如若再提……”
谢衍望了眼窗外,见暮色四合,夜色已至,他点漆般的瞳孔里亮起了诡异兴奋的光,苍白的面色浮起些红,显得他绮丽俊美,又骇人心惊。
“朕便让你去给小公主陪葬。”谢衍拂袖走出御书房,轻描淡写地笑,“葬于大火。”
“你正好可以告诉朕,被火烧,疼不疼。”他的小公主会不会疼。
“是是是……臣谨记于心,陛下恕罪,臣不敢再犯。”
江贵被吓到语无伦次,忙磕头认罪,不敢再说什么,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很快有一身穿红色官服,四十左右的人迎了上来,把江贵拉到一边小声问:“江大人,怎么样?”
江贵惊魂未定地摇头。
那人又道:“这皇后之位怎能一直空缺,国不可一日无后啊”
“陛下无意啊。”江贵叹息一声。
那人似是想到什么,两眼发光,声音又小了:“江大人,我看此时可如此,我知陛下一直心念前朝已逝的凝玉公主,我一远亲的侄女同那凝玉公主极是相似,不若,让她今日去陛下寝殿?说不定就……”
江贵一愣,忙否了:“不可,若是陛下……”
“江大人,我保证,陛下定会喜欢,再说了,陛下后宫无人,也没个皇子继承皇位,日后可怎办?这属实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