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子妃?”
话没说完,谢黛宁就打断了他,她惊问:“我怎么会是你的太子妃?”
司马澈转头回来,脸上又恢复融融的笑意,带着几分嗔怪道:“阿宁,除了你,谁有资格做我的太子妃?”他顿了顿,又正色道,“我待你一片真心,当然不能让你无名无分,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刚才看你那么难过,才发觉自己还是疏忽了,其实应该让你知道,就算你永远没有知觉,不能动,那个位置也是你的,从来没有旁人!”
“可你有正妃,张蓉蓉,她是张国公之女,正经上过皇家玉蝶的!”谢黛宁急道,“你做了太子就想废了她?张家人不会答应的!”
“张家已经答应了!”
“不!不可能!”
谢黛宁只觉得仿佛有一张网,兜头朝她罩了下来,让她一时透不过气,被秘密的关在这里也好,装作废人也好,这都是见不得人的,在暗处发生的事情,也正因如此,这些事情不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无可挽回!
太子妃,不,哪怕侧妃,良娣,只要被名分困住,为世人所知,那才彻底没了摆脱的希望!
“怎么不可能?阿宁觉得我做不到?不,我偏偏做到了!”
他说的如此笃定,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谢黛宁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然而司马澈仿佛陷入了一种迷离的情绪,他没有发觉她的异样,说完了便站起身,因为自得而有些兴奋,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意,像嘲讽,又像是小孩淘气得逞后得意的笑,在屋里来回转悠着,好半天才抑制不住般,对谢黛宁笑道:“算了,今日便告诉你罢,蓉蓉有了身孕,只是孩子却不是我的!”
谢黛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给了张家尊宠,荣耀,他们给我什么?一个贵为王妃却和侍卫私通的女儿?我不杀了他们已是留情了,不,我非但没有杀他们,我还让蓉蓉和她的情郎在一起,她只是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张家的女儿而已,宫里的太子妃还是张家的,这样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满?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恨不能再遮掩的干净一些呢!”
“你……”,谢黛宁语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就在昨日,甄氏还进宫探望了太子妃,就在你宫外问了安,然后才出去的。只是你不出门,所以不知晓罢了!”
说到这里,司马澈忍不住又笑了一阵,他坐回榻边,握住了她的手道:“阿宁,我知道,这样其实也是委屈了你,但我从来不喜欢她,也从没有碰过她,从娶她第一天起,我就在想,该如何才能让正妻的位置,真正属于我爱的人?现在这件事终究是成了!往后别的事情也会一一回到正轨上,我爱的人都会回来,在我身边陪着我,属于我的,也没有人可以夺走分毫!你要好好养病,陪我见证这一切!好吗?”
司马澈的眼神,已经明显不是正常人,他是在看着自己,却又不是真的看着她,谢黛宁如坠冰窖,为他的疯癫震惊不已。
本来只是怕被强加上名分会更难离开,现在她明白了,太子妃还是张蓉蓉,司马澈是要她永远替代张蓉蓉活在宫里!
一股更深的恐惧向她袭来,她甚至无法用言语描述。
谢黛宁极力抵御着这股惧怕,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机会不是吗?
一定有机会的!
——只要世人不知太子妃是谢黛宁,那她就还有机会逃走,拿回自己的名字,重新活着,她一定一定不会被困住!
为了念念,她绝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谢黛宁把谋划好的话说了出来:“你说的这些,我没力气管,也不感兴趣,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我只想要啄水鸟,你再去给我做!十只百只,我现在只想要这个!”
她的声调颤抖,但是也正因如此,司马澈听了没有生气,宠溺的看着她,仿佛她只是在闹脾气罢了,他点头,笑道:“好,好,阿宁你要什么都行!莫说啄水鸟,你让我把皇宫烧了都行!”
他大笑着走了,谢黛宁这才松了口气,惊觉身下被褥竟已被冷汗浸湿透了。
过了一会儿,绿绦抹着泪珠进来,扑通一下跪地,磕着头道:“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姑姑说,太子吩咐所有人安心伺候!小敏不会走了!”
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谢黛宁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意气风发,行事从不齿利用他人,但是现在的她也不得不用一些手段,为了逃走,她不得不如此!
压下这个突然而来的念头,谢黛宁对绿绦道:“你还是称我姑娘就好,我不喜欢太子妃这个称乎。”见绿绦点了头,她才继续道,“我帮了你,你便也还我个人情吧,我也不需你做什么,只等太子再向你打听我的事情,你便这样说……”
很快没几日,啄水鸟又做好了一批送来,谢黛宁装作赏玩了几日,便意兴了了的丢开一旁。
之后,她便一日比一日消沉,司马澈发觉了,又送了许多小玩物给她解闷,然而谢黛宁还是无法开怀,像熠熠生辉的宝珠长久静置,终不免落上灰尘一般。
司马澈想尽了办法,又问了宫婢,旁人都说不知为何,只绿绦想了想,回他道:“奴婢也不知太子妃是怎么了,前些日还好好的,可突然有一天,正看着啄水鸟呢,忽然不知怎么殿里飞进了个真的鸟,绕着假的蹦跳一圈,似是在看它一般,奴婢正惊奇呢,小鸟忽的又飞走了。就是从那日起,太子妃再没露出笑来。”
司马澈登时明白,吩咐道:“今日刚好无事,去把四轮车取来,给太子妃更衣,孤带着她去御园看鸟!”
绿绦等人应声下去准备,不多时便推着裹了厚氅的谢黛宁出来,她罩上了兜帽,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司马澈看了一眼,却没说什么,挥手让宫婢退后,亲自上前去推四轮车。
谢黛宁忽然道:“把啄水鸟带上罢,我记得御园的池水比别处都暖,应是没冻上的,这鸟飞不起来,却不知能不能随水飘动?”
身后静了一霎,她能感觉到司马澈的呼吸似乎微微发紧,他是起疑了吗?
不待她再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司马澈的声音,他说:“好,带上罢。”
宫婢应声去了,他伏下身,脸贴在谢黛宁的兜帽一侧,温热的呼吸和身上的檀香味道飘进她的鼻息之中,谢黛宁忍住了没躲,她伪装的只是身子无知无觉,但是这一次,她甚至连轻颤都没有。
司马澈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帽檐的狐毛,他轻道:“阿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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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完-
第113章
◎静水◎
御园的水果然没有冻上, 白气腾腾升起,几乎和假山上的积雪融为一处,仙气缭绕一般。
司马澈寻了个背风处停下, 又吩咐人搬来火盆, 笼着谢黛宁的手捂了半天, 看她冻不着才放下心,对宫婢们道:“傻站着做什么?太子妃想看什么来着?还不去办?”
绿绦几个忙把啄水鸟端出来,走到池子边, 一只一只的放进水里去。
这鸟儿是空心的,腹腔里虽注了油,但到底没有沉下去, 在水面上浮沉几下,便摇摇晃晃的随波飘荡起来。
司马澈低头看向谢黛宁, 她的眸光追着一只红色的漂动, 唇角似也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水波荡漾, 一阵微风吹来,啄水鸟挤挤挨挨到了一处, 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都挤在一处, 有什么意思?”
司马澈笑着说道,伸手从侍卫那取了一柄剑,就用剑鞘在水边一划, 微波便把鸟儿都冲开了, 向着不同的方向漂去。
宫婢们有意逗谢黛宁开心,也笑着凑趣道:“太子妃,没想到鸟儿真能浮起来, 不如叫人烧制些水鸭, 鸳鸯形状的, 说不定看着更有趣?”
听了这话,司马澈便朝她看去。
谢黛宁的睫毛低垂,还是一动不动,半天才听她说:“也好。”
司马澈便大笑出声,吩咐身后内侍:“都听见了?还不赶紧去办?”
玩儿了一会儿,传话的内侍便来了几次,附在司马澈边上低语,想是哪里有事找他,他却只是不理。
又过了一阵子,日头渐渐偏斜,暮色笼了上来,谢黛宁道:“我有些冷,想回去了。”
司马澈忙弯腰在她手上探了探,嗔怪道:“这么冰?怎么不早些说?”说着话接过宫婢送上来的手炉塞到她手里,又不容置喙的吩咐道,“去取暖轿来。”
等轿子的片刻,内侍们已把啄水鸟都捞了起来,正站在一旁对数,轿子来时正好数清,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少了两个,想是漂到角落里去了,奴才们这就去找,等下找到了再送去……”
谢黛宁道:“无妨的,天色晚了,明日再找罢。”
内侍们看向司马澈,他便点头,不以为意的笑道:“听太子妃的就是,不过两个玩意儿,不值当什么。”
他说罢亲自把谢黛宁从四轮车上抱起,轻轻放到暖轿里,替她理了理衣裳,弯着腰凝视着她,温声道:“阿宁,我就不过去了,前头有事找我,等几天我再去看你。”
谢黛宁仄仄的“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她甚少这样乖顺,司马澈似是心满意足的一笑,直起腰替她把轿帘合上,吩咐道:“好生送太子妃回去。”
抬轿的内侍应了,谢黛宁觉得身下轿子腾的起来,她攥紧了袖口的衣料,压下兴奋的情绪,生怕呼吸重一点都会引来怀疑。
只是她看不到,轿子外面,司马澈的眸色忽然沉下来,脸色比暮色还要深沉,他似有不舍,又似带着丝残忍的快意一般,对随侍的众人大声笑道:“你们今日伺候的好,去管事公公处领赏罢!对了,莫忘了溪水闸门处守着的那几个,一并都赏。”
轿子里,谢黛宁听到最后一句,登时如坠冰窖,刚生起的希望又如冷灰余烬般熄灭了。
人影慢慢消失在御园曲径尽头,周遭静了下来,跟随司马澈的人也明显觉出他情绪不对,都不敢开口,只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夜色罩在他身上,和他几乎融为一体,他像石塑般只是盯着谢黛宁消失的曲径,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许久,一盏宫灯明明灭灭的出现在曲径上,司马澈像被唤醒一般,哑着嗓子招呼了来人一句:“景叔……”
来人正是景祥,他一听司马澈声音心里便有了数,挥手斥退众人,才低声道:“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您称老奴名字就是,万不可再唤这个叔字了!”
“外人?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登上这位置,我还要看谁眼色?”他话锋尖锐,语带怨气的转而又问道,“景叔,是不是无论多用心,人心终究是焐不热的?!”
景祥虽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牵涉谢黛宁,司马澈十次有九次皆是如此,他知道劝解无用,只得叹息一声,道:“殿下,前面有急事找您,您一直不去,那些臣子便借机闹着要面圣,此刻在清凉殿外跪了一片,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何事这般着急?”
“还不是允王的陈芝麻烂谷子,当初他为泄私愤杀了方昊德,就算他是个贪官,不经朝廷审讯说杀就杀,全不将皇室和朝廷放在眼里,此举彻底惹怒了南方官员和士子,弹劾他的折子就不说了,这次听说是有人找到了他谋反的证据,一路送来了京城。”